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夢驚醒

2024-09-14 02:54:32 作者: 天醉語

  別夢驚醒

  「叮!」

  凌嵐在頭疼欲裂中慢慢睜開了眼。

  「恭喜宿主,溯洄結束。」久違的系統聲音響起。

  凌嵐一愣,呆呆地定在了那裡,一動不動,仿佛石化般。

  劍移人往十數年,終是慢慢長夜一痴夢!

  夢醒時分,一切風流雲散!

  她忽然輕聲嗤笑起來,似自嘲,似悲哀,似癲狂!

  忽然,她瘋狂嗤笑的嘴角僵硬停了下來。

  隔火而對的另一方,一個單薄落寞的黑衣身影靜靜地靠在另一側的洞壁上。

  

  凌嵐失了心竅般,急忙起身搖搖晃晃走了過去。

  黑衣人形容狼狽,髮絲微亂,臉上結痂的劍傷又微微滲出一絲細血。

  多情眉宇間本該顯露而出的深情,此刻仿若芭蕉葉上難留之珠雨,芍藥梢頭欲收之清風,影綽難尋。

  他眉頭緊緊蹙著,仿佛過去這六年,一直如此般。

  凌嵐纖細的右手小心而顫抖地伸出,輕輕地替他撫平,然後,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他,良久,良久……

  終於,她做了一個決定!

  此時,外面的天將亮未亮,晨光熹微,一切新事物都孕育在這黎明前片刻的寧靜中。

  凌嵐轉身拿過柴火旁賀風晾起的被血半泅濕的黑色外袍,提起身旁的兩柄長劍,決絕地大步向洞外走去。

  此時系統刺耳的警告聲驟然響起:「人物行為違規!請立刻停止,否則將收到系統處罰!」

  凌嵐面色未改,仿若未聞。她輕而易舉衝破之前賀風對她修為的封印,此刻全身蘊起一股洶湧澎湃的靈力。

  後面長洞深處,一雙眼睛在黑暗中隱隱閃現,有些奇怪地注視著剛才的一切。

  洞外不遠處,仙門所有人仍在密切留意著這邊的情況。

  凌嵐身披黑袍,手中挾持一乾草紮成的且身穿自己外衣的稻草人,故意在他們眼前略微一晃,賣了個破綻,便快速向遠方逃匿。

  「仙首,快看,賀風向那邊逃了,好像還挾持著凌宮。」一個小弟子慌忙指著那道一晃而去的黑影。

  「不對,不可能是賀風,多此一舉。」吳掌門一臉嗤笑,「想要調虎離山,哼,愚不可及!」

  黑影跳出的瞬間,一把長劍忽地微微拋起,只在他右手食指上輕輕一立,便快速彈回手中。

  褚玉列眉頭忽皺:「不對,就是他,追上去!」

  那是賀風自少年時便無意中常有的小習慣,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

  前面的凌嵐瞭然一笑,心情卻複雜至極:「如此兩人,最終還是走到了兵刃相見的地步。」

  如今已來不及再想七想八了,她必須快點逃,逃至非常遠非常遠的地方,遠到足以賀風的部下有充足的時間找到這裡。

  褚玉列說過,高翊一定會帶人來救他的,那就一定會來。

  不消一刻,身後便聚齊了黑壓壓的一大片人,緊追不捨。

  奔走將近一個時辰,凌嵐體力漸漸疲乏,踏著輕功的腳變得沉重起來。只能放棄地上掩藏優勢,御劍來到空中。

  不出她所料,放棄地上優勢後,很快,後面的人不知什麼時候埋伏在了前方,一下將她於空中包圍起來。

  凌嵐將臉掩藏在斗篷黑兜帽之下,決然地御劍直衝向下,後面人窮追不捨。

  她落地環顧一圈,不禁譏諷一笑,落地之處竟然是清行之巔!

  同空中局勢一般,落地後,凌嵐仍舊被他們包圍在清行之巔的一處空地上,插翅難飛。

  看來,這次是逃不掉了!

  「賀風,你還想搞什麼詭計?」

  「把凌宮交出來。」

  「今天就算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沒錯,你今天休想再逃掉。」

  「啪」的一聲,凌嵐將手中的稻草人重重扔在了地上。她摘下了斗篷的黑色兜帽,露出一直掩藏在黑暗底下的面容。

  全場頓時鴉雀無聲。

  每個人的臉上都異彩紛呈,仿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般。

  就連褚玉列都掩飾不住眼中的震驚、懷疑和不解。

  凌嵐一一從他們每個人的臉上划過,面容不帶一絲表情。

  「凌宮!」吳掌門震驚的聲音忽起,「怎麼是你?難道……」

  「報——」一清行小弟子急急而來,「仙首,據駐守在天之崖的弟子來報,說您帶人走後,不久高翊便帶領風源門殘餘勢力前來,暗中打散了駐守弟子,從洞中帶走了疑似走火入魔的賀風,急急逃走了。」

  「你確定看清了,從洞中帶出的人是賀風?」褚玉列問。

  「沒錯,駐守弟子親眼所見,確是賀風。」

  此刻,繞是眾人再不願相信,都不得不信一個事實。

  底下一時議論紛紛。

  「凌宮,怎麼會是凌宮?」

  「凌宮作為女中英豪,就算她被挾持,也斷不會做出此種之事。」

  「不對,除非……」

  「難道她真的已經和賀風暗中勾結?」

  「可是有什麼理由呢?她可是凌霜宮的宮主啊。還有什麼是得不到的?」

  「凌宮,真的是你?」吳由探究似的眯著眼。

  「如果我說是賀風逼迫我這麼做的,你們會相信嗎?」凌嵐嘴角微勾,似是覺得好笑。

  任掌門氣憤道:「你覺得我們會信嗎?」

  「夠了!」褚玉列上前一步,不死心問:「凌宮,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面對別人的惡意和針鋒相對,凌嵐可以豎起全身的刺,堅硬如斯。

  可是褚玉列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質問,卻將她定在了原地。

  「褚玉列,我……」凌嵐默認。

  褚玉列意味不明:「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我無話可說。」

  這一對一答中,凌嵐竟一時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唏噓多一些還是悲傷多一些。

  「勾結魔族之人,按修仙界規定,當剝去一切身份地位,處以修仙界極雷之刑。」任掌門不留情面直接宣讀。

  凌嵐「呵」了一下,覺得時間真是過得好快,上一次聽到「極雷之刑」這個詞他們還坐在一起洽談。

  凌嵐眼神忽而轉狠:「那就要看看你們有沒有本事了!」話落剎那,她手中劍已出鞘半寸。

  「大家小心!」

  眾人反應過來,紛紛一齊拔劍,劍尖相對,氣氛一時劍拔弩張,緊張到極點。

  「大家這是幹什麼?」緊繃中,一位紅衣男子從人群中翻身一躍,直直擋在了凌嵐身前,遮住了她大半個身子。

  維護之意溢於言表。

  只見他忽而眼神一凜,語氣森冷:「仙首都還沒發話,誰讓你們擅作主張的!」

  這聲音是……

  凌嵐驚道:「宵光!」

  宵光!

  他不是沒有參加這次的流雪川行動嗎?又是什麼時候混到人群中的?

  面前的宵光相比於六年前已經又變高了好多,凌嵐發現,這時自己已經完全改變了剛穿書而來與他初見時的印象。

  並不是完全沒有改變的。雖然他仍是少年時的模樣和氣性,可是,凌嵐能感覺到,他表面顯露的少時性情和放肆笑容,更像是一種偽裝。

  一種渾渾噩噩的偽裝!

  「你叫我什麼?」宵光聽到身後帶著親切意味的喚聲後,壓了半天還是沒忍住,在眾目睽睽之下疑惑回頭,好奇問她。

  「宵光啊!」凌嵐理所當然。

  「段掌門,你不是沒來參加此次行動嗎?如今又跳出來搗什麼亂?」任掌門吹鬍子瞪眼說。

  宵光直接選擇無視,繼續彬彬有禮向著凌嵐好奇發問:「凌宮,我們之前可是有什麼淵源?」

  從聽到那一句「凌宮」開始,凌嵐腦中忽地嗡鳴一響,仿佛是黃昏山寺中猝不及防被敲響的古鐘,音浪卷著回憶的吉光片羽一層層狂涌而來。

  凌嵐沒有回答,直直望向前方一襲青衣的矜貴男子:「褚玉列,我們……不,你還記得我嗎?」

  褚玉列先是一愣,繼而疑雲浮面,眼神試探問:「凌宮,你怎麼了?」

  那一瞬間,凌嵐死死愣在了原地,仿佛有一面鏡子正在悄無聲息的碎裂。

  系統:「宿主,溯洄模式開始之時,系統便已告知。您非溯洄時空中人,所以此間重要之事、人物經歷和轉折點並不會輕易隨著宿主的主觀能動性和外界的變數而改變。」

  「這其中,也包括我嗎?我也是那個變數?」凌嵐面如死灰。

  系統:「是的。因為你的故意插手溯洄中事,和你有關的一切,皆是可以影響人物命運轉折的變數。」

  所以,有關她的一切,皆不存在!

  凌嵐忽然想到了什麼,雙目微微睜大,歇斯底里道:「可是,我明明改變了一些事情,我改變了的!」

  她回憶著:「天之崖綠衣女子和賀竹之為世人所熟知的故事,凌霜宮我和眾人一齊封印魔樹之行,還有……還有賀竹之本該被魔血侵入的黑化之源。明明是可以改變的,我親眼見證了這些的改變!」

  系統的聲音冰涼刺骨:「那我問你,綠衣女子可有名字?既無名姓,為何不可是她人?故事終歸會風流雲散。」

  「凌霜宮之行,參與的人只有賀風一行人,你從始至終都在宮內閉關不曾出,世人皆知此事,何曾有你之影?這是你當初親自下令掩蓋的消息。」

  「至於賀風的魔血,你怎知你改變了?既然改變了,為何在你六年閉關而出後,看到的是流雪川你最不願看到的模樣?」

  系統的反問接踵而來,一句一句直將凌嵐凌遲而處,埋進了冰窟。

  系統一錘定音:「其實,一切只是你以為的改變。」

  每個人兜兜轉轉,最終還是落入了命運的塵網。

  「哈!哈哈哈——」凌嵐的眼中笑出了眼淚,她眸中灰敗,仿佛過去的緩緩流水十數年都只是個笑話般。

  系統:「下面宣布系統處罰:人物獨自關禁閉六年。」

  眾人看著不遠處喃喃自語、神情恍惚的凌宮,一臉莫名其妙。

  「仙首,別信她,說不定這只是她的詭計。」

  「沒錯,這只是她拖延時間的手段罷了。」

  話落,一陣訓練有素的腳步聲恰恰傳來,聽音應該是來了好多人。

  「宮主!」凌嵐被熟悉的聲音喚回思緒。

  遠處,霜客帶著凌霜宮千名弟子一齊奔赴而來,裝束整齊,浩浩蕩蕩。

  「果然如此。」剛剛說話的弟子說。

  「攔住她們!」吳由一聲令下,時蕪派的弟子持劍迅速擋住了霜客眾人的來路。

  「住手!」凌嵐憤然出聲。凌霜宮弟子見機行事,應聲拔劍,一時與時蕪派成了對峙之勢。

  「哈哈哈!」吳由笑起來,「凌宮啊,看來你還是太年輕,枉費了老宮主夫婦將凌霜宮交予你手。」

  對方說的含蓄,可凌嵐立馬明白過來。沒錯,她竟忘了,自己的肩上還有凌霜宮!

  今天,她可以任性妄為以一己之力對抗所有人離開這裡,但是,凌霜宮眾人不可以!也不能夠這麼做!

  想到這兒,她橫劍擋於身前的手慢慢垂落了下去。

  吳由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凌宮,這就對了嘛。」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任掌門見勢提醒道:「仙首,如今當著修仙界這麼多人的面,你難道想徇私枉法嗎?」

  不必說徇私,按照如今的劇情進度來說,褚玉列和凌嵐本質上還停留在普通的共事關係之上,最多也就是存有相互敬佩的好感,根本就沒有任何徇私可言。

  任掌門:「仙首,您忘了當初您用了多少……」

  「住嘴!」褚玉列突然厲聲喝止。

  凌嵐猛然側首回望。

  他被戳到了痛處!

  下一刻,他的聲音冷冷響起:「凌宮勾結魔族,罰其貶至泉下間,六年不得出。」

  泉下間,一個終年瘴氣瀰漫的蠻夷落後之地。

  因其天然的封閉優勢,漸漸地,修仙界將為禍人間卻反被制服無法繼續作惡的妖怪貶謫或囚禁其間。再加上一些作惡後為躲避追殺藏匿其間的亡命之徒,原住的天生蠻力的村民,三教九流,魚龍混雜。

  雖環境艱難,但是相比於之前的貶為庶人和極雷之刑,卻是好了不知多少。

  「仙首!這……」任掌門急欲阻攔,卻被吳由拉住了。

  這已經是仙首褚玉列做出的最大妥協,旁人再說什麼只會徒惹不快。

  任掌門一甩袖子,義憤填膺:「她可是勾結賀風,助其逃走的仙門高位之人,就這樣高高舉起輕輕放下了?」

  無人接他的話。

  凌嵐嘴角一咧,苦澀在舌尖慢慢暈開。她這還是沾了原主的人情光了!

  「我接!」凌嵐決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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