番外

  番外

  湛藍廣闊的天空下，被層巒起伏的山川環繞的那一抹白，比雲更聖潔。山頂皚皚白雪，山腰卻綠意盎然，生機勃勃，澄澈的河水將山巒環抱其中。藍天山川倒映在水中，寧靜而悠遠，天空仿佛近在咫尺，伸手便能觸摸到。

  彭山腳下，正在舉辦一個古老而莊重的儀式。

  一群剛滿十五歲的少男少女們，接受天神的贈禮，背起竹簍踏上木筏，朝著彭山而去。

  

  一個穿著艷麗的少女走在最前面，清麗脫俗，艷如桃李，她的眼眸並不是純黑色，而是一種幽深的藍，若不細看很難發現。頭上沒有任何髮飾，只額間戴了一枚銀色額飾。

  身穿緋色交領上衣，下著長至腳踝的同色百褶裙。衣領、袖口、衣襟下擺，以及裙擺上都繡著五色花邊。

  少女行到河邊，驀然回首，目光在人群中穿梭，落到某人的身上，眼眸灼灼生輝，朝那個方向自信的拍了拍胸脯。

  彭山在祁林被稱為蠱山，只因這山中孕育著數萬隻蠱蟲，也是祁林立國的基石。每年到了四月初五，十五歲的少年們便要只身前往彭山尋找自己的本命蠱，開始他們的練蠱之路。只有找到本命蠱，並且活著從山上下來的人，才能成為蠱師。

  每次進山的時間為三天，逾期不歸者視為淘汰。

  然而很不幸，他們進山當晚便下起了大雨。這場雨不僅讓趕路變得艱難，也讓叢林變得更加兇險。

  風雨夜裡，祁林王憂心女兒安危，秘密召來近衛。

  一群人自入了山，便四散開來。傍晚的雨來的突然，藍寂和她的侍女即便及時找到避雨的山洞，還是不可必免的被淋濕了。

  「這鬼天氣，下雨也就罷了，怎麼還這麼冷！」藍寂坐在火堆旁，抱著手臂打哆嗦，朝洞口的另一個身影招呼，「緋如，太冷了你別守在外面，往洞口撒些驅蟲粉就行。」

  緋如聞言，聽話的掏出藥粉，灑在洞口，隨後坐到火堆旁，幫公主殿下烤衣服。

  藍寂拾起幾根樹枝，搭起了一個簡易的支架，示意緋如將衣服搭上。

  「殿下真聰明。」緋如笑著誇了一句，把手上的濕衣服晾好。

  兩人背靠背，交錯守夜，互相倚靠，到了半夜，藍寂聽到外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立刻警覺起來。她推醒睡著的緋如，側耳細聽片刻，拔出匕首，一手拿著一支正燒著的木棒照明，起身朝洞口走去。

  夜色朦朧，灌木掩映，洞外如同黑暗的深淵，正張著巨口等待它的獵物送上門來。

  身後的緋如打了個冷戰，不知是被夜風吹的，還是被眼前景象嚇的。

  藍寂竭盡全力讓自己保持冷靜，可是恐懼還是自心底滋生，「是紅狼。」

  紅狼形似狐貍，卻比狐貍大得多，通常集體獵食。約莫是顧忌著洞內的火光，狼群沒有輕舉妄動。藍寂心中焦急，手中木棒被風吹得搖搖晃晃，火焰也隨之暗了下去，那是即將熄滅的信號。她想讓緋如回去再拿一根木棍，可來不及了，幾乎是在火光消失的瞬間，領頭那頭狼發出一聲嚎叫，樹葉頓時嘩嘩作響，黑暗中的狼群如同海浪，翻滾著奔向洞口。

  一個更為靈巧的身影快它們一步，從樹幹間穿梭，最後落到藍寂懷裡。

  接著便聽到一聲低沉的命令，「閉眼。」

  藍寂在聽到這個聲音後，想也未想直接聽話的閉上眼，縮在她懷裡的小靈貓把頭埋進她胸口。接著，白光乍起，照得林子亮如白晝，紅狼被這驟然而來的光刺傷了眼睛，不斷發出哀嚎聲，領頭的狼再次發出一聲嚎叫，紅狼紛紛朝後退去，轉而消失在林子裡。

  即便閉著眼，藍寂也覺得眼睛被白光晃了一下，看東西都有些不真切了。懷中的小靈貓渾身濕透，探出腦袋，歡快的蹦到她肩上。

  藍寂本想拍拍小靈貓的腦袋，卻因閉著眼視線受阻，動作變成了拍屁股。小靈貓叫了一聲，似乎是在說你拍錯了。

  「斑靈，你和宗南哥哥來救我們了！」藍寂順著屁股摸上去，這次總算找對了腦袋的位置。

  剛剛還在遠處的男子來到近前，雨水順著他下巴、衣擺滑落。他自懷中掏出一塊乾燥的雪色布條，系在藍寂眼睛上，口中說道：「公主殿下，剛才的磷光容易刺傷眼睛，您先閉眼休息一下，等會兒再睜開。」

  藍寂聽話的點點頭，被宗南扶著進了山洞。緋如的眼睛更嚴重一些，白光亮起時，她才想起閉眼，這一下她起碼一個月不能視物。

  藍寂此刻看不到，並不清楚這一情況。宗南果斷道：「緋如，明日我送你下山，你的眼睛需要休養。」

  緋如即便不甘心就此離開，卻也不得不離開。

  「緋如，你的眼睛傷到了嗎？快坐下，讓我······」話說到一半，藍寂才想起來自己的眼睛也看不清，繼而說，「讓宗南哥哥幫你看看。」

  宗南解下身上的狐裘，遞給藍寂，「把它穿上，等火升起來就沒這麼冷了。」

  藍寂接過，指尖觸摸到狐裘內的溫度。宗南向來只穿輕裘，這件也不例外。藍寂用狐裘把自己整個裹進去。她衝著宗南的方向笑，就像一隻慵懶的小靈貓，乖巧的不得了。

  藍寂手指摩挲著狐裘上的花紋，垂著頭問道：「宗南哥哥，你冷不冷？狐裘很大我們可以一起蓋。」

  宗南擡手習慣性的想要去摸摸少女的發頂，這才發現手上沾了灰塵。他收回手，說道：「我不冷。」

  這衣服是他的，尺寸有多大他還能不清楚。

  時間一轉到了第二天傍晚，藍寂和宗南已經走到了山林深處，路上也曾遇到十幾種蠱蟲，可藍寂都不太滿意。本命蠱作為蠱師的第一隻蠱，也往往決定了一名蠱師未來的成就，馬虎不得。

  宗南仰頭看看天色，心中盤算著從這裡下山有多遠，他們剩餘的時間不多了。宗南本意是找個安全位置將藍寂安頓下來，他連夜去找蠱蟲，天亮之後，他們必須要返程。

  藍寂一眼便看穿他心中所想，寸步不離的跟著，宗南無法，只好同意她一起。

  兩人此番都帶了不少護身的寶貝，雖遇到了些蟲蟻，卻也有驚無險的通過了。直到亥時將過，宗南不肯再深入，帶著藍寂找到一處廢棄宮殿落腳。

  兩人自幼便長在王都，從未聽說過彭山裡面還曾有過宮殿，曾經住在這裡的人又是誰？

  地上野花野草肆意生長，一棵足有百年樹齡的大榕樹，上面爬滿了紫藤。整座宮殿以榕樹為結構，側根為柱，搭起了一座樹形宮殿，依稀可見曾經巍峨壯麗的樣子。

  「看門窗的損毀程度，這座殿宇起碼有七八十年歷史。」宗南手指撫上破損門板。

  藍寂道：「宗南哥哥，不如我們進去看看？」

  宗南心中隱隱有些擔憂，這裡花草生長茂盛，附近卻不見有鳥獸出沒，說不定裡面藏著什麼危險的東西。

  藍寂也知宮殿內兇險莫測，猶豫片刻後，還是想冒險賭一把。她一定要成為蠱師，祁林最強的蠱師，將藍氏王族的臉面贏回來。

  正殿門口上方懸掛著一塊匾額，借著屋檐的遮擋，牌匾還算完整，厚厚的灰塵下，依稀可以分辨出是「聖殿」兩個字。

  破敗的殿門「吱呀」一聲打開，門板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響，殿內光線昏暗，兩人眯眼適應了一會兒，這才擡步進去。

  殿內擺放著幾把寬大的椅子，以及上首一張坐塌，卻不是祁林的樣式。明明殿宇圍著樹建立，可是裡面卻沒有半分濕氣，也沒有尋常空房子的蜘蛛網。

  兩人將殿內仔細翻找一遍，別說蠱蟲了，就是連一隻螞蟻都沒看到。

  藍寂垂頭耷腦的背坐在門檻上，思考著接下來要怎麼辦？他們沒有太多時間耽擱在這，必須儘快返程。若實在尋不到，她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在沿路出現過的蠱蟲中選一隻作為本命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