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微調】

  第50章【微調】

  

  五人回到學院，迎接他們的是穆監事劈頭蓋臉一通大罵，接著便是發他們面壁抄書思過。只不過，這次受罰的地點不是學正堂。

  三人連寢舍都不曾回，直接被打發來了千金樓。

  千金樓如此俗氣的名字，確實個極其雅致的地方，它是博賢學院的藏書閣，擁有東丹最多的藏書。

  千金樓四周設有明池，以拱橋連接，意在防火。此樓共有四層，是博賢最高的建築，登上頂樓，可縱觀博賢全貌。

  除了樓前懸掛的那塊匾，處處都顯出濃厚的書香氣息，。

  樓中縈繞著一股淡淡的墨香，內部布置十分簡潔，左右各擺著六排大大的書架，上面放著各種古卷典籍，正前方有一張長長的桌案。

  三人才坐穩當，聞聽他們回來消息的丹鳴和譚飛便來了。

  丹鳴有一肚子疑問，尚未開口，便發現江瑜不在其中。

  他問：「江瑜呢？你們不是一起去的嗎？」

  在他們挨完罵後，江瑜叫住了穆監事，兩人不知道說了什麼？江瑜便沒有和他們一起受罰，而是被穆監事帶走了。

  丹鳴不解，「那他要把江瑜帶去哪裡？」

  楚元宥沒了剛剛的冷銳，只是眉間還帶著一抹愁緒，「江瑜想保住江家，勢必要入宮面聖，需要有人為他擔保。」

  商嶼丞大喇喇的坐在桌案上，聞言有些疑惑，博賢學院的監事博士是沒有官職在身的，他們自己都未必有機會能見曜文帝，如何幫他擔保？

  丹樞坐在他旁邊的位置，輕聲與他解釋，「你可知博賢學院院首是誰？」

  商嶼丞搖頭，「博賢學院還有院首？不是白司業主事嗎？」

  丹樞：「院首是當今陛下的胞弟，我的小皇叔——丹祀。」

  商嶼丞蹙眉，沈初曾仔細了解過東丹朝堂，卻沒聽他提過東丹還有這樣一位王爺呀？更何況還把這位王爺放到這麼一個特殊的位置上，若是這位小王爺有心，在朝廷培植自己的人，用不了十年那張龍椅就得換人坐。

  「曜文帝對這個親弟弟未免太放心了些。」

  商嶼丞一時嘴快將心裡話說了出來。

  丹樞聞言輕笑，「學院事務都交由白司業處理，小皇叔不喜理事，平時就在後山種種樹，養養雞。」

  商嶼丞恍然，怪不得曜文帝這麼信任他，不過是不是扮豬吃老虎就不得而知了。

  丹樞瞥向商嶼丞，看樣子，他是全然不記得吃了人家雞這回事了。

  譚飛和丹鳴二人沒待多久就被聞訊而來的穆監事帶了回去。為了讓他們更好的受罰，索性直接在門上上了鎖，未經允許，不得隨意進出。

  他們一走，千金樓頓時空曠下來。

  商嶼丞一手托腮，百無聊賴的轉著筆，聽到西側有敲窗的聲音。他丟下筆，嗖一下起身過去。

  沈初得知商嶼丞他們回來，便在學舍等著，得知幾人直接被罰關在千金樓抄書了。他心不在焉聽完博士的課，急急忙忙趕過來。

  顧忌門口的守衛，他敲窗時沒敢太用力，正猶豫這要不要再敲一次的時候，窗子自內打開。

  沈初欣喜，「殿下」兩個字還未出口，就被商嶼丞拎著領子拖了進去。

  屋子中其他兩人朝他看過來，目光如有實質。

  沈初陷入自我懷疑：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

  商嶼丞開口第一句便是，「沈初，你帶沒帶吃的？」

  沈初：「······學院沒安排你們的飯食嗎？」

  原本為了趕路，他們幾個的吃食都是能簡則簡，想著回到學院得好好大吃一頓。結果午膳送來的竟然是乾糧和水。

  穆監事的原話是，既然你們喜歡風餐露宿，抄書期間吃乾糧就行。

  商嶼丞現在看都不想再看那硬麵餅子一眼。

  他看沈初神情就知道沒帶，擺手道：「等天黑了，我去膳廳找找看。」

  沈初猶豫，「要不我回去拿！」

  楚元宥對於吃的不上心，見兩人半天說不到正題上，只好主動開口問，「沈同窗，現在外面情況如何？江瑜怎麼樣了？」

  沈初：「我不曾見過江同窗，也不知他去了哪裡。聽說禁軍從姚州回來了，孟副指揮使復命過後，親自帶著孟淳來了學院。」

  沈初拉了拉商嶼丞衣角，側頭小聲道：「你不在的時候，鳳錦那邊來信了。」

  鴻暉帝每個月一封信雷打不動，每次信上說的都是些日常瑣事，比如哪位大臣當朝反駁他，氣得他恨不得把人拉下去打板子。比如皇后又讓人把太子宮布置成了什麼樣子，添了什麼花草。

  沈初從懷中掏出一個蠟封完好的信封，自從收到這份信，他便一直帶在身上，一是因為不知道商嶼丞什麼時候回來，二是隨身攜帶最為安全。

  商嶼丞看信時，沈初微微側過頭去。

  這次的信上除了一些生活瑣事外，還說了一件大事。

  商嶼丞：「西黎要同商丘和談。」

  沈初之前便聽商嶼丞分析過，現在聽說西黎要和談倒沒多少意外，只是心中堵著另一股情緒。

  「如果同意和談，那殿下的犧牲算什麼？」

  「跟那些為家國流血喪命的將士們比起來，我的犧牲微不足道。」商嶼丞把信收起來，神情平淡，「不過也該教教西黎做人了，這天下不是他黎家的天下，想戰便戰，說和就和。」

  沈初帶上商嶼丞的回信，悄悄離開。

  門口傳來腳步聲，接著是鎖扣響動的聲音。

  商嶼丞「嘖嘖」了兩聲，「今天真是熱鬧，不如我們賭賭看，這次來的是誰？」

  沒等丹樞和楚元宥答話，門被打開了，一個垂頭喪氣的人，身著院服抱著書箱走進來。大門在他身後合攏、上鎖，他重重嘆了口氣，低頭耷腦往裡走。

  一擡頭，八目相對。

  孟淳發出驚喜的聲音，「你們也在，太好了！我還以為我要一個人在這待十天。」

  商嶼丞翻了個白眼，「受罰有什麼高興的？」

  「咕嚕」孟淳的肚子叫了一聲，他不好意思的看看三人，「我哥氣我擅自去姚州，罰我每天只能吃一頓飯，今天忙著趕路，我直接沒有用過飯。」

  一個比一個慘。

  商嶼丞撐著桌子站起來，朝幾人說道：「等著，我去找些吃的。」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商嶼丞拎著一個食盒回來，一絲甜香味飄散在空氣里。食籃打開，裡面是幾隻焦黑如同炭塊的東西。

  商嶼丞將它掰開，露出裡面金黃色的瓤，濃郁的香氣撲面而來。

  孟淳還是第一次見這種食物，抿了抿唇問道：「這是什麼？你從哪兒弄來的？」

  「山芋呀！後山就有，你不知道？」商嶼丞拿起一塊山芋，因著太熱兩隻手不停倒換，還對著吹了吹。

  孟淳頭回知道山芋還能這麼吃。

  「不知道很正常。」他指了指丹樞和元帆，「不信你問問他倆知不知道？」

  楚元宥輕咳了一聲，「山芋原產自玖寧，後來隨著各國的交流發展，玖寧的一些食物器皿流入中原，山芋便是其中之一。」

  丹樞接口道：「因為各國氣候文化不同，山芋只在東丹和商丘種植。由於可以果腹是百姓日常糧食之一，而且風乾後易保存，也可用作行軍乾糧。」

  孟淳：「······」

  明明我們一起求學，為什麼只有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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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壁第七日，四人被罰的書已經快抄完，這歸功於楚元宥和丹樞，兩人字跡工整，且寫字速度很快。商嶼丞也很快卻工整不足，未免穆監事看了，延長他們受罰時間，索性讓商嶼丞少抄一點。

  這七日，外面發生了很多事，沈初每次給他們偷偷送晚膳時，也會帶來最新消息。

  禁軍返回歸梧第二日，刑部、大理寺聯合會審姚州軍餉貪墨案，江總督是被擡著上公堂的。

  那日回到博賢學院，本意是想請白司業幫助，當初韓程前能進宮便是白司業的安排。卻不想，白司業直接帶他去見了院首。

  這些年九劭院首深居簡出，致使別人都忘了，他才是博賢學院的掌權人。

  九劭沒有干預這件事，只是給江瑜講了一段多年前的舊事。

  三日後，江瑜出現在早朝必經的宮門外，捧著一卷明黃的聖旨。正是允宸帝授封江家家主為江總督的旨意。昔年，江家家主也就是江瑜的爺爺，曾為允宸帝的改政國策立下汗馬功勞，也是最早的勛貴黨官員之一。

  那個少年直挺挺跪在那裡，身後朝霞隨紅日一同升起，照在他孤獨堅毅的背脊上。

  「姚州江總督次子江瑜求見陛下，懇請陛下一見。」

  「姚州江總督次子江瑜求見陛下，懇請陛下一見。」

  「姚州江總督次子江瑜求見陛下，懇請陛下一見。」

  ·······

  一遍一遍的喊著，傳進了定干殿，也傳到歸梧的每一處。江瑜就這樣在宮門口跪了一天一夜，終得曜文帝召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