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2024-09-14 02:47:58
作者: 柿瘋子
第十三章
晚上,喬小橋拿著個小罐子遞給江霖,這裡面的膏散是村里人常用的,幹活弄的,累的紅腫脹痛,抹上它最是管用。
「你給我抹下後面肩背吧,我夠不著。」
說著便脫了上衣掛在肘上背對著他,等了一會兒不見動靜,喬小橋轉頭看去,見江霖臉色漲紅,張目結舌,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怎麼了。」
「沒,沒事,你轉過去,我給你弄。」看喬小橋轉過身來,江霖臉色又紅了兩分,話說的又快又急。連忙低下頭,扭開膏散的蓋子,第一下手顫打滑,還沒扭開。
喬小橋沒做他想,轉過身去。江霖看著他的肩背磨的全是紅腫傷痕,忍不住心疼又埋怨道。「我都說了,我和你一起背,輕快些,我又不是背不動,你看看你這身上。」
「我想著打半天的柴,我回來一個人正好也背的動,省你再跟著跑,這山路又不好走。」喬小橋笑了笑,又把身體向前傾,讓江霖好抹一點。
江霖摳出點膏散,細細的揉抹著,抹到肩上時,摸到一條條的凸起。江霖有些疑惑,掰過喬小橋的肩膀對著燭火,仔細看了看。
果然,喬小橋是健康的小麥膚色,肩膀上一道道糟糕的疤痕,肉粉之中泛起一點白,入目可見。
「怎麼這麼多疤啊。」看著也有幾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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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疤!?」喬小橋摸了摸肩膀。「奧,這個呀,以前幹活磨的。」
喬小橋說著,又舉起手給江霖看看。手掌粗糙異常,布滿了老繭和裂紋。「你看,幹活的人,怎麼可能沒點疤呢。今年沒怎麼幹活,我這手現在都算好多了。」
前幾年,喬小橋半大小子就跟人出去做工,他那時人還小,只要一半工錢,又求了半天,人工頭才答應帶著他。他想著既然拿了錢,也不能仗著人小隻干輕活,細活那時又不會,喬小橋就夾在一群大人間,搬石頭、扛木頭、挑水活泥巴,什麼粗活累活都搶著干,身上磨的滿是傷痕。
工頭人也好,看的不忍心,又見他勤快不偷懶,最後給他結全了工錢,給喬小橋樂的直蹦噠。
江霖動作輕慢的給喬小橋揉抹好膏散,剛想給他拉上衣服,就注意到腰窩上方又一抹暗影,多看了一眼,手指下意識戳了上去。
喬小橋冷不丁被戳一下,腰身一顫,向前一弓,轉身剛想問話,就被江霖又按了回去。「別動。」
「怎麼了?」
江霖又仔細看了看,才擡頭驚訝的說道:「你有哥兒紋啊,那怎麼還能當漢子養了那麼久。」
也聽說過那有天生沒有哥兒紋的人,被錯當漢子養大,以為喬小橋也是如此。
喬小橋摸了摸江霖戳到地方,轉過身來,看著江霖張了張口沒說話,想著該怎麼給他說。
拉上衣服穿好,拿過膏散放好,上床到裡面坐著。從江霖過來,因為腿傷一直睡在外面,後來怕他起夜不方便,喬小橋就一直睡在裡面了。
「其實這事吧,仔細想想也明白小爹的話擔憂。。」
喬小橋說著看江霖背對著他坐在床邊,還是剛剛的樣子,一動不動,伸手拍了他一下。「嘿,江霖,聽我說話了嗎。」
「啊,哦,那個我把燈先熄了吧。」江霖被拍了一下,像是才回神,猛地站起來沒回頭。江霖臉色通紅,又不想喬小橋看見,先過去熄了燈,才摸黑爬上床。
喬小橋個高但並不粗壯,薄薄的肌肉均勻,線條分明,健康又朝氣。江霖隔著衣服摸了摸自己乾瘦平坦的肚子,恨恨的想,以後他也會有的。
等二人躺好,喬小橋才一點一點說著家裡的往事。「小爹這麼做,想想很容易就知道是為了什麼。其實嬸娘不是嫁進來的,是我小叔入贅到她們家的。」
「啊?」江霖吃了一驚,有些轉不過來彎,明明嬸娘現在在喬山村,三姐也姓喬啊。
喬小橋的爺爺奶奶生了兩個孩子,喬小橋的父親—喬方東,叔叔—喬方南。
喬小橋二姐剛生出來不久,爺爺奶奶就相繼病倒了。躺了兩年,家裡掙的趕不上吃的藥錢,田地便也零零散散的賣出去了,就連給小兒子準備成婚用的新房也賣出去了。
後來錢用完了,但是剛得的藥方子,吃著才有點起色,藥又不能停,正是難為時。
喬方南在鎮上做工的時候,聽說田裡村有戶人家招贅婿,給的聘禮頗豐。就是姑娘家身子骨不好,腿腳還有點毛病。而且人家給的禮高,要求也高,這不找了一年多了,也沒合適的。
喬方南聽著想去試試,當即請了假,就直接過去了。
田父也是第一次見不帶媒人,自己跑來的。不過喬家幾口人不說生的多好看,但五官周正,身形挺拔,田父看著喬方南的模樣還是很順眼的。見喬方南說話行動間也沒有畏畏縮縮的,又滿意了兩分。
不過聽喬方南說了家裡的情況,如果滿意,希望聘禮能留一部分給家裡。田父又有些猶豫,倒不是小氣,只是一方面覺得喬方南有孝心,是個好的。另一方面又怕喬方南只是家裡現在急用錢,看他們給的禮錢多,以後心不在他們家。
正在田父細細考量間,發現女兒出來了。一般有人來說親想看,都會提前告知準備,田雨珍待在房間裡,在父母沒滿意來人之前,是不會出來的。
只是沒想到有個愣頭青自己跑來了,田雨珍出了院子才看到有外男在。當然她不是養在深閨的大家小姐,自然平日間也是見外人的。尤其這一年間開始說親,田父田母只有這一個寶貝女兒,當然還是看女兒滿不滿意的,他們滿意後也是讓女兒再相看相看的。
田雨珍應該立即進屋的,只是她明明看喬方南是第一眼,卻覺得不像外人,等回過神來,霎時羞紅了臉,連忙轉身進屋。
喬方南也呆住了,漲紅了臉,他來時已經考慮到被打出去的後果了,只是此時見到了人,再想到事若不成,無由的失落起來。
田父望著進屋的女兒,他也是這個年紀過來的,自然明白女兒這是滿意眼前的小伙子了。
又看了看喬方南,手足無措也沒有了開始的從容,左搖右轉間不停的看著屋裡。知道他也是滿意自己女兒的,想當然啦,自己女兒模樣性情都是頂好的。
又思索片刻,雖然覺得喬方南不帶媒人,直接過來沒規矩又莽撞了點,但有句話說,是無巧不成書,也許這就是他們的緣分呢。所以田父問了喬家的住址,等過兩天去和喬家父母再細說一番。
這就是小叔和嬸娘的第一次見面了。
「那爺爺奶奶直接同意了嗎?」江霖想著很多人忌諱這個,實在是萬不能了,才會讓兒子去入贅的。
「以前小爹他們聊天,說過這事,小叔剛回來說這個事,爺奶是很心酸的,覺得受自己拖累了。不過就心酸一會兒,小爹說小叔那樣,樂的都找不到邊,看著自願的不得了。還有後來,田家爺奶過來商事,小叔都想不起來還要辦大禮,收拾了包裹就要跟去了,氣的爺奶說他不懂規矩,硬撐著起來合夥抽了他一頓。」喬小橋想著小爹說的畫面,不由得帶著笑意。
「後來呢。」江霖想著兒大也不由爺啊。
等了一會兒,才聽到喬小橋低聲繼續說道。「後來他們就都不在了。」
「啊!?」江霖笑容一僵,腦袋實在轉不過來,他還處在少男少女情竇初開的劇情里沒抽出來,怎麼就……
「三姐才會走路說話,那年雨季特別長,連天雨都的特別大,田家爺奶怕田埂塌了,有一天雨剛小了一點,三人拿著鏟子就去地里了。嬸娘中午沒等到他們回來,晚上也沒等到他們回來,後來等雨停了,在河渠好遠的地方找到了。幸好雨季風大,吹倒了不少樹,在河裡攔住了他們,不然可能就找不到了。都已經不成樣子了,不是穿的衣服都認不出來。」
「怎麼會。」江霖聽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們村去地里有條河,上邊那橋都多少年了,修的低又沒有橋樑護欄,水早沒過去了。可能是後來雨下大了,他們回來時,水變得湍急,衝下去了。」
「所以嬸娘她們才會到這邊來嗎?」
「是,嬸娘她們是被趕出來的。」
「嗯~」江霖一激靈,不確定的跟著重複了一遍。「被趕出來的!?」
喬小橋枕著胳膊,望著黑暗,帶點譏笑道。「是啊,嬸娘大伯說嬸娘剛出生,嬸娘爺奶就突遭病痛去世了。三姐生出來不久,田家爺奶和小叔又突遭橫死。說她們克人命,又沒有兒子來傳宗接代,就給趕出來了。橫死之人不入祖墳,但他們居然也不許把人葬在村里別處。」
喬小橋說著想著咬牙切齒。
「這是什麼鬼話,欺負人不是。」江霖跟著憤然道。
喬小橋深呼吸兩下平復後才繼續,「孤兒寡母,可不是欺負人嗎。一大家的家產,就給了三姐一輛板車,三姐還小,嬸娘抱著她,拉著他們一步步的過來,等小爹得了消息過去迎的時候,嬸娘臉上都沒什麼人色了。」
喬小橋停下,嘆了口氣才道:「我爺奶當時雖然吃了那個方子,暫是時好了,但是病了這麼久,身體早不行了,不過兩年就相繼都去了。我爹又在那年春寒中,一場傷寒沒挺過來也去了。我都想像不出來,我小爹和嬸娘那時候怎麼熬過來的。可能正是了解了田家的事,小爹嚇住了,胡思亂想了些,才會瞞著所有人,把我當漢子養吧。有個男人,門戶總能硬強些。」
江霖張了張口,不知該安慰他什麼,但腦袋一轉又覺得哪裡不對。
「那當時你……」江霖想著喬小橋要是已經出生,又是怎麼過後瞞著他是哥兒呢。
「我啊,我還在小爹的肚子裡呢,他都不知道。」喬小橋閉著眼睛,語氣平緩的說道。
「嬸娘身體本來就不算好,那時候虛弱的人都站不住了,橫死之人又不好找人來幫忙,破土開墳都是我小爹做的,他也是過後覺得肚子不舒服,才知道有了我。」
「原來這樣啊。」江霖趴在床上,面朝喬小橋不知在想什麼。
「好了,晚了,先睡吧,以後想知道什麼再問我。」
「嗯。」
喬小橋躺在床上閉著眼睛,過了一會兒,將睡未睡朦朧間,猛然睜圓眼睛,我去~下意識轉頭看向江霖,只是今天沒有月亮,屋裡黑漆漆的,看不見一點光影。
江家是規矩的,他剛剛在人面前袒胸露乳,還讓江霖給他抹藥,是不是太欺負小孩了。
天啊,又忘記自己是個哥兒了,喬小橋生無可戀的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