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2024-09-14 03:07:27
作者: 墨爾穎逸
第76章
自打商嶼丞擅自離開歸梧之日,他的府邸外便被禁軍圍困住,府中人員不得進出。
兩個月的時間,府內人基本已經習慣了。這日發現外面的禁軍突然撤了,只留三十餘人護衛宅院。
沈初聽聞這消息難以置信,親自去門口確認一番。
想起殿下說的話,也許他們真的能回國了!
沈初正要將這個喜訊告訴殿下,餘光見一輛馬車朝這裡而來。
丹鳴率先下車,見到沈初,朝他招呼。
「你這是特意在這等我們?商嶼丞呢?」
沈初心想:還真不是。
他口中說道:「殿下在裡面。」
車夫掀起車簾,丹樞緩步下車,朝沈初略微頷首,徑直入府。
丹鳴在後叫道:「你等等我!」
跟跑了進去。
沈初搖搖頭,吩咐管家讓人上茶。
沈初在門口就聽到丹鳴質問的聲音。
「商嶼丞,這麼大的事,你也不提前說!若非昨日我在宮裡,聽說禮部在為出使商丘做準備,一打聽才知道是你要回國了!」
商嶼丞「嗯」了一聲,夸道:「禮部動作還挺快。」
丹鳴撇嘴,「要不是我及時發現,只怕你人走了,我和丹樞還不知道呢!」
他先指了指自己,在指向丹樞的時候,不由一頓,有些不確定的問,「你應該不知道吧?」
「他知道。」商嶼丞一手撐著額頭,懶洋洋說,「我告訴他的。」
丹鳴跳起來指指一個,又指指另一個,控訴,「這麼大的事,合著你倆就瞞著我,絕交!」
商嶼丞攤手,「我出宮後就被禁足,期間哪裡見過你。我總不能見到個人就跟人家說,我要回國了。」
丹鳴:「······」
他擺手,「好吧好吧!你能回去,我還是替你高興的。東丹終究不是你的家!」
外面的沈初剛要唏噓,就聽丹鳴話鋒一轉。
「商嶼丞,你是怎麼說服父皇放你回去的?」
說實話,沈初也很好奇,沒有足夠的利益東丹如何肯鬆口。
可若是,讓出的利益太大,他們回去後,殿下又如何向陛下和百官交代。
屋內商嶼丞語氣依舊風輕雲淡,「我同東丹陛下打了個賭,我賭我自己能贏,而他相信了我。」
丹鳴瞠目,也不知信了還是沒信。
一直不語的丹樞問,「什麼時候走?」
商嶼丞看向他,眸光暗了下來,「明日。未免生變,需得儘早回去。」
丹鳴不解,「這麼急?父皇已經下了旨,不會輕易變卦,你不必這麼急。再說了,你總得等商丘的使臣來接你呀?」
商嶼丞搖頭,「兩國山高路遠,一來一回起碼需要一個月時間,」
丹鳴:「太子儀仗這個總得有吧!我知你不是在乎那些東西的人,可這關乎你的臉面。」
丹樞淡聲道:「明日午時前,會有儀仗隨你一同出發。」
商嶼丞深深看他一眼,話到嘴邊終究又咽了回去。
此去生死難測,承諾的話不過是徒留牽掛。
二人並未多留,出了大門,丹樞告知君璟去禮部。
自他從盛文回來,君璟便一直隨身保護他。
他在歸梧街頭被人堂而皇之劫走,若說這其中沒有東丹人參與其中是不可能。沒準兩黨的助力在其中是不可能的,至於他們各自充當了什麼角色,還需細查。
丹鳴在他上車前,先他一步坐進車裡。
車廂內,兩人一度沉默。
丹鳴輕咳一聲,解釋道:「你去禮部定是為了商嶼丞回國這事,我同你一起去,沒準能幫上忙。」
丹樞看也沒看他,「隨便你。」
「喂!」對于丹樞這幅樣子他已經見怪不怪了,卻終是有個疑問卡在心中,「他這一去就不會再回來了,你剛剛都沒和他道別?你倆平時不是最要好嗎?」
丹樞並未答他,只是看著虛空出神。
倒是趕車的君璟應道:「主子不會害他,更不會阻攔他,你不放心儘管跟著。」
丹鳴被他點破心思,頓時有些尷尬,餘光偷瞄丹樞,見他神情依舊。
左右瞞不住這主僕二人,丹鳴索性攤牌,雙手環胸靠在車壁上。
「沒錯,我就是不放心。丹樞你真當甘心放他走?」
丹樞淡淡瞥他一眼,「我比你更珍重他。」
丹鳴撇嘴,這話他是信的。
半晌,丹鳴又乾巴巴說了句,「你倆終是不可能的,單單是他商丘太子的身份,註定他這一生都得留在鳳錦。總不能你嫁過去吧。」
丹樞眸光微動,看樣子似乎真的在考慮這件事的可行性。
丹鳴趕忙道:「打住,你要是真去了商丘,東丹怎麼辦?你不會指望我來繼承大統吧,我壓根不是那塊料,我今生最大的願望就是做個吃喝不愁的王爺,和譚飛齊祉他們聽聽曲,跑跑馬。」
丹樞直白道:「註定是妄想。」
丹鳴傻了,垂頭喪氣道:「那怎麼辦?」
如今皇子只剩他們二人,便是讓他父皇現生一個也來不及了。
丹樞上下打量他一番,說道:「你儘快娶妻,生個皇孫出來,若是陛下身體康健,說不定能撐到他替你繼位。」
丹鳴:「······」
馬車停在禮部衙門外,一行三人進去後,直到半夜才離開。
禮部官衙的燭火徹夜未熄。
第二日一大清早,官員們各個頂著黑眼圈,帶著蔓延幾里的儀仗隊,送商丘太子出城。
丹鳴以及博賢學院的一干同窗都前來送行,山高水遠,此番一別也許今生無緣再見。讓商嶼丞意外的是,楚元宥也來了。自打江瑜離開後,他便專心仕途,再未與勛貴黨以外的舊友有任何聯繫。
楚元宥只敬了商嶼丞一杯酒,祝他一路順風,便離開了。
丹鳴不滿的嘟囔,「不想來也沒人逼他,這樣敷衍算什麼!」
商嶼丞握緊手中的紙條,朝一干同窗揮手作別。
待到隊伍行出數里,他才展開手中那疊得方正的紙。
上面只有十個字:全力相助商丘太子歸國。
雋秀流暢,這字跡是商嶼丞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商嶼丞明白楚元宥的用意,也讀懂了他的算計,這是情義,也是枷鎖。
他不想丹樞的付出最終無人知曉,也不想讓商嶼丞走的心安理得。
即便多年後再回首,商嶼丞將這份感情視為人生的污點,也要他記住丹樞曾竭盡全力助他的情分。
商嶼丞將信折好貼身放著,對楚元宥的小心機嗤之以鼻,心想:難怪江瑜這麼多年不回來。
另一邊,丹樞原本是要出宮的,可是今晨錦瀾宮的長寧貴妃突然不好了。
她病得十分突然,太醫也查不出病因,就仿佛是枝頭鮮花,驟然枯萎,回天乏術。
往常頗為冷清的殿宇此刻多了不少人,太醫、內侍、宮女,以及各位妃嬪宮中的掌事姑姑。
見到丹樞,眾人先是一愣,而後呼啦啦的向他行禮問安。
丹樞回宮三日,都不曾在錦瀾宮露過一面,可見這對母子間親情淡薄。
他們不禁暗暗想著,這位冷心冷情的五皇子是來見他母親最後一面的嗎?
丹樞沒管這些人,推開厚重的殿門。殿內靜寂無聲,那些原本終年盛開的花草也如同失了生機,蔫蔫的垂著。內殿的雕花木床上,女子睡顏恬靜,皮膚白的幾近透明,絕美的容顏即便因病瘦削也已經明麗。那雙好看的眼眸闔著,少了往日的疏離,更添幾分脆弱。
床上人似有所感,鴉羽般的眼睫顫了顫,緩緩睜開眸子。她看著站在床邊的少年,眼神迷濛,好似還沉浸在剛剛的夢中。
半晌後,她緩慢的眨了幾下眼,再次闔眸睡去。
丹樞聽著母妃的呼吸逐漸變得平穩,在殿內站立良久,方才擡步出去。
等在外面的人心思各異,眼見丹樞出來,各個目光關切,都想知道裡面情況如何。其中還要數幾位太醫的心情最為忐忑,他們已經做好被痛斥的心裡準備,可是良久都未聽到五殿下開口詢問長寧貴妃的病情。
長寧貴妃突然昏倒,著實讓太醫院上下都措手不及,太醫們慌忙去查脈案,想要尋來作為參考。宮中貴人們每旬都有太醫請脈,記錄身體情況,可是長寧貴妃是個例外。她入宮二十幾載,從未在太醫院留下過脈案,也從無太醫的出診記錄。便是當年長寧貴妃有孕,也是她自己說的。
遍尋無果,才有人想起此事。這可愁壞了一干太醫,前前後後開了十幾張藥方,絲毫不見起效不說,長寧貴妃的身體已經開始呈現衰憊之象。
對於這一情況太醫院束手無策,甚至連一個合理的解釋都說不出來。曜文帝將有資歷的太醫全部派到錦瀾宮,並留下口諭,能治好貴妃者,即日升為院正。
丹樞並未當著眾人的面開口詢問,而是將現任院正叫去了側殿。院正暗中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本想說些報喜不報憂的場面話,結果在對上丹樞眸子的時候心頭一顫。
那眼神毫無波瀾,如同一汪深潭,卻又在靜寂之下藏著波濤洶湧。
院正尚且來不及平復心態,實話已經說出口了。他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嘴巴子,但是轉念一想,這病他本也是毫無頭緒,若是長寧貴妃真有個三長兩短,他也脫不了干係,便索性咬牙閉眼,等著五殿下發火。
不承想,丹樞聽過後,只是愣怔了一下,擺擺手讓他退下。
丹樞前些年宿疾纏身,久病成醫,他對病症方面有些了解。剛剛見過母妃,她的意識已經模糊。
丹樞叫來君璟,讓他去扶桑山請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