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修】

2024-09-14 03:05:41 作者: 墨爾穎逸

  第12章【修】

  他們二人的對話僅在這方寸之間,對面的兩個人卻是吸引了全屋人的注意力。

  元帆咽下口中苦澀的湯藥,面上露出一個略帶歉意的微笑:「嶼丞,麻煩你了!」

  「朋友之間不必言謝。」商嶼丞幫他扯了扯被子。

  「嶼丞,我沒事了,你快回去吧!」元帆低聲,「此病來勢洶洶,你未染病是幸事,實在不該來此處。」

  商嶼丞在這待了大半夜,通過這些人的症候已經大致得出了結論,誤食了有毒的食物。他自己沒有感覺不適,沈初也沒有,剛才藉機走了一圈,也沒有看到丹樞,那麼問題應該出在晚膳上。

  然後,這一切究竟是意外還是人為,尚不能斷言。

  

  賀歲寒憑著院首名帖請了十幾位太醫前來,連韓醫正都親自來了。

  原本就人滿為患的杏林園,此時已經無處下腳,只得將烹藥這些活計搬到園子中來做。

  幾位有資歷的老太醫給博賢眾人一一診過脈後,得出了一致的結論,病因是誤食了有毒的食物,導致腹痛。

  杏林園大夫開的藥十分對症,太醫來時,學子們的症狀已經緩解。

  太醫們在宮裡一貫的行事法則就是:大病往小了說,小病往大了說,沒病就說不宜操勞。

  白司業曉得其中關竅,只將韓醫正請到一旁說話。

  「韓醫正,我知曉太醫院的難處,所以這話我私下問。此番之事,我身為司業當負全責,院中的百人都是將來的國之棟樑,還望您同我說句實話。」

  韓醫正聽出他話中含義,壓低聲音道:「白司業,不瞞你說,剛剛老夫同其他幾位太醫查看過那些嘔吐物,問題可能出在食材上。老朽能相助的有限,剩下的就需要白司業來查了。」

  白司業拱手行禮,「多謝醫正。」

  韓醫正哪敢受這禮,趕忙將人扶住,「司業還是趕緊安排人去山下採買藥材吧,如此狀況,只怕山上存儲的藥材不夠用。」

  白司業直起身,答道:「賀副指揮所已經帶著藥方去採買了。」

  韓醫正聞言點頭,這位白司業年紀不大,做事卻很是穩妥,可見當年院首力排眾議,推他上位並非全是徇私。

  思及此,他問道:「不知院首大人情況如何?可需老朽去診治?」

  白司業道:「我已經去看過了,院首大人無事。」

  「那就好。」韓醫正稍稍放下心來,又說,「老朽可否去看看,也好回去向陛下復命。」

  白司業面露難色,「醫正,院首大人下過明令,如無要事不得相擾。我轉達您這番話,至於院首大人會不會見,我也不敢向您作保。」

  「老夫明白。」

  提起那人,韓醫正也不免唏噓,明明是個驚才絕艷的驕子,又是風華正茂的年紀,卻因朝堂上黨派間的傾軋和猜忌,只得困於山林之間。

  可悲!可嘆!

  博賢學院請走太醫院半數太醫的事,當日下午便已經傳的滿歸梧皆知,凡事有子侄在此讀書的人家,紛紛派人前來問詢,一時間扶桑山下擠滿了馬車。

  俗話說,宰相門前七品官。神武衛指揮使既不敢硬攔這些人,又不能真的把人放上山,只能將他們請到大營里,再派人去山上打聽消息,實時回稟。

  最後,各家下人從韓醫正口中得到了學子們身體並無大礙的確切消息,這才驅車回去復命。

  曜文帝余怒未消,命神武衛指揮使親自帶人徹查此事,大理寺協理,三日內務必查出真兇,但凡涉案人員一律嚴懲。

  這件事本就不複雜,神武衛把膳廳上到管事,下到侍役,全部鎖拿帶走。

  問題出在杏仁雪蛤湯上。

  蔡管事自上次被穆監事敲打後,一直戰戰兢兢。有心在眾人面前表現一番,於是特意花重金托人在北地買來雪蛤。

  雪蛤是難得的補品,也是北地上供的貢品。上位者喜食,下面人便開始大量捕殺,導致雪蛤數量銳減,價格便也高了起來。

  蔡管事為了弄到這東西,著實費了不少功夫。

  結果,不僅沒能給一眾學子補身體,反而把大家弄得中毒腹瀉,乃至驚動了整個歸梧。

  蔡管事一口咬定,他是冤枉的。

  膳廳中的侍役全審了一遍,沒能找到調換雪蛤的人,卻有人招出了幕後主使。

  商嶼丞原本覺得這事和他沒什麼關係,就算有,那也是他貢獻出商丘御用藥丸救了大家。不成想,事兒就找到了他頭上。

  「什麼?我在雪蛤中下毒,謀害同窗?」

  商嶼丞指著自己,語氣中難掩驚訝,這鍋他可不背。

  在他面前則坐著十幾個人,從白司業白司業和三位監事,以及太學博士、太常博士等八位主教博士,還有神武衛的賀歲寒。

  「膳廳的一名侍役招供,說你指使他在餵養雪蛤的水裡下藥。」坐在上首的白司業開口,「可有此事?」

  「當然沒有。」

  商嶼丞被這突如其來的黑鍋砸的一愣,「我為何要毒害同窗?偏偏又選一個隨便花錢就能收買的人,這莫須有的質控,諸位還要我正兒八經的解釋?」

  穆監事反問:「學院那麼多人,他為何唯獨攀咬你?」

  商嶼丞攤手,「這要問他背後主子是什麼打算。我知你們不信,把人帶來,我與他對峙。」

  屋內氣氛突然一凝。

  宋監事清了清嗓子,說道:「人受不住刑,自盡了。」

  商嶼丞被氣笑了,「所以,現在死無對證,這天降污水我說不清,貴國就是這麼審案的?」

  穆監事板著臉,「商嶼丞,我們沒說你是主使,只是按例詢問。」

  商嶼丞聳肩,「你問吧。」

  穆監事氣惱:「你像什麼樣·····」

  白司業伸手做了個下壓的動作,示意他稍安勿躁,繼續道:「那名侍役死前留下完整的口供,交代了時間,銀錢數額,藏匿地點,神武衛已經找到剩餘的毒藥。我想聽聽你的說法。」

  「除了那名侍役的證詞,還有其他證據指向我吧。我猜收買所用的銀子,八成都印著商丘的徽記。我來博賢有些日子,散出去的錢,少說有三四百。」說到這,他嘆了口氣,「沒辦法,錢通鬼神,不然我這個商丘太子,在這裡寸步難行呀。」

  這波嘲諷直接拉滿!

  只見,屋中人神情各異,無人接話。

  商嶼丞繼續道:「其二,就是為何當日獨獨我和我的伴讀安然無恙。當日我與丹樞發生······衝突,提前回了寢舍,此乃穆監事親眼所見。我的伴讀每日晚膳都是同我一起的,我不吃,他哪裡敢吃。」

  「這第三······」商嶼丞突然頓了一下,「正是我拿出來的藥。杏林園的大夫尚且不能斷定所中何毒,我卻能在第一時間拿出解毒的藥丸。不妨和諸位直說,我從商丘帶了一箱子名貴藥丸,什麼解毒的、療傷的、止痛的,因為我不信任你們,更不信任貴國的太醫,故而準備的齊全了些。」

  這次,大家的臉色如同開了染坊。

  他又補一句,「解毒丸是常太醫特別研製的,用來解這次的毒,其實大材小用了。諸位可還有別的疑問?」

  一眾人,無人開口。

  「你們沒有,我有!」商嶼丞臉上不復往常的散漫,「僅憑一個下人的片面之詞,審訊一國太子,你們將我商丘的顏面置於何地?爾等是將兩國盟約看做兒戲嗎?我要入宮,當面問問貴國陛下,這是否是他的授意?」

  「不可!」穆監事忙著找補,「此案牽連學院一眾學子安危,我們急於找出真兇,絕無輕視怠慢你的意思。」

  商嶼丞冷笑,擺出一副「決不罷休」的樣子。

  白司業接口,「這事是我思慮不周,傷了殿下顏面。不若,請殿下與賀副指揮使一同查辦此案,今日之事對外也算有合適的解釋。」

  這個突然的提議,出乎所有人意料。

  確實當下最妥善的辦法。

  商嶼丞突然發難,正是想插手此案,卻沒想到會如此順利。

  這事的矛頭直指自己,甚至把博賢學子的命都搭上,顯然不是東丹這些人的手筆。

  他要知道暗處是誰在針對自己。

  儘管目的不同,雙方還是達成共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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