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留否?
2024-09-14 02:51:17
作者: 謐野
能留否?
幾秒鐘之後,萬成儒道:「我總察覺有亡魂在周圍遊蕩,還以為是錯覺,原來真是煩人的鬼魂。」
說完,他身形驟變,以肉眼察覺不出的速度化作了獸形——白狼。同時,他此前並未聚焦到她們身上的眼神,也成功對準了,即他現在能看到她們。
聞聲、見此,譚千覓心頭溢出一些笑意,面上不顯。
莫余霏心中驚訝了那麼一瞬,面上也不顯。
方才譚千覓的指令中,她不解的「萬成儒變身之後」明晰起來。
萬成儒看見譚千覓是和她在一起,稍稍呲了下牙。
尖銳的犬齒泛著冷白的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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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千覓眉梢微微動了下,失望。
她覺得萬成儒看到莫余霏時,是要說些什麼的,現在只是呲牙,看來是不能說人話啊。
探不到什麼信息,她拉了拉莫余霏的衣袖。
莫余霏瞭然,調整異能,讓她回歸物理世界的身體裡。
而後,她看向萬成儒,微微歪了下腦袋,無縫銜接回了萬成儒認識的莫余霏。
「讓萬領主失望了,我還活著。」
不過馬上就要死了,她在心裡想。
如譚千覓所料,她作為「通緝犯」,死遁的技能用了可不止一次兩次。
當然,那只是她諸多身份中的一個。
萬成儒看到譚千覓消失,短暫愣怔一瞬,反應並不算大,直直盯著她。
她自覺走出去,不打算在這個房間搞破壞。
另一頭,譚千覓再次睜眼時已經回到了地下一層,她的居處內。
意料之中,睜眼時眼前十分模糊,意識也有些松泛的跡象,具體表現眼前的線條和色彩不斷拆分、重組、混合。
她感覺自己這時雖然眼睛不好使,但大腦十分靈光。
如果莫余霏站在她身前,她能看到更多,如同下午時看到她身上的粗筆輪廓。
不過莫余霏不在也沒關係,她眼前是天花板,沒什麼好「看」的,於是被觀看的就成了自己。
畫面混亂,她頻繁眨眼,似乎瞧見了一些自己的記憶。
走馬燈一般快速閃回,並不真切,她沒看清,但斷定那是自己的記憶。
十幾秒後,大腦的靈光時間用完了,她坐起來,揉揉自己的腦袋。
下午不知道,還以為是自己出什麼問題了,看完譚建成的實驗後,她才恍然,這可不是出問題了,應該是迴光返照……嗯,這好像是出問題的前兆,啊,不要在意這些細節嘛。
不是要轉移什麼亞人格嘛,估計是碰到她腦袋裡什麼聰明開關了,所以大腦在動盪時間,譬如醒來時容易興奮過頭,工作得異常勤懇。
至於到底是什麼緣故,就不能難為她來回答了。
她爸雖然之前是生物學教授,但不代表她的生物學得很好,再說,她連初三都沒上完。
不想這些了,她爬起來去找莫余霏……啊不,關韶。
按了幾次鈴,聯絡器中傳來略冷的聲音,「怎麼了?」
「我頭疼。」她皺著眉,一臉忍受不住的模樣,「很難受,是不是出什麼問題了,能不能帶我檢查一下?」
實驗體身體出問題,先找負責人,沒半點兒問題。
「來手術間。」
她立即快步走向隔壁的手術間。
這裡的「關韶」存在於物理現實世界,需要莫余霏控制,而莫余霏同時還得兼顧那邊,雖然她說沒問題,不過還是抓緊時間得好。
關韶自然也是莫余霏,雖然她不太明白怎麼能同時具備兩處意識,但事實就是這樣。
給她監測了一遍身體,自然是找不到異常,但她堅持說頭疼,關韶就不得不聯絡上級。
於是此前不解的第二處,譚千覓話中的「帶我去見你的上級」,也變得合理起來。
譚千覓裝頭疼裝得還是很像的,她本以為自己要多演一會兒,沒成想關韶第一個聯繫的人,竟然就是譚建成。
她在心裡稍稍驚訝片刻,好像有點兒低估莫余霏了。
也是,要成為她這個寶貝疙瘩一號的負責人,怎麼可能簡單?從關韶的身份來講,直接聯繫譚建成好像也不奇怪。
於是她就被從手術室推走了,連路都不用走。
她其實有一個地方不理解,就是莫余霏的這個異能到底怎麼用的。
之前說是能控制自己展露於外界的狀態,也就是現在這個「關韶」,她變臉的技術應該就是來自於此。但之後又是穿人又是穿牆的,似乎又像是離魂術。
可現在關韶的存在是存在,那麼遠處正和萬成儒打架的莫余霏,又是什麼存在呢?
莫余霏沒跟她說過,她自己猜也猜不出這些超出認知的事情,想了一路,等到達目的地後也沒得出結果,決定之後問問。
她被推往下午去看過的那個手術間,裡面沒有譚建成的身影,只有之前見過的那位副手。
剛進去,額角帶了一條血痕的萬成儒出現在門外,副手見他來,對關韶道:「稍等。」而後出去和萬成儒交談。
門被她帶上了,隔音很好,譚千覓聽不見他們說的什麼。
不過也無外乎什麼她和誰誰誰勾結啦,發現了他們的秘密啦巴拉巴拉的。
接下來就靜靜等待譚建成的到來。
想著,她微微睜開眼,才睜開一點兒就給白熾燈刺得發疼。
關韶隨即挪了挪手術台旁立燈的位置。
譚千覓睜眼看她,她垂頭看了一眼,像是隨意掃過去,而後若無其事擡起頭。
莫余霏回來了,譚千覓於是確認。
不過可惜的是,她現在無法詢問莫余霏此前進行得是否順利。
幾分鐘後,副手回來,再次對關韶道:「稍等。」
關韶點頭,譚千覓自然是沒什麼發言權。
又過十幾分鐘,陌生的腳步聲出現,應該是譚建成。
無發言權的人想。
「都出去吧。」
的確是譚建成的聲音。
無發言權的人心裡開始發慌。
當所有的腳步聲都被門隔絕後,譚千覓忍著發顫的心臟,一點一點坐了起來。
她按在身側的手指也在發抖。
這是生理性的恐懼,她實在無法抑制。
雖然這麼說很奇怪,但她最怕的人的確是她的親生父親。
「譚千覓。」
那個人一如既往,冷而硬地直呼她全名。
「……爸。」她的心臟已經不是發抖了,而是蜷縮成了一團。雖然還什麼都沒開始說。
譚建成把手臂上掛著的白大褂放到一旁,直直看著她。
她想看回去,但目光才觸及的一瞬,就如同被灼傷似的,立即錯開了,和小時候一樣,默默看向地板。
譚建成嘆了口氣。
她撐在身後的手握拳。
「為什麼還要回來?」譚建成問。
她囁嚅,按照之前打的腹稿答:「所以你就是騙……想讓我跑出去,什麼你出意外了的新聞、那些研究員說要殺了我的話,都是假的。」
原本設計的還有不解、略帶質問的語氣,可惜她太緊張,沒展現出來。
譚建成在旁邊的高腳凳上坐下,依舊看著她,譚千覓不敢擡頭,沒注意到他的神色是如何。
「是假的,為了讓你離開實驗室,但是你又回來了,為什麼?」
譚千覓努了把力,這次把設計好的情緒展現得分毫不差。
「我能離開嗎?那麼多變異種都去追我,我好不容易進了一個隊伍,卻要連累別人。我能離開這裡嗎?」
她的語氣有點兒沖,還帶了一點兒哭腔,像是委屈又無處宣洩。
譚建成沒有第一時間回答,此間的毫秒寂靜都如巨石,壓得譚千覓幾乎喘不過氣。
四五秒後,譚建成才道:「你管別人幹什麼。」
譚千覓垂頭不答。
譚建成於是繼續道:「你那個朋友死了。」
她猛然擡頭,在譚建成的目光之下,眼眶一點點變紅,眸中隱忍的情緒被水洗過,盈盈的目光最後落於床上捏緊的拳頭之上。
譚建成見狀嘆息,「你總是這樣。」
譚千覓仍是低頭不答。
「隱忍能得到什麼?軟弱的結果只有死路一條。」
譚建成似乎異常失望,「我以為你出去一趟會學到什麼東西,到頭來還是只會躲起來哭。」
說實話,譚千覓感覺自己的防禦層已經被破了。
在特定的人面前,人類似乎總是不堪一擊,所有習得的技能都化為烏有。
下顎發顫,她感覺自己的眼眶已經濕了,不是剛才裝的。
她分明很清楚這一切的原因,可眼淚卻不聽話。
滴答,白色的床單被暈出一滴深色的圓。
鼻腔和喉嚨越來越酸,她擡手抹了一下眼睛,咬著舌尖,愣是把那些已經過期的委屈給賣了。
譚建成眼睛沒壞,他看見了,卻是又嘆了口氣。
「別哭了,你媽看見多難受。」
譚千覓牙齒頓了下,口腔中頓時瀰漫起血氣。
頂著那處破口按壓,疼痛壓下翻湧的情緒,她哽著聲音問:「什麼意思?」
「你媽在南轄區。」譚建成盯著手術床上那點兒淚痕,兩秒後挪開視線,「你朋友不是帶著你去看了,實驗室的由來比你想的複雜,你不用管那麼多了,明天實驗兩次,後天我會把你身體裡的東西挪出來,你去南轄區找你媽吧。」
譚千覓停頓幾秒,悶聲問:「那我隔壁那個克隆體呢?」
「不用你管。」
她沒動,握拳的手把床單捏得有點兒皺,聲音像是從嗓子裡擠出來的。
「我……我每個月最後一天……」
這次輪到譚建成停頓了幾秒,他的聲音很奇怪,吐字滯澀,語調略低,不似之前那樣平淡到居高臨下。
「多重人格,一種病,我會把你的亞人格分出來,和你身體裡的東西一起放進那個克隆體裡,以後就沒有你的事兒了。」
她嗯了聲,過兩秒補充了一句「好」。
譚建成的目光也落到了地上,十幾秒後,他站起來,留下一句「多大的人了,以後別天天那麼窩囊,這年頭也別充什麼好心,自己能活下去都行了」,而後拿起一旁的衣服,離開。
與滿屋的寂靜共處幾分鐘,譚千覓下床,找到旁邊的水池,洗了把臉,愣了幾分鐘後也離開了。
出門後先看到關韶。
「有什麼問題嗎?」
她搖頭,關韶視線多留了一秒,才說:「那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