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王敗寇
2024-09-14 02:55:28
作者: 天醉語
成王敗寇
封印金陣中,賀風一人獨對上下兩方,儘管如此,在他肆虐的魔力之下,陣外還是伏了一圈被他擊出在地的修士。
根本無人能近他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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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陣內由除魔雙劍滿庭芳幻化出來的肆虐劍影,卻從未停歇。
除魔之劍,才是正對他要害的最棘手之物。
不能再添加其他的厲害砝碼了。
凌嵐略有隱憂地看向高翊那邊,高翊顯然快撐不住了。
「凌宮,他快撐不住了,」招式來回中,褚玉列忽道,「待會兒藉機接近他,別忘了信中……」
凌嵐一怔,隨之忽瞥到高翊處,心道:「不好。」
高翊抵擋不住,有五個人已停下對他的堵截,轉而向封印金陣而去。
「高翊,過來。」
高翊但信不疑,以為是她抵不住褚玉列的手段,再沒法顧眼前的四個掌門。
誰知一靠近,凌嵐一把把他換過來,她自己迎上了那四位掌門。
高翊咋舌,懷疑她是不是在高壓之下腦子轉不過來了,他尚且都架不住那四個人。
不足片刻,高翊眼睜睜看著凌嵐一人干翻了十大掌門中的四個,然後一甩衣角,瀟灑走了。
高翊:「……」
要不是因為此刻對面還有一個褚玉列以劍逼他,他可能真的會忍不住提劍去和凌嵐打一架,試試她真正的實力。
封印金陣中,上一波陣眼孕育的幻劍已被賀風悉數斬斷。
見劍影間歇性而止,那五位掌門再次提劍入陣圍攻。
賀風肩角衣破,露出血肉模糊之狀,此時左手已用不上力。
他嘴角泅血,臉上浮起一抹狂肆不羈的邪笑,嘲諷道:「恐怕也只有此刻,你們五個人才有可能跟我過上十招以內吧。」
五人大怒,出劍招招陰狠,不留餘地。
其實此時的賀風應付起五人來顯然已經開始吃力了。
打鬥間,他忽然再也忍不住,嗓口腥甜,繼而吐出一大口血。
再次擡眸的剎那,封印金陣前方,凌嵐舉劍迅疾飛來,劍尖直直刺向他!
賀風微怔,手中的劍噹啷落地。
與此同時,陣眼孕育出的百道劍影再次成型,刷然而下。
倏然間,第一道劍影快過周遭一切,從賀風的右腿貫穿而過。
他後知後覺眉頭緊蹙,一瞬間單膝跪地,兩手痙攣埋進地上的血污泥濘之中。
不及他反應過來,第二道劍影落下,擦著他的側臉堪堪划過,逼得賀風微微偏過了頭。
所有的一切幾乎都發生在一瞬間。
下一個到來的,先是劍影,還是凌嵐的劍呢?賀風不住心想。
他看向顫抖的手背,那上面正附著一滴自臉側剛剛滴落的血珠。
這時,耳畔傳來了一陣尖銳刺耳的兵刃相撞之音。
賀風猝然擡頭。
一抹微涼的衣角拂過他的眉梢,輕柔和緩。
刀光劍影,險象叢生的流光劍陣之內,提劍向他刺來的女子一劍挑飛了背後向他捅來的暗劍,然後,她一甩衣袍,將原先向他刺來的劍鋒,轉向了半空。
她站在狼狽的賀風面前,一如初見。
賀風的眼眶不受控制劇烈灼熱起來。
「賀竹之,我還以為你能抵擋好久呢。這下回去沒法吹牛了吧!」凌嵐一面抵擋著半空而來的幻劍劍影,一面背對著他:「你還能站起來嗎?」
賀風眼眸顫動不止,他仰頭望著身前女子的背影,眼尾猩紅如血。腦中無來由地走馬燈般浮起當初流雪川一戰後的一幕幕。
屍山血海中一遇,兜兜轉轉,她還是站在了他的面前。
「能。」賀風嗓音沙啞。說著,他已慢慢克服了腿上傳來的最初疼痛,緩緩站起與凌嵐並肩。
二人合力終於將剩下的幻劍悉數斬斷。
「凌宮,你在幹什麼?」褚玉列難以置信看著她,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立於陣前。
「如你所見。」
褚玉列聲音越來越低沉:「為什麼?」
凌嵐將手中定風波拋向身側,道:「賀竹之,你去破陣,用這把雙劍,就當是……孤注一擲了。這邊我拖住他!」
封印金陣是以雙劍之一滿庭芳作為陣眼,現在能破此陣的唯一一線契機,只有定風波。
但是同時,靈力等級高強的千人共築大陣,強破未成,定降可怕陣罰。
現在能做的,只有一場豪賭。
若成,陣破。
若不成,則必遭陣罰。那時不用仙門人動手,賀風自己便會死於陣中。
凌嵐奪過賀風手上另一把普通的劍,迎面走向褚玉列。
而賀風卻定在了原地,他目光複雜,死死盯著手中的定風波打量了半晌。
陣外正和褚玉列對峙的凌嵐久未聽到陣內動靜,她並不覺得賀風會害怕,不解回頭道:「賀竹之,你愣著幹什麼,如果連試都不試,又怎麼會知道結果終究不遂人意?」
賀風眸光微動。
須臾之後,一陣響徹雲霄的尖銳之聲頓時迴蕩而開。
所有人的目光齊齊聚向封印大陣之內。
透過隱隱流光,只見陣中的黑衣人凌空而上,手持長劍攜萬鈞之勢直指高懸陣眼的滿庭芳。
一時間,風生劍尖,狂涌不息,呼嘯四溢。凌空之人髮絲凌亂,衣袍翻飛肆虐。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一旦此唯一可以克制賀風的金陣被破,那麼,外面便再沒人能夠攔得住他。
一切籌謀都將成空,局勢陡轉。
卻沒成想,他們的擔心都是多餘。
千目匯聚之處,定風波鏗然巨響被震飛插地,賀風狂湧出一大口鮮血,自空中飄飄然墜落,胸膛毫無防備地裸露在危機四伏的大陣中。
與此同時,一道自滿庭芳而出的復刻劍影孕育成型,直向地上那人的胸口。
所有人幾乎都屏住了呼吸。
他失敗了。
賀風再睜眼的那刻,看到身邊豎起了一道防護罩,凌嵐身姿颯爽、不容侵犯地攔住了半空中迅猛而來的劍影。
賀風愣愣仰望著她的背影,周遭瞬間安靜下來,只餘下風吹鬢角的細小聲音。
陣中兩人,一跪一立,困於小小一方保護罩內,仿佛連空氣都變得稀薄起來。而他們的頭頂,是一把攜悍然靈力的除魔雙劍。
她在從死神的手中強行索要一線生機。
「定風波加上你身上吸走的劍靈,不應該失敗的。」凌嵐背對賀風,語氣中疑竇叢生。
定風波對上滿庭芳,勢均力敵。而賀風修為如斯,對上千人共築的陣法也絕不會如此輕易就敗。
「怎麼回事?」
「成王敗寇,已成定數,如此而已。」賀風眸光低垂,自嘲一笑:「凌宮,你走吧。」
凌嵐頓時氣從心來:「你這話什麼意思?」
賀風忽然勾唇一笑,似是自嘲般,道:「你不是仙門的臥底嗎?為什麼還要這麼做?」
凌嵐抵抗劍影的手一抖,驚詫回頭:「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這些重要嗎?」
凌嵐心中忽然湧起一股強烈的預感,雖是疑問,卻是肯定的語氣:「從一開始,你就知道?」
賀風深深望進對方的眼中,這次卻沒有接話。
凌嵐身邊漸漸燃起了幽微的淺淡綠火,她在燃燒自己的靈力。
「焚靈為引,攻城略地,釋!」
霎時間,焚靈所凝聚起的強大力量向上衝擊直逼劍影,爆破聲隨綠影一齊自半空落下。
凌嵐終於徹底回身,一步一步向賀風逼近而來。
「既然一開始就知道,那為什麼還要放我這樣一個危險的人在身邊?」
「哦不對,我的修為是後來才恢……」凌嵐忽然全身一僵,她目光陡轉:「不對,那你,為什麼還要幫我恢復修為?」
賀風張了張嘴,最終卻沒有說什麼。
「因為他喜歡你。」一道悠遠的聲音傳來。
凌嵐一震,頓時頭皮發麻,不禁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眾人更是被這道混亂之中見縫插針的聲音驚了一個踉蹌,紛紛回頭看去。
目光焦點之處,高翊撐地勉強站起,抹了一把唇角的血跡,痞笑道:「凌嵐,這個傢伙喜歡你,但是他傲嬌就不說,所以我今天來揭揭他的短。」
凌嵐驀然愣在了原地。
周遭一時鴉雀無聲,仿佛聽到了什麼驚天大瓜般,半天沒回過神來。
須臾,周圍沸水煮開般揚揚言語起來。
「什麼,大魔頭賀風喜歡咱們凌宮?」
「原來當初那些話本故事竟都是真的,我還一直以為那是一場陰謀,為作局而為之。」
另一批人反駁道:「不可能,賀風這種弒師叛友的人怎麼可能會有真情?更何況愛上的那個人還是與他立場敵對的仙門女宮。」
「對,我覺得是他識破凌宮的臥底身份後,想利用或策反凌宮,加上凌宮清冷且在此事上無甚經驗,所以才想出此等謊言來騙情。」
「我反倒覺得,定是他看眼下局勢對他不利,欲逃脫而想出的新招數。」
褚玉列眉頭輕擰,似是被這些言論擾得有點兒煩躁。
而凌嵐立於原地,始終沒有回頭。
仿佛是不敢置信般,但是她又明白並不是像他們議論的那樣,處處滴著陰謀的鮮血。
可是,他助她恢復修為那時,她明明剛潛入風源門不久,為何會……
想到這兒,凌嵐瞳孔驟縮,微顫的心倏然重重跳動起來,感覺自己快要喘不過來氣。
她僵著身子回頭,緩緩傾身蹲在了賀風的身前。
乾澀的嗓子幾乎發不出音來,終於,她聽到自己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顫抖:「賀竹之,你……還記得我嗎?」
賀風掩在黑袍袖子中的手不住顫抖起來,他微垂的眼眸擡起,直直盯向凌嵐紅紅的眼睛,啞聲道:「我……流雪川中,屍山血海之上,我曾見過你。」
凌嵐忽而一怔,隨即偏頭笑出聲來。心道:「我在想什麼呢,怎麼可能?」
賀風眼睛緊緊跟著她,那一刻,他眼中閃過一抹灰暗的落寞。
他知道,凌嵐喜歡的不是他。
從始至終就知道。
賀風用滴血的雙手重新為自己披上一身刺蝟鎧甲。他道:「凌宮,如今我外在的和心底的尊嚴都已經被赤裸裸攤開,狠狠踩入了塵埃泥濘之中。你看也看了,現在,可以離開我了嗎?」
凌嵐輕笑一聲,舉起了右手。
賀風不解地看著她。
下一刻,一個溫熱的手撫上了他的面頰。
他心內一震。
那隻手摩挲在他的臉上,大拇指輕輕地抹去了他臉上的那抹血痕。
「凌嵐,你……」
凌嵐右手落在了他的右肩,扶著他的肩膀身子微微前傾。
她的臉離賀風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最後相錯而過停在了賀風的耳邊。
「那我也告訴你。」凌嵐的聲音縈繞耳畔,一股熱流朝賀風的耳朵撲面而來。「賀竹之,你以為一切我都沒看出來嗎?我不傻,我有眼,心有竅,眼前萬象,我會自己看,我會自己感受。」
賀風感覺自己的耳朵灼熱起來。
而凌嵐絲毫未覺,仍在繼續:「前兩次攻上清行和約戰凌霜我並未在場,因此不作他論。從夜探時蕪開始,你表面打著攻克修仙界的幌子,實則更像是暗中在尋找什麼。因為每次事情的結果往往和你事先的目的構想格格不入,在外人看來相差不大,實則相去甚遠。」
賀風內心狠狠一震。
「你真正的目的,從始至終都是段宏!」凌嵐一錘定音。
從夜探時蕪到如今,足夠她看清一個人縛鎖在迷霧背後的真正目的。
凌嵐拉開了二人的距離,莞爾道:「我說的可對?賀竹之!」
賀風雙眸微顫,漣漪散開的澄澈眼波中,倒映出的是眼前這個明媚如初的女子。
「然否?」
「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