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臨丹院
2024-09-14 02:55:21
作者: 天醉語
再臨丹院
莊重宏大的大殿中,各派掌門齊聚。
這時一道突兀的聲音利箭般從門外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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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玉列,甄老師真的回來了嗎?」一道凌亂的紅色身影急急穿門而過,面露驚詫和難以置信,而這微末的驚疑之下,是掩飾不住的激動和迫切。
「宵光,你怎麼又這幅毛躁失魂的樣子,成何體統!」一掌門道。
宵光仿佛沒有聽見周圍任何人的聲音,眼睛只死死盯著高位上的褚玉列,只為向他尋求一個答案。
褚玉列凝視著他的神情,半晌,終於開口:「是真的。」
底下的議論聲驟停,一瞬寂然。
那一刻,宵光緊繃在心裡的弦一下鬆開。
「回來了?!回來了!」他眼中微濕,不住喃喃自語,「真的回來了!回來就好!」
當初,傳言甄老師已死後,宵光絕對是哭的最凶的那個。丹劍院時,儘管他是因惡習懶好被老師罰的最多的那一個,但是十六七歲的少人年,畢竟不是八九歲的孩童,藏在那嚴厲懲罰背後的付出和真心不會真的不懂。
否則丹劍院三年教習下來,他不會還是這一副愛玩鬧的性子。
宵光尚如此,更遑論其他丹院學生對甄老的感情會有多深厚。
坐入列後,宵光後知後覺才從自己的難抑的情緒中反應過來:「所以,我們此次掌門大會的目的是關於甄老師?」
當著這麼多大掌門的面,宵光一點也不避諱自己的身份,仍舊一口一個甄老師。
有人道:「也不全是。」
一個冰涼的聲音接他:「此次大會,是為了風源門。」
宵光一愣,立馬反應過來:「你們要利用甄老師?」換句話說,是以甄老師為餌。
「段掌門終究不是以前那個不懂仙門大事的少年了,你猜的不錯。不管甄熙生老先生之前是否為賀風所挾,他這次出現,賀風都有足夠的理由和動機前來自投羅網。」
「我們太被動了,從流雪川一戰後,賀風不知與魔族進行了什麼暗中勾當,一夕之間魔力大增。從攻上清行之巔,約戰凌霜宮,再到近來的火燒時蕪,借假婚調虎離山,我們一直被他牽著鼻子走,而對方的勢力卻一再擴大,烈火烹油。」
儘管幾人講的有理有據,宵光還是揪著最原始的那個點。
他不可置信望向高位上的褚玉列,咬牙質問:「用老師去威脅他自己的學生?」
剛才那人又道:「我們不能再等了,這次,仙門要主動出擊。」
宵光沒看他。
另一人見狀毫不留情道:「段掌門,別忘了當初你父親是被誰一劍貫胸的。」
「住口!」褚玉列厲聲喝斷。
宵光無聲愣在原地,眸光晦暗。
褚玉列走到宵光身前,右手搭上他的肩膀,當著殿中這麼多人的面,一如少年時那樣。
他道:「宵光,你要明白,從走上陌路那天起,我們和他之間,必有一傷。無法改變,永遠!」
風源門中,眾人議事散去。
「不行,你明知對方是請君入甕,你還去?」高翊反對道。
賀風:「高翊,你應該明白,這一趟,我必須去。」
凌嵐站立一側,默然不語。
昨晚聽賀風說了仙門放出的消息後,凌嵐一晚未眠。
儘管她已經經過了一宿時間的緩衝,此時還是心神顫動不定。
心緒早已飛回到了遙遠的回憶之中。
高翊:「仙門這次主動出擊,到底是為了什麼,你我心裡都清楚,而且,雙劍是除魔之劍,現在他落入仙門手中,對方此次必是有十足的把握對付你。你這是在豪賭!」
一旁的介清終於插話:「褚玉列這次匆忙出擊,是因為我吧。」
賀風眉頭微皺:「有沒有你,我們之間都必有一傷。」
當初清行中,介清和褚玉列的首席之爭愈演愈烈,最後本該順位繼承掌門位的介清一夜之間消亡,一派大權易變。
當時本以為自己已死的介清再睜開眼時,卻發現自己身處在一方黑暗的山洞之中。原來褚玉列竟沒有真的將他除掉,而是將他秘密關押藏在了後山之中。多年以後,介清終於等來預料中來救自己的人。
如今正宗地位的介清突然當著整個修仙界眾人的面出現,而且明目張胆留在了流雪川,這時,任是褚玉列,也無法能輕易安心坐住。
褚玉列怕介清有東山再起的野心,更怕介清會借著賀風的勢力捲土重來。
高翊:「你就沒想過,萬一是假的呢?」
賀風:「所以,我才要去丹劍院走一趟。三日後,甄老師會被仙門人親自護送至清行派,在仙門雙劍大會中說出當年失蹤真相。所以,現在是唯一可以接觸到老師的機會。」
「而且,」賀風意有所指道,「你不是也猜到了,此次甄老師出現,很可能是跟他有關嗎?」
高翊頓時沉默下來。
「就算是為了後者,我也必須去。」
凌嵐思緒一下被賀風的話拉回。她心中迅速思索起來:「他們口中的那個他是誰?他們背後還藏著什麼別的秘密?」
思慮間,賀風已經走至門前。
高翊還是覺得心有不寧,無奈求助凌嵐:「凌嵐,你快幫我勸勸他。」
凌嵐回神,脫口而出:「賀竹之。」
賀風的腳步一頓。
高翊見狀,心裡一喜,道:「呵,看來有人能治你了。」
凌嵐靜了一瞬。
「我陪你去。」
「什麼?」高翊突然有點兒呼吸急促,氣得向後傾扶在了介清身上。
賀風微微側首,眸中閃過一絲慌亂的異色。
見凌嵐已經跟過來,很快,他垂眸掩去了眼底無盡的洶湧。
兩道長劍划過碧空,很快落於一方竹林之下。
片片翠綠的竹葉在空中行過長長的、曲折的軌跡,仿佛循著時間的長河漂泊了很久很久,再次落在了故人的肩頭。
凌嵐輕拈起肩上的一片翠綠,偷偷掖進了袖中。
賀風余光中注意著她的小動作,心中莫名一動。
「咦?」凌嵐忽驚道,「丹劍院外門是重新修葺過嗎?」
玄黑肅穆的大門,仍舊是黑底鎏金的牌匾上,寫著三個中規中矩的大字。與之前相比,完全是另一種風格。
「我也不知。」賀風好似剛發現,遲頓道,「但那上面的題字肯定不是老師的字跡。」
凌嵐看他神情,疑道:「從你魔族身份暴露後,再沒回過這裡?」
凌嵐突然想起夢軸虛境中賀風孑然落寞的背影。
若他對丹院仍有眷戀,這麼多年,憑藉他已臻化境的掃花游,不可能一次都沒悄悄回來過。
賀風搖搖頭:「沒有。」
「為……」
凌嵐及時住了嘴。涉及到對方核心隱私和門派利益的事,她不該問的,是她越線了。
「這樣,它就永遠會是記憶中的樣子。」
凌嵐一愣,擡眸:「什麼?」
「真正珍視的,從來都是依依不捨的,不敢豪賭,不願打碎。」
凌嵐沉默了。
對方承認了她當初心中的猜想,他心中仍有丹院。
「小心,有人來了!」賀風一把拉過她,閃身躲到隱秘處。
是一個不大不小的石塊。因此,二人為不露衣角,挨得特別近。
凌嵐一臉茫然:「憑我倆的輕功,用得著這麼著急地躲?」
賀風反應過來,尷尬地放開她的手腕:「忘了。」
凌嵐:「……」
黑門大開,五位身著丹院服飾的學生談笑走出,意氣風發,大概十七八歲模樣,一看就是同住一園的五個人。
這個時辰,一看就是逃課偷跑出來的。
「哎,你們說甄老師是真的回來了嗎?」
「誰知道呢,據說自從甄老師回來後,便被仙門秘密保護在了丹劍院一處,不許任何人接近。」
其中一個人突然放小了聲音:「你們猜,這大魔頭賀風到底會不會前來?」
「且不論甄老師是真是假,我都能看出來這是個陷阱,賀風才不會愚蠢到這個地步,自投羅網吧。」
「我也覺得。可憐長聚掌殿還每天兢兢業業地四處巡邏,謹慎防範。殊不知賀風根本不會那麼傻巴巴地前來。」
「我倒認為,不然。」這時一個始終沒有說話的人溫潤開口道。
「怎麼說?」
「你們可還記得,如今的風源門主賀風,當初也曾是我們丹院的學生?」
四人聽聞後頓時安靜下來。
大石之後,凌嵐感覺周圍的空氣都流動不暢起來。
然而他從賀風臉上,看到一抹勉強的笑意。
「他當年是甄老師門下最得意的學生之一,當年那屆的百劍碧君,劍榜第一。」那人疑惑道:「你們不知道?」
「我們也是今年剛入學的,只聽說過賀風是魔族且頻頻和仙門作對的事,這件事還真不曾聽說過。你又是從何知曉的?」
「我父親派中一個從丹院出來的弟子說過。」
「就算如此,也說明不了什麼。時移世易,人心易變,誰能說得准呢!」
說話間,五人的身影已漸行漸遠。
石後,賀風自嘲一笑:「最後說的未必沒有道理。」
「誰在那裡?」一道突兀的聲音傳來。
丹院黑色大門前,一人提劍孑然而立,氣勢凜然。
還沒等凌嵐內心一咯噔,遠方那幾個學生一時驚慌失措,不察露出些許聲音,踉蹌而逃。
賀風:「走!」
二人趁那人注意被前方吸引的間隙,踏著輕功奔躍而逃。
竹林夾道中,那人後知後覺看向竹林這處方向,陷入了沉思。
丹劍院最後位置院牆外,凌嵐終於從適才的震驚回過神來。
「長聚,那個人真的是長聚。」那幾個學生口中提到的,竟真是她所認識的這個長聚。「可是,他不應該……」
「自甄老師失蹤後,他放棄了用半生努力才掙得的清行弟子身份,自請脫離清行,回丹院挑起了一院的重任,挽丹院於傾頹將崩之際。」
凌嵐雙目微微睜大,先是驚奇於賀風竟然知道得這麼清楚,後震驚於他口中的那個人。
當年丹劍院中一齊修煉爭鋒的眾人,除個別少數人外,無不是憧憬著憑藉自己的修為能夠進入當世大仙門,清行作為修仙界第一派更是無數修士的畢生夢想。
而長聚,當時在丹院同窗時,他絕對是最認真勤奮的那一個,可見他對那個高位有多執著。
如今,他卻可以說離開就離開那個高處,那個他夢寐以求的地方!
「快,去那邊查看一下,別放過任何一個地方。」
是長聚的聲音。
這時,她和賀風已經沿外牆走到了臨山的最后角落,再退無可退。
「凌嵐,上來!」
凌嵐循聲而望。
朱紅牆頭,賀風不知何時已經翻身而上,黑衣勁裝,斜跨而坐。
一縷淡淡的金色陽光流轉在他一側的臉龐,看不太真切,一股不合時宜的少年風流從寒風中絲絲滲出,猝不及防撲面而來。
見她不動,賀風猶豫著,朝她伸出了一隻手:「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