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2024-09-14 03:05:23 作者: 墨爾穎逸

  第1章

  商丘都城鳳錦

  城中街道寬闊,店鋪林立,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當今天下七分,北有厲兵秣馬的西黎、東是巍然屹立的東丹、祁林以十萬大山為屏障、玖寧獨居一隅,與諸國隔海相望,盛文、濟元兩國各有依仗,商丘因地理優勢成為七國商都。群雄割據,想要爭霸天下、逐鹿中原者不勝枚舉,皆以失敗告終。諸國間彼此牽制,又相互扶持的走過了百餘年。

  如今,西黎狼子野心,鐵蹄打破了七國安寧,讓這頭沉睡多年的雄獅開始逐漸甦醒。」

  「啪」的一聲響,說書人合上摺扇,神情也隨之肅穆起來。「且說那一日,西黎十萬大軍兵臨城下,戰火紛飛,人心惶惶。將士們鏖戰兩日,眼看城關將破,統領岳將軍下令死守。」

  座下眾人心不由跟著緊張起來,知道重頭戲來了,更有人出聲催促。

  「後來如何了?」

  說書人撫著鬍鬚,頗為自得道:「我商丘得皇天庇佑,援軍及時趕到,前後夾擊,西黎軍敗北而逃。我軍一路乘勝追擊,殺得西黎敵寇節節敗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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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書人醒木拍下,座下叫好聲連連。

  「經此一役,看誰還敢覬覦我商丘財富。」

  「沒錯,看誰敢說我商丘不善戰,還敢看不起商人。」

  「奇蹟啊!當真是奇蹟,天佑商丘!」

  酒肆中人人聽得熱血沸騰,恨不能親自去赤雲城看看王軍是如何追亡逐北的。

  其間來往穿梭的小二,為客官們送上酒菜的同時,還為不知前因的客官答疑解惑,講的口沫橫飛。

  角落處,一人逆光而坐,仿佛遠離整個酒肆的喧囂,遺世獨立,卻又恰到好處,不會讓人覺得突兀。

  一壺酒盡,他放下早已準備好的酒錢,起身離開。

  商丘百姓舉國歡騰,恨不得擺酒慶上三天三夜,與之對比起來,皇宮就是一片愁雲慘澹。

  身著五爪繡金龍袍的男子高坐龍椅之上,已是中年的鴻暉帝鬢角生了華發,近日更是因為戰事不得安眠,他的臉上是壓抑不住的疲倦。

  此刻,君王沉默,下面的一眾大臣也是鴉雀無聲,只能聽到或輕或重的呼吸聲。這個時候誰也不敢去觸盛怒之下帝王的霉頭。

  這是一場君臣間無聲的對峙。

  月前,西黎大軍突襲邊境。商丘自知不敵西黎,滿朝文武一番商量後,覺得最穩妥的辦法就是向友鄰借兵。

  東丹作為七國中唯一有實力和西黎一較高下的強國,自是借兵的不二之選。

  為表誠意,鴻暉帝商佑親筆寫看封國書。大體意思就是,只要東丹肯施以援手,助商丘渡過此次難關,錢財什麼的都好說。

  畢竟,作為七國商都,商丘最不缺的就是錢。

  兩國結盟,和親貌似是最常用也最直接的一個方法,奈何商丘沒有適齡的公主。而且,東丹也表示兩國乃是友鄰,不必和親,條件好說。

  原本商丘也沒指望東丹會白白幫忙。可讓眾人萬萬沒想到的是,東丹提出的諸多條件里除了索要大量的金銀,糧食之外,還有一條,委婉的表示了,商丘想借多少兵馬都沒問題,但是商丘太子要到東丹去「小住」,至於具體要小住幾年,取決於商丘借兵馬的數量,一年換一萬兵馬。

  這就是赤裸裸的趁火打劫,如若不答應,東丹袖手旁觀,商丘危矣。

  鴻暉帝看到東丹國書後大怒,他年過四旬,膝下卻只得了商嶼丞這一個兒子,自幼看得跟眼珠子一般,如珠似玉的養大,怎麼可能捨得讓他到東丹為質。

  然而,西北戰事緊急,西黎大軍勢如破竹一路南下。文武百官一個個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最後眾人合計,決定到金殿上跪地死諫。

  一連三天,半數大臣接連昏倒在金殿之外,鴻暉帝迫於壓力,點頭同意,向東丹借兵十二萬。

  如今,西黎大軍敗退,已撤至商丘邊境,該是他們履行諾言,奉上自己國太子的時候了。

  可是,事到臨頭,他們陛下卻有了反悔的念頭。

  眾臣惶恐,這事萬萬不可呀!

  畢竟東丹的實力不輸西黎,他們可不想剛趕走一隻豺狼,又迎來一隻猛虎。

  這個關鍵時刻,七國的目光都匯聚在商丘,等著看一場好戲。西黎做了出頭鳥,卻沒能如願吃上肥肉,反而被東丹撿了個大便宜。

  然而,覬覦商丘這塊肥肉的不止這兩國,鴻輝帝的決定將會直接影響七國未來的格局。

  商佑按著隱隱發痛的額頭,看了一眼下面跪了滿地的大臣,冷著臉開口,「你們就只會跪,沒有別的辦法嗎?」

  眾人心中叫苦不跌,還能有什麼辦法?承諾已經許下,東丹不見到商丘太子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跪在最前方的秦首輔直起身來,說道:「陛下,臣等知道您愛子心切,但是請您以商丘的黎民百姓為重,以千秋社稷為重。」

  百官齊道:「請陛下以百姓為重,以社稷為重。」

  鴻暉帝沉默不語,卻在心裡把這群人罵了個狗血淋頭。敢情不是你們的兒子,你們不心疼。

  大殿上場面一時陷入僵局。

  這時,厚重的宮門被推開,少年身著明黃色太子朝服緩步而來,正是商丘太子商嶼丞。他的身形放在十三歲少年堆里算是高的,尤其此刻站在一群跪伏在地的朝臣中,如鶴立雞群,一枝獨秀。

  他緩緩擡起頭,對坐在九階寶座上的自家父皇說道:「兒臣自願前往東丹,父皇下旨吧。」

  似乎誰也沒想到,險些演變成七國亂戰導火索的質子之爭,被一個十三歲的少年以一句話輕飄飄的化解了。各方勢力如潮水般退散,徒留一地臭魚爛蝦,聞著反胃,看著礙眼。

  東丹陛下丹稷於某日朝會上就商丘太子之事詢問了眾卿家的看法。王座之下,官員們涇渭分明的站成兩列。

  然後,一眾大臣就如何安頓這位太子殿下的事展開了激烈的討論。

  左側為首的男子,身著公侯朝服,開口道:「即是質子,養在行宮便是。」

  語氣之隨意,和打發叫花子沒什麼區別。

  六部之首的吏部尚書楚任開口辯駁,「鄭國公此言不妥,我們與商丘多有往來,即便算不上盟友,但也絕不能交惡。商丘太子是一國儲君,況且此番他是以『邦交』之名前來,忽視怠慢不得,也不可隨意安置,要體現出東丹對這位太子殿下的重視,讓鴻輝帝放心的將兒子留在這裡。」

  鄭國公不屑的冷「哼」了一聲,楚任一番話說的冠冕堂皇至極,不知道的還當他和商丘太子有親呢。

  其實他們雙方連那個商丘太子是圓是扁都不知道,爭執不過是多年習慣使然,無論剛剛鄭國公說什麼,吏部尚書都會提出其他的觀點來。這樣的事情,在東丹朝堂上每天都會上演,他們早已習慣,隨時做好舌戰一番的準備。

  刑部尚書隨之道:「鴻輝帝就算不放心又能怎樣?商丘若是真有本事,就不會用太子換兵馬了。」

  另一邊的禮部侍郎出言反駁,「鴻輝帝膝下只有這一個兒子,自幼捧著護著,聽聞鴻輝帝起初並不同意,還是這位太子殿下自願請旨前來的。」

  鄭國公語帶不屑,「一個舞勺少年,也值得你們這般如臨大敵,他既然從小被人捧著長大,依我之見,那我們就繼續捧著他,縱著他,讓他在東丹肆意逍遙。」

  魏侯聞言,十分贊同,「此法甚好,若是運用得當還能把他培養成傀儡,讓商丘成為第二個濟元。」

  禮部尚書瞥了他一眼,言語間毫無顧忌,「這樣的損招,虧二位想得出來。若是被別國知曉,我東丹對一個孩子用這樣齷齪的手段,我們還有什麼臉面在七國間立足,又有哪一國願意再和我們結盟。」

  大殿上口沫橫飛,群臣爭得面紅耳赤。就這樣吵了半個時辰,還不見有停歇的意思,龍椅上的曜文帝不悅的皺了下眉,這個動作極輕,卻依舊被某些人捕捉到了。

  居於右側首位相貌儒雅的中年男子淡聲道:「陛下,這捧殺之法對付襁褓中的嬰兒可行,可那商丘太子自幼被鴻輝帝親自教養,此法容易弄巧成拙。」

  上首一直沉默的曜文帝聞言,目光有一瞬間的悵然。半晌,他道:「讓他去博賢學院吧,也不算辱沒了他的身份。」

  博賢學院是東丹最高學府,這裡雲集了東丹所有的貴族子弟,裡面每一個人的出身都顯赫非常。家中沒有幾個當朝要員,都不敢在此處立足。

  把商嶼丞安排去博賢學院,確實是個一舉三得的方法,既不會辱沒了他的身份,又能把他牢牢控制在眼皮底下,同時還能保證他的安全。

  曜文帝自覺這是個不錯的安排。

  鄭國公心下冷笑,裴傾這個老狐貍,慣會當好人,不過這次他可失算了。

  曜文帝開了金口,兩邊人頓時偃旗息鼓,臨了還不忘瞪對方一眼。

  百官齊道:「陛下聖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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