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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微調】

2024-09-14 03:06:34 作者: 墨爾穎逸

  第43章【微調】

  「咔嚓」一聲脆響,江瑜手中的竹筷生生被他掰斷,木刺扎入他的掌心,血順著手掌滴落下來。

  楚元宥一手按住他手臂,另一手去掰他握著筷子的手,壓低聲音道:「阿瑜,鬆手!」

  楚元宥接過筷子,小心掰開他的掌心,取出木刺,擦乾血跡。丹樞擡手遞上一塊素帕,楚元宥對他微微頷首,這才接過。

  江瑜死死咬著牙,直到口中泛起淡淡的血腥味。他想和這群人辯駁,想說他父親沒做過這些事。可是更多的是恨。恨那個陷害他們江家的人,恨他父親他爺爺守護了數十年的百姓,僅憑一句莫須有的「貪墨」便把他們江家踩進泥里。

  江瑜起身便走,需要冷靜,他怕再待下去他會忍不住對那些人動手。也怕一時衝動連累這群夥伴。

  其他人起身結帳,商嶼丞突然一頓,一種被窺視的感覺,回過頭時卻沒有發現可疑的人。他們剛入城不過一個時辰,便被人注意到,對方眼線一定遍布姚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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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在明,敵人在暗,就看哪一方技高一籌。

  草草吃過晚飯,幾人圍坐在桌前,桌上鋪開一張簡易的姚州城地形圖。根據白日裡獲得了信息,逐漸分析出姚州當下的形勢。

  姚州府衙如常處理公務,知州和通判府上雖沒有禁軍把守,但是暗處的眼線不會少。這兩人如今都稱病在府中閉門不出,是不是被禁軍軟禁不得而知。

  禁軍本次有五千人馬,大部分都駐紮在駐軍大營。江家人暫時關押在府衙大牢內,不日押解入歸梧。

  江瑜的話一頓,繼而說道:「禁軍本次來的是副指揮之一的使孟騫。」

  孟淳聽到自家哥哥的名字,瞪大了眼,後來想到他哥是副指揮使,奉命辦差很正常。

  其他人想的則是,孟騫這人性格孤傲,剛愎自用,之前在世族黨中算不得人物,卻在林家倒台,林庭被革職下獄後異軍突起,成為禁軍最有實力的接任者。

  江瑜說道:「李、趙兩位副將是突破口,他們追隨父親多年,對軍營中的事情十分熟悉。另外,我想去見一下於叔父。」

  他所說的叔父正是姚州知州於洪山,兩家相交多年,若說有誰能在這時候拉江家一把,江瑜只能想到他了。

  楚元宥思索片刻,說道:「姚州知州雖以養病為名,賦閒在家,可他身為封疆大吏,禁軍不會放鬆對他的監視,現在去太引人矚目了。」

  商嶼丞突然說道:「我有一個冒險的想法,要不要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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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州駐軍大營

  正值初春,乍暖還寒,軍營門口兩列士兵持槍而戰,身形挺拔,其中有兩人異常顯眼。這二人身著禁軍統一勁裝,抱著刀站姿隨意,站在陽光頗好的位置低聲聊著天,不時發出幾聲輕笑。他們的聲音本不高,只是負責防守的其他人一言不發,這聲音就變得突兀起來。

  雖然此番來姚州的禁軍足有五千,但是和守備軍的五萬人馬比起來還是相差甚遠,因此他們主要行監視之職。

  士兵們不耐煩的皺起眉,卻也知道不能生事,只當是有蒼蠅在耳邊叫。

  一名瘦高的禁軍把手縮到袖子裡,抱怨道:「還是歸梧好,這姚州寒冷不說,輪值連個炭盆都沒有。便是咱們從前給陛下守宮門,也不像如今這般站在冷風裡。」

  另一個圓臉禁軍也揣著手,應和著,「誰說不是呢,想來這軍餉都被姓江的貪墨了。這次負責抄家的兄弟可賺翻了。」

  瘦高禁軍聞言氣哼哼道:「他娘的,誰叫咱們命不好,被分來守門。」

  圓臉禁軍也有些失望,「江家雖不像大家族那般世代積累,不過三十多年掌權一方,這府中財物也夠幾代人揮霍了。」

  這兩人隨口閒聊,話題天南地北,說的多了,不免口渴。

  「已經開春了,這天怎麼還這麼冷!」瘦高那人搓著手,隨手一指,「你去燒壺茶水來。」

  被指到的青年目不斜視,繼續站崗,好似沒聽到一般。

  瘦高男聲音不小,門口這些人不可能沒聽到。他走上前,站在距離青年一步遠的位置,說道:「我讓你去燒水泡茶,沒聽到嗎?」

  說罷,一腳踹在他的腹部,青年立刻受痛躬身,一連退了好幾步,手中的長槍跌落在地。這一舉動激怒了守門的眾人,這幾日他們備受禁軍欺壓,處處忍讓裝孫子,卻把這群禁軍慣得越發狂妄。

  「把這兩人拿下!」

  說話這中年男子,顯然是這些人中里的頭頭,他一聲令下,其他人立刻一擁而上,將兩名禁軍按倒在地。

  瘦高禁軍叫囂著,「王副尉,你們要造反嗎!我們可是禁軍,你們這群兵痞子也敢跟我們動手動!」

  「你們這是做什麼?有話好說,動起手來,你們不怕孟副使問罪嗎?」圓臉男子趕緊搬出孟騫,生怕這群人干出什麼不要命的事,他們現在可是受制於人呀。

  王副尉一時有些兩難,這兩人一旦放了,定會去告狀,他們難逃一頓責罰。若是不放又能如何?他們只有四十人,還能真和禁軍對立不成。

  他躊躇片刻,朝旁邊的一個士兵說道:「你去請示李副將,說明事情始末,問此事該如何處置?」

  那名年紀不大的士兵立刻跑進軍營。

  約莫過了一刻鐘,問信兒的士兵沒回來,倒是一群禁軍浩浩蕩蕩而來。

  為首的男子年約四十,是禁軍的一位千戶,也是孟騫的得力下屬。見他來,那兩名禁軍如見親人,掙扎喊叫起來,「韓千戶,這群人譁變,要造反!」

  王副尉立刻辯駁,「我們沒有,是你們口出惡言,還動手打人。」

  被稱為韓千戶的人冷喝一聲,「夠了!禁軍來此是為了辦案,如今孟副使辛苦操勞,你們卻在此地生事。膽敢扣押禁軍,姚州守備軍是要違抗聖旨嗎?」

  守門的士兵們頓時不知所措起來,兩名禁軍乘機掙脫桎梏,得了自由後,立刻站到禁軍隊伍之中,眼神挑釁看著對方一群人。

  「鬧事者每人杖責五十,趕出軍營。」韓千戶冷聲下令,將此事蓋棺定論。

  大營門口換了新的防守,棍棒敲擊在身上,發出悶響,半個時辰後,一行人相互攙扶著出了姚州大營。因身上有傷,一行人速度很慢,即便如此,每走一步還是會牽扯到傷口。

  有人說道:「若是總督還在,我們何至於被禁軍欺壓至此!」

  又有人說,「若是李副將在,說不定事情還有轉機。」

  王副尉咬牙強撐,額上冷汗層層,李副將人就在軍中,遲遲未到,要麼被人攔住,要麼是不想趟這趟渾水。

  他正思忖著,突然看到前方路中央站著一人,那人緩緩擡起頭,正是江瑜。

  「二公子,您怎麼在這?」

  面對江瑜陡然現身,王副尉以及他的手下顯然措手不及,想行禮又怕招搖。

  「王副尉,別來無恙。」江瑜朝他微微頷首,「我有些問題想問您,還請移步隨我來。」

  王副尉看了眼眾人,示意他們先找地方休息,他自己則跟隨江瑜來到遠處的石壁下。

  江瑜開門見山道:「王副尉,我江家如今的情況你也知道,我就不和你兜圈子。有一事想問,我父親究竟有沒有吃空餉,那日到底發生了什麼?」

  王副尉神情有些悵然,仔細敘述起來,「那日我當值,軍營中一如往常。於知州派府兵來請將軍,說是宮裡來人,要將軍過去一趟。將軍同大公子離開不久,便有禁軍帶著聖旨接管軍營防衛,幾位副將和校尉當即被扣押。那幾日究竟發生了什麼,我並不曉得。軍營解禁後,聽說趙副將畏罪潛逃,禁軍派人前去抓捕卻始終沒有找到人。」

  江瑜把重要信息記下,又問,「李副將可有受牽連?」

  王副尉:「李副將被關押了幾日,在禁軍排查過後,便把他以及其他將領放了出來。」

  江瑜點點頭,「萬幸大家受牽連不深。於世叔那邊想必麻煩不小」

  王副尉嘆了口氣,「是啊,於知州府邸被禁軍看守,形似軟禁。」

  於洪山是姚州知州,軍餉出了問題,他難辭其咎,輕則是失察,重則按包庇論處。如今禁軍只是軟禁,不過是因為沒有確鑿證據。州府衙門堆著大大小小的事務等著知州大人解決,禁軍也不能無期限將人看管,遲早會撤了看守。

  王副尉將自己所知悉數告訴江瑜,末了說他追隨將軍多年,相信他定然是青白的。

  江瑜本想給他們找個安身之所,思來想去發現自家產業都不能去,親朋好友不便相托,不然就是給對方招禍。最後他翻出身上所有銀錢給王副尉。

  王副尉推拒,說自己和弟兄們有去處,若是二公子有用到他們的地方,隨時吩咐。

  王副尉帶著一眾兄弟離開,他們的身影依舊狼狽,眼眸中卻沒了早前的迷茫無措。

  看著一行人漸行漸遠的背影,商嶼丞突然開口,「我們要回去見見那位李副將嗎?」

  江瑜緩緩搖頭,「他是我父親的心腹,知道的消息必定不少。為求自保少不得要把事情全推到我父親身上,更或者倒戈一擊,成為此案人證。」

  他直接說出最殘酷的那種可能,這個時候比起自欺欺人,更應該做好最壞的打算。

  他偏過頭,再不見往日的肆意張揚,只見隱忍克制。

  「這一場賭,我不能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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