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念哥兒被江霖抱在懷裡不哭不鬧的，大大的眼睛來來回回直盯著江霖看。雖是第一次見這個叔叔，但看著很是親切，不知不覺伸出小手覆在江霖的臉上，左右捏了又捏。

  「霖小子。」聽到動靜的王母才從鍋屋出來，看到江霖先紅了眼眶才出聲。

  「伯母。」江霖哽咽著，上前扶住伯母。三年未見，王母也蒼老了許多。

  「進屋再說吧。」喬小橋見彼此都激動的不行，攬著他們進屋坐下，轉身又出去把車上東西都卸進偏屋放好。

  「來，來，多吃點。」飯桌上王母不停手的給江霖他們布菜，「還有白糖糕呢，我下午特意蒸的，快嘗嘗，你以前來家裡最喜歡的，每次開鍋一口氣都能吃好幾塊。」

  「嗯嗯，伯母你也吃，我碗裡都快放不下了。」江霖接過白糖糕，咬了一大口，久違的味道，讓江霖感覺像是回到了從前。只是……江霖嚼了兩口，覺出不對，看了看手中的白糖糕，擡頭向喬小橋看去。

  喬小橋咧嘴笑了笑，心虛的別過眼，擡手給江霖堆的滿滿的碗裡加上幾筷子。江霖見狀還能不明白自己是想對了，氣鼓鼓的狠狠又咬了兩口白糖糕。之前喬小橋每次從縣城帶回家的白糖糕明明就是伯母做的，他吃著就覺得味道很熟悉，居然還騙他說是因為一個地方的，做法都大差不差。

  飯後喬小橋主動收拾了飯桌，留他們娘倆坐著好好說說話，回來時，念哥兒已經在江霖懷裡睡熟了。見天色已晚，喬小橋便招呼兩人先去休息，後面有好多時間說話呢。兩人剛剛激動的抱著哭了一場，江霖還好，到底年少，可王伯母年紀大了熬不得的。

  江霖也看出王伯母臉上的疲態，點點頭，進屋把念哥兒放下，摸了摸他的小臉，沒忍住親了一口，才轉身出來。卻見王伯母沒有立即歇下，拿了個小匣子又追出屋。

  

  王母沖他們招招手，「這兩天事情太多太急，我一直沒找到時間說。小橋不是說馬上要去嶺南嗎，我這還有些錢，你們都帶上，不都說窮家富路嗎，況且你們過去帶人也是要花大錢的，多帶一些備著也好。」

  江霖自然是連連搖頭擺手，王母不理他，只把匣子打開往喬小橋面前一推，「這裡我下午數了數有近五十兩，本來錢是小橋給的，不然我一個老太婆，那裡還有本去事掙吃食。」

  「這麼多啊。」江霖沒想到匣子裡的銀錢看著還不少。

  喬小橋接過匣子想了想，去嶺南的話自然多備些銀錢最好。想著今天帶來的糧食夠王伯母和念哥兒吃幾個月的，再留一些日常家用菜錢，等他們回來自然能繼續掙錢養家。如此想著，便從匣子裡數了四十兩整出來，把剩下的銀錢遞還給王伯母。「還是留些菜錢，我們身上也夠了。」

  王母點點頭，知道身上不能不留一點，拿著匣子回房休息去了。

  喬小橋見屋裡燈滅了，拉著江霖就要回房，一拽沒拽動，回頭才發現江霖氣鼓鼓的瞪著他。江霖看他回頭，嘴巴一張剛想質問什麼，卻沒忍住眼淚先滾了下來。喬小橋又趕緊給他抹去眼淚。

  「你幹嘛不跟我說呀。」江霖感到委屈極了。

  「哎。」喬小橋嘆了口氣，摟住江霖，「誰又知道七歲以下孩子不用流放呢，不然還瞞著做什麼，給你知道了又能怎樣，又見不著，一直念著心裡容易病的。」

  當日王秋娘讓喬小橋扶她進屋給江霖拿鞋，沒想到一進去就給他跪下，給喬小橋嚇了一大跳，這才知道原來孩子還在。王秋娘求他照顧照顧孩子老母，喬小橋自然一口應下。所以這近三年來，喬小橋說是去給別的恩人送糧食，其實就是去看王伯母和念哥兒了。

  江霖窩在喬小橋懷裡又哭了一場，才平復下來，又那裡真的怪喬小橋呢，喬小橋這麼好，他只是心裡難受。

  喬小橋拉著江霖回屋，又去打了洗腳水進來，江霖借著燭光，看喬小橋一身風塵僕僕，心裡有些愧疚，先前都沒注意喬小橋看起來那麼累了。江霖起身接過洗腳水，推喬小橋在床邊坐下，蹲下給他脫下鞋襪。「這幾天累著了吧。」

  「沒有，就是幫伯母搬了個家罷了。」喬小橋不好意思想躲開，結果沒拗過。雙腳才進入熱水中，喬小橋就發出一聲愜意的嘆息，不說腿腳連著的酸痛減輕不少，渾身的疲勞都像是一併泡沒了。看江霖坐在他身邊，說道：「你一塊洗吧，反正這盆大。」

  江霖點點頭，去了鞋襪把腳也放進去，盆不小，只是四隻腳在裡面，也得貼合著才行，江霖看著自己的腳和喬小橋的放在一起就跟小孩的似的，不由道：「你腳那麼大啊。」

  「我這個頭，要是生了一雙小腳，才奇怪呢。」喬小橋說著，伸著腳貼著江霖的比了下，是長了一大截。

  「對了。」江霖轉頭看到床頭放著的銀子，突然想到什麼，看著喬小橋問道：「伯母說錢都是你給的，你哪裡來的錢？」

  私房錢？不可能，江霖搖搖頭，自從喬小橋說讓他管錢，就是用個幾文錢也是過了他的眼的。而兩人又一直在一起，實在想不到喬小橋從哪裡弄的這麼多錢給她們。

  「是兔皮毛。」喬小橋道。「沒想到吧，兔毛比兔肉還貴呢。」

  城裡有錢人家會用兔毛給冬衣鑲邊，還可以直接製作兔毛褥子，喬小橋看過人家店裡賣的成品，那價格一看就知道兔毛可暖和舒適了。

  「兔皮毛！？」江霖聞言一愣，家裡賣兔子，都是喬小橋直接給收拾好的，他還真沒注意到皮毛去哪兒了，沒想到居然能賣這麼多錢。

  江霖突然渾身顫抖了一下，身上像過了電似的，感覺腳底痒痒的，江霖回神低頭看去，原來是喬小橋伸著腳尖去勾他腳底心。

  江霖不算胖，腳上卻是肉肉的，和喬小橋比起來皮膚嫩滑不少，喬小橋拿著腳一撚一撚的正覺得好玩，就被江霖推了一把，轉頭看去，發現江霖滿臉通紅，不解的問道：「你怎麼了？」

  江霖紅著臉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水涼了，睡覺。」

  今天月夜明亮，滅了燭火，屋裡也能看的清楚。

  江霖躺在床上良久，恍惚還覺得腳底發燙，蔓延到心底都覺得痒痒的，也說不上來自己怎麼了。翻過身想和喬小橋說說話，卻發現他已經睡熟，還起了微鼾。江霖一面心疼他這幾天來回奔波的勞累，一面心裡又泛起不知名的氣悶，最後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迷迷糊糊才睡著。

  江霖迷迷瞪瞪的被叫醒，外面天色還朦朧，不知道喬小橋這個時候叫他幹嘛。轉頭看喬小橋的臉慢慢湊近，江霖一下清醒過來，垂下眼，面上漸漸紅潤起來。熱氣灑落在耳畔，江霖的心裡像揣了只兔子，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

  不料下一刻，耳邊傳來的卻是喬小橋小心翼翼的氣音，「你是不是遺尿了。」

  江霖慢慢泛紅的臉頰一下定住，像是沒反應過來自己聽到了什麼，面目僵硬，猛的擡頭看向喬小橋。同時也感到喬小橋在褥子上不停摸索著，似乎在確認什麼。

  江霖眉頭一跳，嘴巴一張，剛要說些什麼，就感到大腿根處一片殘露涼，頓時面紅耳赤，有些尷尬起來。這情況以前也有，只是不如這次厲害，褲子都濡濕了一大片。見喬小橋還盯著自己看，江霖臉皮一緊，急忙辯解道：「沒有，我多大了。」

  「欸，你起來幹嘛。」喬小橋見江霖掀開被子就要起身，連忙拉住他，「褲子髒了，回去再洗，這大清早的，起那麼早幹嘛。」

  江霖臉上又紅了兩分，還真被喬小橋說中了，他確實想起來把褲子洗了。又一想，這裡不比家裡，院子小的很，要是起來洗褲子聲音太大，把伯母吵醒，起來撞上才丟人呢，於是又蓋被躺下。

  喬小橋昨天睡的早，早上模糊醒來，感到大腿處的褲子被淒濕了，好不難受。手一動發現江霖褲子也濕了一片，才想著不能是江霖尿床了吧，可摸了摸江霖屁股底下的褥子確實還是乾的。剛剛看著江霖不停變換顏色的臉，喬小橋又覺得自己想對了，只是江霖臉皮薄不承認罷了。

  「你把褲子脫了吧，濕了穿身上難受，反正現在這個天少穿一條中褲沒什麼。」喬小橋道。

  江霖沒理他，眼睛一轉看看周圍，想扯開話題，便開口問道：「這宅子租金多少啊，不能接回家嗎，還能省一筆。」

  喬小橋半晌沒說話，江霖在一旁沒忍住伸胳膊鼓搗鼓搗他，催促他快點回答。

  「那啥，我跟你說實話，你別鬧彆扭啊，我不是故意瞞著的，其實這宅子是我之前買下的。」喬小橋眼睛盯著屋頂，沒敢轉頭看江霖。

  當年王浩還沒有回來，喬小橋和王曉燕在一起兩年還沒有孩子，村里人開始閒言碎語起來。喬小橋無所謂，他天天外出做工，沒跟村里人多交流。但王曉燕不一樣，她一直待在村里，喬小橋看的出來她心裡不舒服，不想她聽著那些渾話難受，便跟工友打聽到這處。當時這裡除了院牆是好的，偏屋和鍋屋也勉強能用，堂屋根本住不了人，是喬小橋自己推倒了，一點一點蓋起來的，也正是這樣，這裡不過十來兩就拿下了，算是買了個地契。

  只是原本打算給王曉燕一個驚喜的，還沒說出來，王浩就回來了，這裡也就用不上了，要不是把王伯母和念哥兒接回來，喬小橋真的是忘記還有這個宅子了。

  那難怪江霖昨天到這覺得有些奇怪呢，就和家裡堂屋蓋的一樣嘛，能不眼熟。

  「那你對你前妻還真好。」江霖哼唧一聲，翻過身去不理喬小橋，自己開什麼口啊，這會兒根本沒心情去管別的，就聽到這裡是特意給王曉燕準備的，頓時心裡有些不是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