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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噩夢

2024-09-14 02:52:27 作者: 謐野

  番外·噩夢

  「那是烙印在靈魂中,一生也難以逾越的醜陋溝壑。

  它勾起我的所有惡念、偏執和極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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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我的罪孽,是我永遠也無法洗去的沉疴。

  於是我將它牢牢壓在水面之下,永不見天光。」

  ——譚千覓

  大家好,我是譚千覓。

  很抱歉,每次與我相見時總會有些不太好的東西。非我本意,但我們的世界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愧疚、意願等無法更改既定的事實,所以我難辭其咎,抱歉。

  如果你會因此不適,還請跳過我這些無聊、且與你本無關聯的言論。

  世界……我想以此起筆,卻不知落筆該如何書寫。

  人類有進入世界的入口嗎?世界上有逃回自己本身的出口嗎?

  我原以為是沒有的。

  人與人的心念並不相通,即便勉強能窺得幾分歸屬感,也不過是殘缺者的悲歌,頂多只是因為晚會有了來賓,於是錯將夜裡的燈光當作天光。

  人類本身就是一種畸形發育的生物。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初中就學過的知識,也是大自然的真理。人類社會中看似遵循這個道理,但你卻能隨處發現漏洞,即便最後又追根溯源,以種種強自找來的緣由,將這些漏洞彌補了,說這道理分明也是適合人類的。

  可我們身處其中,就更知道那緣由有多勉強。

  若談論出身,大自然中也有這原因,算不上什麼出入。感情、情緒、想法,這才是根源。

  為何人們會出於同情而施以援手,而同樣的境況,卻又會因為措辭不同而生出截然相反的念頭,而後回以最惡劣的報復?

  答案其實你我都心知肚明,無非人類將大腦進化得過於發達了,發達到足以構建起一個龐大的社會和文明。

  我們生於文明,長於文明,所有的觀念和反應,都被它所孕育。善惡、是非、對錯,倘若不試圖去掙出保護的繭,這些都會被規定好。可若徹底掙扎出來了,你又會發覺善非善、錯非錯,不能適應社會是一,陷入更深的泥沼是二。

  於是最好的狀態是,只冒出一個腦袋,學會自己思考,但不要完全獨立思考,你會後悔的。

  等我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我左右張望,四處無人,空蕩而寂寥。我學習怎麼鑽回去,而後把破洞補上,繼續扮演一個從未破繭過的人類。

  我的世界是純白繭房外的漆黑,當我厭惡繭房內的一切時,我就會出去,然後把那個渾圓的白絲構成的世界推開。

  若我感到孤獨,便鑽回繭房內部,那是屬於人類的世界,繁華、熱鬧。

  所以,世界本就沒有什麼出口和入口,它只是一個封閉的繭。一旦有了缺口,游離於兩個世界,那是區區人類無法承受的。

  若要回去安居,繭就必須完全封閉;若想離開此境,就需完全抽離。

  只有自己的世界才有出口和入口,我深諳這個道理,於是還算能安然存於此間。

  現在我知道了,我身上就有一團繭,那是譚可。

  她把我和外面的粘液隔開,讓我還有獨立思考的力氣。這是我來回往返於自己世界的前提,也是我的身體為了讓自己能活下去,而作出的舉動。

  她離開了,那一層一層粘膩、噁心、將空氣與水分都封鎖的粘液,終於來到了我的身上,我被牢牢粘在繭房和漆黑之間。

  出不去,進不來。

  最先作出反應的是我的身體,嘔吐、抽搐、眩暈,接踵而至。

  很抱歉,由於我的原因,我的身體辛苦為我造出來的護盾被人弄壞了,我沒有保護好她。

  但我的身體不辭辛勞,仍然聽命於我。我很感激它。

  我一邊嘗試撥開粘液,一邊往外鑽,告訴它:你先不要著急,也不要害怕,我會處理你的,一定會處理妥當。

  它很聽話,隨著我往外去,身體的症狀逐漸減緩,不到一天的時間,就可以在不被觸及的時候保持勉強的穩定。

  因為世界不隨人的意志而轉移,但人這個獨立的機體是可以的。

  我的問題出於心理,那麼我就可以自心理層面入手,來緩解身體因為無法解決那些問題,而產生的異狀。

  我知道這是暫時的,因為沒了我的護盾,粘液已經沾到了我的身上,我弄不乾淨。

  漆黑的世界裡沒有水來沖洗。

  但至少在那時候,我可以裝作處理好了,以此應對繭房內的世界。

  人心是有極限的,當雜物太多,超出它的容量,自然就會崩潰。

  我將那些可以一瞬擊潰我的雜物,全部打包封箱,壓縮後暫且扔到外面,以此換取心中有足夠的空餘,維持自己是一個人的「形狀」。

  生理方面,他們已經把我修好了,克服(壓制)了這點心理問題,我就可以裝作沒事,讓大家放心。

  想到這裡,我忍不住笑。

  其實我不想讓他們放心。

  我沒有任何不做就會死的必要去讓他們放心,讓他們順利,讓他們良心能安。

  相反,我可以利用這所有的一切,添油加醋,改動些許細節,讓我順理成章地報復、作惡,甚至還能不被指責。

  於我而言,惡本身就是一個不可定義的東西,善亦然。

  我對於身體的愧疚來自於父母的「愛」,這種愧疚我可以追根溯源,這種讓我感到痛苦的「愛」我也可以拒絕接收。

  等等,很多。

  與其說那件事是一個龐然大物,是足以超出我心極限的巨型垃圾,不如說它像一把火,燃燒在心房的正中央,一瞬將我心中所有用來束縛雜物的繩子燒成灰燼。

  失去控制後,心中裹著的雜物便開始膨脹,相互擠壓,最終溢出。

  舉個例子吧,你們可能沒有理解。

  當我看到駐紮台內圍和外圍,截然不同的孩童時,我知道這是時代的困境,是他們的造化弄人,是陰差陽錯。

  淺顯來講,只是悲哀。

  站在我的世界裡,我可能只是看著,因為這與我無關,我能幫忙,但那又有什麼用呢?而且又有什麼必要呢?

  我可以幫她一時,而無法幫她一世。我可以幫她一個,而無法幫她們所有。

  我可以給予陽光,而不可留下太陽。我可以贈與一個人露珠,而不可將枯竭的大海填滿。

  我若給她陽光,她日後會因無法看到太陽而苦悶此生。我如果助她一個,那麼和她類似的、我沒看到的人呢?對他們來說,是否公平?我這舉動,不就又塑造了一個內圍和外圍嗎?

  再者,我又憑什麼要幫她?就憑我那因為看到這些,所以「條件觸發」一樣產生的同情和悲哀嗎?那隻一瞬間的情緒作祟而已。

  我可以選擇幫助,也可以選擇觀望,更可以選擇落井下石。

  這是我的選擇,不可以被任何人左右。

  這才是我,站在「一望無垠、但沒有文明帶來光照的漆黑之地」的我。

  但我又不全是我,我更多還是文明所塑造的「譚千覓」。

  她會因為看到人們的血淚而悲哀,會因為聽到孩童的哭聲而夜不能寐,會因為窺見人們求而不得尋而無所,想要為他們點一盞燈、指出正確的方向。

  她會因為可以偷懶而高興,會因為被人關心而心暖,會因為疼痛而哭泣,會因為恐懼而發抖,更會因為孤獨迷茫而苦悶。

  在最初的最初,她鑽出繭房時,不就是因為這些嗎?答案是肯定的。

  我看得到謝錦的無奈和煎熬,看得到譚建成的苦悶和無助,看得到人們的痛苦和悲鳴,看得到他們藏在極端行為下的初衷和最深渴望。

  我知道劉贇的自私來源於他人的自私,我知道學姐的糾結、迷茫和困頓來自於環境的惡劣,我知道學妹的極端來自於她心底無人能回應的空缺,我知道程知柳溫柔但不容反駁的堅定,那讓人難以理解的執著來自於漂泊無依,來自於無人可以求助,來自於無燈的夜路。

  我知道莫余霏裝出來的善良、藏起來的執拗來自於繭房外那無垠的黑,所帶來的恐懼與孤獨。

  哪怕至今,她也沒有展現出她真正的自私,而只是選擇了最合適的方式陪著我。我知道做到這點並不容易,我也知道未來她總會爆發的。

  我看得到這一切,但我並不為之動容。「我」是無感的。

  她,譚千覓,她才有感知。當然,我們是一體的。

  我把這些告訴身為「譚千覓」的那部分我,「她」於是拿出「她」的認知,束成一條條繩子,把這所有的一切打包起來,塞進我的心裡。

  我因此才是完整的我,才得以做出自己的選擇。

  於繭房中的人類而言,譚千覓雖然有不少缺點,但總歸還是向善的。因此,我便是向善的。

  我會選擇幫忙,而非落井下石,我會選擇傾聽遠方的哭聲,而非嘲笑他們的無知,我會選擇體諒他們自己也看不見的難處,而非一味將我的痛苦推給別人,我會選擇引人向前,而非帶他們走入歧途。

  這才是完整的我,往返於兩個世界的我。

  很可惜的是,我編織了許多年的繩子,被這龐然大物化作的火燒成了灰燼。

  我知道繭房內的我,也就是「譚千覓」,她難以承受,所以繭房外的我占據了大多數。

  甚至,我發覺曾經束縛的繩子,現在像是換成了荊棘。

  我憑什麼要幫他們?幫那些無知的、愚蠢的、自以為是的人。

  我憑什麼要考慮那麼多?就為了這乏善可陳的世界嗎?

  與其等人摧殘,不如我來做這個惡人,將這被人類霸占的、無聊透頂的貧瘠之地歸還給世界。

  我聽到哭聲會想笑,笑他們無知。

  我看到血淚會唾棄,因為它們骯髒。

  當然,我更髒,但那又怎麼樣?你管我的力量怎麼來的,反正它現在屬於我。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史書由勝利者編寫,我雖然不想當什麼勝利者,但我就是能改寫這一切。不服嗎?沒用。

  我知道那是無聊的報復,但我就想這麼選,我也知道這麼選是出於我殘破的心靈,但我就要這麼做,你們又能怎麼樣?

  當我選擇下落而非上升,我會更輕鬆,我可以繼續偷懶。

  這不好嗎?比費力不討好的所謂「好人」要舒服多了。

  反正那「愧疚」一筆一划寫下來,也是我承受不起的存在,不如隨意。

  我知道他們救我是出於愛,想要我活下去,在他們看來活下去就是當時最大的願望了。

  所有人都有自己的苦衷自己的過去自己的目的,他們有來處有歸處。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

  但是……我做不到啊。

  這麼一通掙紮下來,那繩子早成了灰,心的極限被超越,於是一切都清空。

  又陷入寂靜與黑暗,和我第一次鑽出繭房一樣。

  我滿手的粘液,也沒有力氣再去經歷一次重塑、一次重生、一次從頭來過。

  我有很多理由選擇和原來一樣,但是那些理由……怎麼說,在現在看來就很好笑。

  真的沒什麼必要。

  我的經歷的確不太好啊,這是真的,人家也都有自己的目的,我就是被誤傷的,這也是真的。

  但是,嘖。

  就……不想管了,愛怎麼樣怎麼樣吧。

  有心思管他們,還不如看看自己。雖然最後都是死,但盯著自己看興許還能規避一些□□上的痛苦。

  畢竟只有這些才是真實的。哼。

  世界沒有出入口呀,就是那一個白白的繭,我想把它推遠。

  但總有一雙手拉著你。

  不,拉著我。

  她拉著我說想和我看看這世界,拉著我說一切都會好的。

  她拉著我計劃我們的未來,計劃這世界裡那可有可無的歸處。

  她和別人不一樣,她的目的只是我,無論我站在哪裡。

  我相信,我說我們去死吧,她會笑著答應,然後和我商量要選擇什麼方式,因為她怕我疼。

  她怕我一個人哭。

  可她自己也在哭啊。

  那被風吹起的灰燼,緩緩落到地面,重新化作一個繩子。

  這條繩子不同於任何束縛,它只是告訴我說:你看,順著我,你就能去到一個地方,你要去嗎?它也許是那個白茫茫空蕩蕩的無聊世界,也許是世界後面更廣闊的漆黑。

  你要來嗎?

  你還想……再碰一下這個世界嗎?

  我想嗎?

  我不知道。

  只是我看到世界在我面前,有了一個清晰的入口。

  裡面站著那個人。

  或許是心疼她,或許是心疼自己。

  我用身上的粘液把散落的灰燼粘起來,擺弄成繩子的形狀,重新把那些被拋開的雜物束縛好,丟進心裡,然後伸手拉住她遞過來的繩子。

  我不知道那些灰燼做的繩子能維持多久,我最初只是嘗試著走進去,去拉住她的手,再去碰一下這個噁心的世界。

  效果還不錯,我控制自己的能力總是很強。

  逐漸的,差點把自己都騙了。

  直到夜幕降臨,噩夢一次次襲來,我一次次被從繭房中拎出去,站在一望無際的黑色里。

  被自己抑制的暴力、無謂、貪歡、惡念,在夢裡一次次具象化,它們拉扯我的力氣,遠比我拉著那條繩子的力氣大。

  我就此沉淪。

  夢總會結束,第一次醒來時我其實猶豫了,這不好受。

  但她依然拉著我,我就順其自然,跟著她慢慢走。

  很快我就適應了。

  挺好的,我把自己分開了,清醒的我、夢裡的我,我承認我還有一些善念,它們在白天時尤為強烈,像是報復一樣。

  黑夜是白天的對立面,黑夜有噩夢,噩夢裡有我,那時候的我是白天的我的對立面。

  幻夢之中,最為沉淪。

  或是說噩夢,其實都一樣。

  只是我隱隱擔憂,張文祺他們應該是把我治好了吧?

  我現在是沒病的,不會因為懦弱再用分離的方式去解救自己。這會讓她難受。

  總歸,如此之後,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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