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梢
2024-09-14 02:49:48
作者: 謐野
葉梢
林笙投映出地圖,指著速度明顯降低的紅點說:「現在他們去就是送死。」
的確,變異種附近的綠色光點不斷出現又消失,沒有一個能堅持過二十秒。
「阿莫。」林笙轉頭看向莫余霏,譚千覓順著看過去,見她不知道從哪掏出一雙手套,正低頭專注地戴,並試圖扯平每一個褶皺。
「……」不知道為什麼,譚千覓現在看她總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有人傳過來圖像了。」一直在低頭操作手環的舒嘉擡頭,在空中投出圖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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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皮毛在夜色中耀眼奪目,速度太快,它的身軀和面部特點沒有錄製到,唯一的印象就是巨大,至少有兩層樓高。
主人應該是藏匿起來偷偷錄製的,角度很刁鑽,然而一陣晃眼的白色後影像就沉入了黑暗。
舒嘉和林笙的目光復而回到了莫余霏身上,譚千覓也看過去,唇線抿直,沒吭聲。
莫余霏點點頭,「沒問題。」
她終於戴好了手套,站起來將要轉身時對譚千覓說:「你猜的是對的,不過不用擔心。」
不知道她的腦子怎麼想的,這時候不合時宜地笑了下,「我回來跟你解釋。」
笑得很好看,但是譚千覓現在很想打爆她的腦袋,目送她離開房間後,她回頭看向林笙和舒嘉。
「林姐,你們是有布置什麼陣型嗎?」
林笙沒有瞞她的意思,「對啊,我們六個在中間,最外層有速度或者觀察類型的進化者探路,他們只負責探路,不開路,向內有頂級的力量和攻擊類型的進化者,他們負責清除障礙,再向內是弱一點的進化者,最後就是我們。」
說完她還納悶,「阿莫沒告訴你嗎,我以為她早給你透完底兒了。」
譚千覓淺笑搖頭,不打算談論這個,「竟然不是向內能力遞增的陣型嗎?」
「這樣損失少嘛。」林笙擺手,體貼問:「本來以為阿莫跟你說了,結果竟然沒說,還有別的疑惑也可以問出來,我們對你不用隱瞞。」
那預言呢?譚千覓猶豫了一秒,還是決定不問,「其他的倒也沒什麼,就是看到燈滅了之後你們沒反應有點奇怪。」
「截止現在,我們的人有二十四個二次病變,十二個是退化中的變異,六個進化,六個普通退化。」舒嘉的手環功能似乎更多,譚千覓只能看到她的手指和眼睛在動,但看不到她面前的藍色屏幕。
「嘖。」林笙凝眉輕聲,「不太妙啊,管轄區內呢?」
舒嘉操作了一會兒說:「統計不清。」
她們兩個開始「工作」,畢竟能帶出這種陣容的隊伍,也不會是什麼簡單人物。譚千覓從舒嘉那兒要來地圖和權限之後就不打擾她們了,窩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摸索手環。
地圖、錄像、傳訊、定位、構建模型……
等林笙和舒嘉口乾舌燥結束了一輪討論,她還窩在那裡摸索。
林笙估計是累了,捏了捏眉心,轉頭跟她說話來放鬆,「譚譚,你困或者無聊的話可以回去睡覺。」
譚千覓的確困,「不困,你們不睡嗎?看起來好像不用特地等莫余霏。」
變異種正在緩慢後退,它附近的綠色光點應該是莫余霏,亮度非常平穩,好得不能再好。
林笙伸了個懶腰,「今天處理了明天輕鬆一點,順便也能等一下阿莫。」
她話才說完,茶几上方巨大的模型消失,她的懶腰僵在空中,「嘉嘉?」
舒嘉放下左手,收回了對手環的操作,面無表情說:「我以為是什麼今天做不完就要地球爆炸的任務,既然不會爆炸那我回去休息了。」
說完她就站起來回了另一個臥室,隔壁劉潤玥之前開機沒成功,繼續呼呼大睡了,劉潤年在一邊守著她。
「啊?」她說走就走,林笙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譚千覓也沒想到她這麼實幹派,和林笙大眼瞪小眼。
她眨眨眼,對舒嘉有了新的認知,林笙也眨眨眼,「要麼我陪你嘮嘮嗑吧。」
譚千覓猛搖頭,苦口婆心中又帶著點無奈,「您還是回去睡覺吧。」
「啊?」林笙更懵,沒明白她突然調轉的語氣是為什麼。
她左右看了看,雖然不大情願半夜一個人待著,但也不好繼續留在這裡礙事兒,「我能把這個燈帶去隔壁嗎?」
「可以啊。」林笙擺擺手讓她帶走,跟招呼認識了一百年的朋友一樣,「那就不送了,我得想想。」說完,她盯著舒嘉合上的房門陷入了沉思。
譚千覓關門時看到她凝重的表情,險些笑出來。抱著燈回了隔壁,她坐在客廳里也不敢睡,慢吞吞梳理了一會兒這幾個人的關係,開始出神。
她把燈光投射的形狀調整成光束,空中的塵埃就顯出了身形,慢悠悠飄蕩向下。
感覺過去了一個世紀,莫余霏才回來,實際上才半個小時。
「在等我嗎?」開門看到她趴在沙發上,莫余霏顯然有些驚喜。
譚千覓都要困死了,見她終於回來,也沒心思說別的,「快回來睡覺吧,我要困死了。」
莫余霏身上的衣服看著還算體面,但估計也不會多乾淨,「我想洗個澡。」
「沒電了,熱水器里的熱水不多。」譚千覓提醒她,見莫余霏也不吭聲就盯著自己,沉默三秒,「那你快點。」
按照目前的觀察來看,莫余霏對她應該是真感情,那麼對她隱瞞隊伍的狀況顯然不是正常的選擇。
算了,困了,明天再說。
莫余霏出來時她半個人都被周公拽走了,但還不屈不撓地堅守在客廳第一線。
她十分感動,「千覓,我沒想到你……」
「停,睡。」譚千覓有氣無力,飄魂似的飄回床上,等莫余霏晚幾步回去,她呼吸已經逐漸均勻了。
「……」
第二天六點半準時睜開眼,她這才活過來。
實不相瞞,她很容易困,昨晚能熬到那麼晚簡直是奇蹟。
輕手輕腳下床,時間還早,沒必要吵醒莫余霏。不過事與願違,昨晚燈滅了都沒反應的人這會兒反而輕易醒來。
譚千覓才剛挪到門邊,手還沒摸上把手,她時刻注意著莫余霏的動靜,於是剛好和她對上眼神,「……」
然後目睹這個人再次「變態」的全過程——那雙眼睛才更睜開,上一秒還有點懵,下一秒就醞釀出了盈盈的笑意。
「……」她沒好氣,「我長得很好笑嗎?」
「怎麼會?」莫余霏眼中的笑意蔓延而出,迅速纏繞了整個面部,她辯解:「我這像是好笑的笑嗎?」
的確不像,更像是愉悅的笑,但她就要這麼說:「我覺得就是,也許我上輩子是什麼喜劇演員吧。」
「嗯——好吧。」
扔給她一個眼神自行體會,譚千覓去洗漱。
也不是她對莫余霏沒好氣,只不過她是感覺到了,這人肚子裡藏了至少八百萬個心眼,必須得反其道而行之才不會上套。
她能扔過來一些模糊不清的事物,讓自己揣測,利用自己的探究欲達到她的目的,自己難道就不會反扔回去一些閃爍其詞的言行舉止嗎?有的是讓她好猜的。
果不其然,出去時就瞧見了一個思考者。
莫余霏坐在沙發上,摸著下巴像是在琢磨什麼深奧的事情。
「進去唄。」她用嫌棄的語氣不講理說,「磨磨蹭蹭的。」
莫余霏擡頭看她,挽出一貫的笑,「好,別急嘛。」
她面上是沒什麼異樣,不過譚千覓仿佛能看到她腦門上的問號。
尤其在她洗漱時,餘光捕捉到她偷瞄過來的視線時,那一串問號仿佛實質化了。
譚千覓回望過去,笑得和善,「怎麼啦?」
莫余霏偷看被抓了個現行,她倒也不尷尬,大大方方沖譚千覓笑。
譚千覓回頭後翻了個白眼。
服了,就沒見過心眼如此之多還這麼能裝的。
哦,除了她自己。
到最後她也沒問莫余霏為什麼瞞著自己,莫余霏也沒問她昨晚到現在為什麼言行怪異,仿佛她們的關係突飛猛進了幾十年一樣。
這點明面之下的暗潮洶湧兩個人都心知肚明,不過明面上的波瀾曲折要重要得多。
劉潤玥一覺睡到大天亮,對昨晚的事情只有「好像出事了」的印象,一出門瞧見樹都竄高了幾米,人懵了懵。
「啊?不是應該人類先病變嗎?這樹都長這麼大了啊?」她摸摸自己的臉,確認自己還是自己,「對啊,我這都還沒病變呢,它們著什麼急啊。」
劉潤年把她塞進車裡,「走了。」他們兄妹一輛車,舒嘉和林笙一輛車,譚千覓自然是和莫余霏一輛。
合上車門,她傷心道:「唉,可惜我不會開車,不然就能載你了。」其實她會。
這樣有點過,她補充一句作為合理的緩衝,「一個人一直開車不太好,而且萬一路上碰到什麼變異種,我開車你也好反擊。」
莫余霏轉頭看她一眼,頭頂的問號在譚千覓眼裡越來越明顯,她強行忍住笑,「挺可惜的,之後有機會學一下。」
「我……應該可以教你。」莫余霏不長不短看了她一眼。
她笑,聽著像是開懷,「那謝謝了。」
二人的關係進展不合理,稍一思考才後知後覺,這段關係幾乎是在按照莫余霏的預想來發展。
控制語氣、控制措辭、調整對方的直觀感受,如果對對方足夠了解,某種程度上也能做到讀心。
這種事兒還挺玄乎的,有的人愣是感覺不到,而有的人甚至能藉此控制一段關係。
這種人實在少見,譚千覓不可避免地稍有興奮。
她感覺莫余霏應該已經知道自己知道了,開懷的笑落下後,忽然又笑。
這一聲笑就有點莫名其妙了,輕如雲,散若煙。
莫余霏側頭看她,這次停留了兩秒,時間有點久。
她回頭時也笑了。
譚千覓於是確認她知道自己知道了。
知道了莫余霏表現出來的虛假,知道了真實的她也許另有面目,知道了她們是同類。
過了一會兒,她嘆息。
「怎麼了?」
「有點惆悵。」
「擔心管轄區里你的……嗯,朋友嗎?就是之前你說的那五個人。」
「那倒不是。」譚千覓嗓音刻意放得很輕,「我是在想……」如果相遇太讓人滿意,最後會不舍的吧?
話還沒說完,心臟忽地重重起伏,胸腔似乎都被砸得生疼,比昨晚還嚴重。
「……」話語在喉嚨中溜了一圈,出口之時還是換了模樣。
「好吧,我說謊了,的確有點擔心他們。」
「生死有命,只能祈禱祝福了。」「嗯,是啊。」
心臟起伏越來越重,其上盤桓的不安和恐懼逐漸占據了所有思緒。
她以為是身體出了點小問題,現在看來並不是。
「前面是不是出事兒了?不太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