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2024-09-14 03:07:46 作者: 墨爾穎逸

  第89章

  商嶼丞看他們研究半天就得出這麼個結論,不禁無語,難怪朝中辦事效率這麼低。

  他一指景平帝的那幅字,「墨不一樣,這麼明顯的問題,你們沒發現?」

  將他提醒,八人再次針對墨的顏色、氣味進行對比、甚至有人用舌去品嘗。

  最終得出,遺詔所用的墨,並非御墨。

  王閣老強辯,「可能景平帝寫遺詔時並不在宮內,當時遇刺是在南巡途中。」

  鍾良搖頭,「這封遺詔所用的玉軸和綾錦完全合乎規制,字體工整,顯然不是倉促寫成的。按照景平帝對先魯王的重視,傳位這等大事,絕不會用其他不合規制的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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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魯王強逼自己冷靜下來,一步上前,端詳兩份字,「這墨哪裡不一樣?分明就是你們胡說八道。」

  幾人於書畫上的造詣可稱名家,何曾被人這般質疑過,奈何對方身份尊貴,他們只好耐心解釋。

  「王爺您看,在光下御墨的顏色如同孔雀尾羽,遺詔上的字遇光後顏色偏灰,其次,您近些細聞,不同的墨有不同的香氣,雖然時間久了,香氣隨之退去,可御墨用的是獨有的龍涎。您這份遺詔上也沒有。」

  魯王將人揮開,語氣急切起來,「不可能,遺詔一定是真的!是你們,一定是你們顛倒黑白,皇祖父明明將皇位傳給了我父王!」

  商嶼丞補刀,「王叔,說不定你父王也被人矇騙了!畢竟,矯詔可是死罪。」

  魯王目光環視殿內眾人,忽的笑了,「功過是非,由贏家說了算。」

  負責拱衛皇宮的天子近衛突然闖進來,殿內眾人臉色大變。

  其中一人的刀直接架在邵院判脖頸上。

  魯王淺笑,「邵院判,本王再給你個機會,知道該怎麼說嗎?」

  邵院判不止腿抖,全身都開始抖了,「太子殿下用藥不善,導致陛下病重。」

  魯王聽完,眉頭微蹙,「跟我說,陛下駕崩,商嶼丞殺父弒君。」

  這是公然造反!

  一時間,殿內安靜極了,大家好似都在權衡。

  齊閣老肅著臉,道:「魯王,皇宮豈容你放肆!爾等是天子近衛,如今作為是要為虎作倀嗎!」

  距離最近的一名近衛提刀朝他砍過去。

  商嶼丞身形一閃,攔在護衛身前,右手一握一推,刀就到了他手裡。

  「退下!」他喝道。

  近衛畏懼他的威勢,回頭去看魯王。

  魯王目中兇狠畢露,「拿下商嶼丞,生死不論。」

  商嶼丞橫刀在前,一人對戰十人絲毫不落下風,甚至把這些人逼得且戰且退。

  等去了外面還有上千近衛,任憑商嶼丞再厲害,也是雙拳難敵四手。

  思及此,魯王下令,「退!」

  說罷,他率先一步跨出門去。

  下一刻,寒光閃過,雪亮的刀鋒貼著魯王脖頸,但凡他這一步踏下去,刀鋒都會劃破他的喉嚨,叫他身首異處。

  魯王維持在一條腿跨門檻的動作,一動不敢動,心中驚濤駭浪。

  外面的一千近衛去哪了?

  為什麼會讓這麼一個少年靠近自己!

  少年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微微側身,露出身後鐵甲戎裝的萬人軍隊。

  再看他安排的那些近衛,被卸了武器,悉數跪在一旁。

  魯王難以置信,籌謀數年,他竟然輸了!

  龍床上的鴻暉帝悠悠轉醒,侍候在側的汪平第一個發現,驚喜的喚道:「陛下,您醒了!」

  殿內眾人齊齊朝龍床方向行禮問安,殿外的人一聽,跟著跪拜起來。

  鴻暉帝被汪平扶著靠坐起來,看清屋子裡跪著的人,疑惑問:「你們怎麼都來了,還有外面是怎麼回事?」

  商嶼丞道:「父皇,諸位大人擔心您的龍體,特意前來探望,至於王叔······兒臣自會為他解惑。」

  鴻暉帝點點頭,「朝政上的事你處理就好,記得多向幾位閣老請教,可不許擺太子的架子。」

  商嶼丞:「兒臣謹記。」

  鴻暉帝擺擺手,「你們都回去吧!言洄,你留一下。」

  待眾人離開,汪平將殿門重新關上。

  鴻暉帝一指床邊的位置,「你坐。」

  秦言洄也未推辭,端坐在一側,等著鴻暉帝開口。

  「朕剛剛做了個夢,夢到咱們一同在上書房讀書的時候。」鴻暉帝陷入回憶中,「你自小學東西就快,卻總喜歡研究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太傅說你浪費天賦,若是肯潛心讀書,將來必能擔任首輔。」

  秦言洄笑,「我那會兒玩心重,不愛待在上書房裡,太傅他老人家嚴厲,我沒少挨戒尺。」

  鴻暉帝也跟著笑,「不過,你的手真的很巧,僅憑自己摸索就將玉雕學會了,雕刻的物件栩栩如生,宮裡的玉器師都比不上你的手藝。」

  秦言洄一僵,笑著擺手,「小時候貪玩,被太傅發現,直接讓人告知我父親。當天我就挨了頓家法。」

  鴻暉帝擡手一指百寶閣上的某個匣子,「你送的那枚印章,朕一直留著。」

  秦言洄擡眸,四目相對,片刻後他笑了。

  心道:難怪鍾良敢一把火燒了御史台庫房。

  他問:「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鴻暉帝思索道:「大概是歡兒接連失了兩個孩子以後。她性子是有些跳脫,可十分在意腹中的孩子,不會接連兩次小產。朕的皇位雖沒有先帝來的那般艱難,那些年,卻也把卉太后的手段看在眼裡。」

  秦言洄此刻方才意識到自己這位待人寬和,優柔寡斷的表兄,早已知曉一切,暗中坐看這些事情的發生。

  他問:「你知道,為何不阻止我?」

  鴻暉帝語氣淡淡,「因為謝妍,你我之間生了隔閡。你在用自己的方式發泄仇恨,朕都知道,也容忍你。因為朕覺得孩子多了沒什麼好處,只留一位儲君細心培養就是。」

  秦言洄淒冷一笑,這一局,他敗得徹底。

  他說:「你的病也是假的?這一切,都是你對儲君的考驗?」

  鴻暉帝神情有些落寞,口中說道:「他在外待了太久,朕不確定他有沒有繼承大統的能力。」

  秦言洄:「他給出的答卷,你可還滿意?」

  鴻暉帝笑笑沒有說話,目光看向窗外枝繁葉茂的梧桐樹。

  「鳳凰非梧桐不棲。你心中自有天地,朝堂不適合你。從前你喜歡海,待夏日過去,你去南邊看看吧。」

  宮城之中,三位內侍太監穿過重重宮門,捧著一個托盤,來到了姚貴嬪的玉芙宮。往日熱鬧的宮殿如今只有兩個守門的小太監。

  屋內,姚貴嬪喊累了癱坐在榻上,宮裝華美依舊,此刻卻成了笑話。

  晚膳後,她叫茶,奉茶的卻是秋瑟。

  這事往常都是秋瑾做的,她便留了心,結果發現宮裡侍候的宮人除了秋瑟外,其他人全都不知去向,殿門口更是多了兩個臉生的太監把守。

  姚貴嬪想要出去,卻被他們攔了下來,不管她怎麼喊叫威脅,那兩人就是不為所動。

  關閉的殿門「吱呀」一聲打開,月光照進來,地面宛如鋪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銀,一直延伸到姚貴嬪坐著的軟塌前。

  姚貴嬪借著月光看清了來的人,正要開口,目光落到其中一位太監手中的托盤上,瞳孔猛的一縮。

  那抹白色在月光的照耀下格外刺眼,明明聖潔如白雪,卻用來做最殘酷的事。

  姚貴嬪站起身來,鬢邊的步搖隨之搖擺不停,發出清脆的撞擊聲。她冷笑一聲,「真是變天了,連你們這些奴才也敢闖本宮的玉芙宮。」

  為首的太監臉上帶著假笑,「娘娘,奴才們不過是奉命辦事。」

  姚貴嬪蹙眉,「奉誰的命?陛下還在病中,誰敢放肆!」

  太監朝東邊拱了拱手,口中答道:「能下令刺死宮妃的,您覺得還有誰。」

  姚貴嬪驚惶的瞪大眼睛,「陛下!是陛下!不,不可能,陛下還在病中,太子也失了勢,定是你們這些下賤胚子假傳聖旨。」

  那太監面露不屑,語氣也沒了以往的恭敬,「娘娘千金貴體,在您眼中我們這些奴才自是下賤不堪。不過要委屈娘娘了,今日就由我們這些奴才來送您最後一程。」

  他朝前一擺手,另一位太監抖開白綾,緩緩逼近。

  姚貴嬪仰著下巴,任由那人將白綾纏在自己的脖子上,布料光滑冰冷像是一條毒蛇爬上脖頸。

  姚貴嬪自知今日難逃一死,她一生高傲,就是死也不願意跟這些奴才求饒。

  「你等小人妄圖顛覆正統,將來的下場定會被本宮慘百倍。」

  隨著太監手上用力,她肺里的空氣越來越少,呼吸越發艱難,雙手不自覺抓緊白綾,就連反抗也越來越弱。

  在意識消失前,她聽到了孩子的哭聲,她不知是西廂里的崇凰哭了,還是自己那個未曾降生的孩子來尋她了。

  步搖墜落在地,名貴的寶石摔得四分五裂,同它的主人一般,在最美的時刻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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