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花戲人
2024-09-14 02:54:23
作者: 天醉語
折花戲人
一個月後,凌嵐基本已經恢復,此時正興致勃勃地準備著賀風早已提到過的春集。
梨園春集,聽起來就不錯!
褚玉列正在園中央的梨樹下,挨著溪流在擺桌案,凌嵐和銀泠兩人抱著數瓶獨步春從儲酒室出來:「賀竹之和宵光呢?」
還沒等褚玉列答,一道聲音便遠遠傳來:「聽說有人在找我?」
是賀風。
凌嵐循聲望去,梨雪紛紛中,一白一紅兩道身影前後相隨而來。
銀泠調侃道:「我們仨都快置備完了。賀竹之,你怎麼也開始學著宵光偷懶了?」
「哪有!」賀風宵光異口同聲。
前者小聲嘀咕:「我這次是真有事。」
這時,一片瑩白花瓣輕柔地落於肩頭。賀風側首間,靈機一動,於二位女子前輕佻地打了個響指:「這樣吧,我給二位姑娘賠個罪如何?」
不及二人反應,賀風凌空而躍,持劍於空中斬梨雪一枝。
下一刻,銀泠手中多了一束雪白的花枝。
腳尖點地即起。
下一刻,凌嵐追隨著他再次騰越而起的身影,只見對方躍至繁花最高密處,揮劍斬下橫斜而出的一逸枝,而後旋身落地,玉立於凌嵐身前。
眼前人眉眼俱笑,眼眸若春潭漾波。
終於,他舉起一截花枝,直直奉上。
「一枝晴雪,折花贈佳人!」
剎那間,凌嵐內心仿佛炸開了一簇煙花。
後知後覺地,待她反應過來,自己已經伸手接下了眼前的花枝。
賀風看她呆呆的模樣,忽然笑出了聲。
凌嵐被驚醒,心中翻江倒海:「可惡啊!居然被賀竹之撩到了!」
不對,應該說居然又被賀竹之裝到了!
凌嵐回贈了他一句:「輕浮!」
「沒錯,輕浮!」褚玉列也看不下去了。
賀風:「你到底站哪邊的?」
褚玉列一攤手。
「天哪!」一旁的銀泠好像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事,她背手悠悠走了過來,故作計較地笑道:「賀竹之,怎麼凌嵐的花枝比我的肥啊?」
凌嵐這才細細地觀察了一眼手中的花枝,上面開有七簇梨花。
銀泠:「比我的多了一簇呢!」
賀風深深看了她一眼,搖頭笑著回身:「該你了。」
宵光呲著個大牙,從隨身掛著的百寶袋中拿出東西,隨手朝二人一拋。
凌嵐展開手,是一顆糖!
凌嵐、銀泠:「真甜!」
宵光向賀風嘚瑟瞥了一眼。
……
賀風無語片刻,催促道:「……走走走,幹活!我倆去端吃的。」
很快,簡單的五張桌案,茶果點心酒,露天席地,迎清風而坐。
梨雪翻飛,狂飲三大白而落盞。五桌案中央因酒興起而舞劍的褚玉列此時眼神一轉,忽然直刺向賀風。
賀風右嘴角微勾,拔劍飛身離席。
凌嵐看的不亦樂乎。
這時案上空出一角,她伸手從旁邊放置茶果點心的食盒中端出最後一盤吃食。
竟然是一盤燒茄子!竟然還有一盤熱菜!凌嵐如小貓看到了魚,暫時陷入到了美味中。
不過,這味道……真熟悉!
很快,褚玉列興盡暫下。
賀風獨舞一式後,眼光一瞥,劍挑凌嵐酒盞,盞飛空中,酒水當空灑下落入口中。
「不是吧,這次席間對劍又挑我!」不過這次凌嵐可能是剛享用完美味的原因,沒有像往常一樣因他的故意挑釁舉動而被調動起生氣的情緒來。
話剛落下,劍已經襲來。
凌嵐摸起身側微瑩藍的古樸劍鞘,長劍出鞘瞬間,寒光乍現。
這是她身體能走動去拜訪甄老師時,老師閉門所贈。
凌嵐對二人當時的對話仍印象深刻:
「老師,為何贈我劍?」凌嵐擡頭望著甄老師。
甄老師解釋道:「我聽竹之說了,你的佩劍,在凌霜宮禁地時為救眾人被一同封印在了樹中。」
凌嵐仍有些猶豫,手輕輕摩挲著花紋繁複的劍身:「可是,這把劍看上去不俗,丹劍院名劍雖多,但我現在卻還不一定值得您拿出珍藏的寶劍相贈。」
「沒有值不值得,只有當不當得起。」甄老師轉過身,意味深長道:「你的銀劍失去那一刻,就代表著你當的起。」
凌嵐看向手中的長劍,默然沉思。
「鏗」的一聲,思緒收回,兩劍恰時交鋒。
在晴雪紛揚,漸欲迷人眼中,二人對劍數招而未停。
凌嵐使用的是四人未曾見過的凌霜宮劍法,間之以丹劍院劍法。再加上此刻新劍在手,賀風竟一時無法輕易取勝。
間隙中,賀風不忘調侃,一針見血道:「其實,從一開始,你最想挑戰的,就是我吧。」
凌嵐突現一瞬間的恍惚,不知作何反應。
她當初有過這個想法嗎?其實到現在,她也沒想清楚過。
「任何時候,對劍都勿走思。」賀風提醒道。
不過二人內力終究是有所差距,最終結果顯而易見。
賀風也並沒有打算分出勝負,十幾招過後,賀風率先停手,二人分立兩邊。
賀風一揚頭,道:「自你拿到新劍後我還沒見過你用此劍呢!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可有名字?」褚玉列聲音從坐席邊傳來。
凌嵐撓了撓後腦勺:「還沒。」
「美酒繁花相伴,當下趁興而想,豈不文思泉湧?」賀風提議道。
凌嵐覺得他這次說的還挺有道理,於是走到小溪邊,沉思半晌,良久後忽然出聲:「滿庭芳。」
賀風:「何由?」
「無他,『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而滿庭芳依舊。起意於歲華園耳。」
酒酣花濃,五人飲到深處,便施施然就地而睡。
凌霜宮一行後,養傷加上恢復的這一段時間,總共算下來,距離結業後的劍榜大比也只剩下了大概一年半的時間。
大比後的劍榜排名基本決定著一個人結業後能否進入自己心儀的大門派。
五人也不例外,修養結束後,各人也都進入了像往常一樣的課堂學業和劍道修煉中。
這年初冬,銀泠忽然提出要搬出歲華園。
這一突發舉動不禁引發了凌嵐某些不安的猜想。
原書中並沒有提到過銀泠這個人,前期被作者略寫的少年時代沒出現還說得過去,可是後面賀風黑化後那麼長時間內,銀泠這個名字都沒在書中出現過。
那麼只有兩種可能:銀泠中途殞命,或者最終銀泠與賀風等人決裂後隱世不出。
猜想終究只是猜想,不到最後,凌嵐兩個都不會相信。
她跟在銀泠後面追問了半晌,甚至撒嬌都用上了一點,這才讓自己的好姐妹開口。
雖然知道她遲早會跟大家交代,但是凌嵐急切想知道為什麼。
跟隨二人的賀風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不禁發出感嘆:「這樣都行!」
銀泠說話遮遮掩掩,有些刻意掩蓋道:「我想搬去熹微園。」
凌嵐是幾乎一聽,就好像明白了什麼。
自從凌霜宮一行回來後,每次五人飯齋吃飯,銀泠都玩消失。
好幾次,凌嵐和賀風在飯齋中眼神極速搜索,終於看到了互坐對面的銀泠和尚輝。
二人說說笑笑,不聞外事。
只不過是銀泠負責說說說,尚輝負責微微笑,偶爾也會說幾句。
尚輝很愛靜,話也不是特別多,很少的笑中大多還是疏離淡漠的禮貌之笑,平常也只喜歡一個人獨自來往。
時間久了,凌嵐也開始相信他是天生就這樣。直到這些天的所見……
尤其是當有一天凌嵐看到尚輝猝不及防發出一陣真實酣暢的笑聲後,凌嵐像見鬼了般瞅了瞅仍在一旁習以為常說笑的銀泠,又回頭看了看身後同樣在看的賀風,才證明自己沒看錯。
「你真的決定好了嗎?」凌嵐不舍道。
「當初在禁地的時候,我答應了他要報答他的。如今劍榜大比在即,他在劍術修煉上一直不得突破,這是他唯一一次開口請我幫忙。而他現在急需改變的,是靈氣!」銀泠語氣一轉,安慰道:「而且我們離得這麼近,沒什麼的,我還是會每天回來找你們玩的哦!」
凌嵐沒有阻攔,親自目送銀泠搬著行李走出了歲華園大門。
之後的一年中,褚玉列宗門中經常發生一些不好的事情,使得他頻頻請假,隔一段日子就要回宗門去處理一些事情。
宵光倒是還想以前那樣,無憂無慮地練功,沒事就來找凌嵐和賀風,三人一起鬥鬥嘴,青溪賭酒,切磋劍術。後來,宵光的父親段宗主就經常以各種名義將宵光召回流波宗,然後一關一個月才放出來。
準確來說,是宵光憑自己的真本事翻牆逃出來。
後來凌嵐從賀風處得知,段宗主從一開始見到賀風那時,好像就不太喜歡他。
賀風能看出來,對方在掩飾他的不喜歡甚至是討厭。只不過現在段宗主似乎已經不屑於掩飾,甚至有意阻撓,不想讓宵光跟賀風來往。
「宵光知道嗎?」凌嵐皺著眉問。
「他不用知道。」
凌嵐微頷首。
賀風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問一下段宗主為什麼討厭我?」
凌嵐自然道:「反正又不是你的問題。」
賀風一怔。
梨花飄零又停雪,人影來來又往往,歲華園中,好些時候便只剩下了賀風和凌嵐兩人。
二人更多的時候仍是一塊對劍修煉,閒暇之餘,凌嵐便跑到風歸處中向賀風拜師學字。
沒錯,學字,還是毛筆字。
課堂上她第一次被賀風嘲笑字的場景還歷歷在目,賀風甚至獻上了他今生最高的嘲諷水平,對她的字評價了四個字——古拙爛漫!
現在想想,時間確實過得好快,唯一讓她覺得時間好像並沒有過多久的,是或晨霧朦朧或風朗氣清的早晨。
每次晨光熹微,天邊將亮未亮之時,凌嵐一開門,穿過園中重重花影,便見彎彎的月洞門上,賀風抱臂斜倚,白衣流瀉。
他聲音清朗且富少年氣,同時又略帶一絲絲慵懶。
「他們都走了,只能我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