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章

  第三章

  喬小橋頓覺有口氣噎在喉嚨口，堵的厲害，不禁為江大夫一家的遭遇感到難過。聽聞嫂子幼時過的不好，好容易才有了這個孩子。上次過來，大家歡喜的模樣，喬小橋還歷歷在目，原本大喜的事，如今卻……

  大廳內幾人一時無言，直到……

  「誒，這腿…」喬小橋看著被江大哥背上的江霖，剛剛還奇怪怎麼讓江大哥把江霖背出來，原來是腿斷了。腦海里不自覺浮現出，官差帶來命令，小孩年紀小，不聽從鬧騰，然後被教訓腿打斷了，想著想著就不由自主的看向韋成他們。

  「看什麼看，什麼眼神，他那腿前些時候出去採藥自己摔斷了，又不是這兩天斷的。」紀明一看喬小橋那表情就差明問了，是不是你們給他腿打斷了。

  喬小橋故作無事略過紀明煩躁的嘴臉，立馬轉頭看向別處，應該是想像的畫面感太強，表現太明顯了。

  「你怎麼帶他回去啊。」喬小橋聽聲回過頭，看著韋成，指了指自己，確定是跟自己說了，又看著江霖的腿，反應過來。「放推車上啊。」

  「你那車上不堆滿了東西嗎。」

  

  喬小橋才想起來那些東西。「拿下來啊，就，就當，當聘禮了。」喬小橋話一出口，就覺得不對，越說聲越小。不說現在說這些不合適，而且車上的東西看著雖多，但離聘禮可就差遠了，就只有糧食和一點蔬果山貨。

  「還要收拾什麼嗎？」喬小橋撓撓頭，試圖說點別的。

  「還收拾呢，看不到嗎，這裡都封了，除了穿的一身衣物，什麼都帶不走。」紀明說完，捲起衣袖，跟著韋成他們一起出去幫忙了。

  喬小橋這才有心環顧四周，果然大大小小都貼著封條，先前心急，他都沒有注意到。

  「哎呀，小叔的鞋沒拿，小橋啊，麻煩扶我去拿一下。」

  「我去吧。」

  王秋娘搖搖頭忙攔著公爹，道。「爹，你扶著娘去和小叔再說兩句，往後再要相見，還不知……」

  江大夫懂了兒媳的未盡之言，紅著眼哽咽著扶著夫人出去了。

  到後面拿過鞋，喬小橋看著鞋挺新，再瞧瞧鞋底，這明顯是還沒穿過的新鞋。

  王秋娘摸著鞋道：「小叔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之前說走路多了說腳疼，結果才發現是長個了，腳大了，鞋小了。沒做好呢，採藥的時候下了場雨，路滑，就給腿摔了，還沒穿過呢。」

  喬小橋扶著王秋娘慢慢走到前院門外，看他們把車子上的東西都卸下來了。江霖坐在車上，幾人圍著他，江嬸子不停的摸著小兒子，含著淚也說不出話來。

  「我這身子走的太慢了，耽擱了點時間。」王秋娘道。

  韋成擺擺手，這一個院子，能耽擱多長時間。「那你們快走吧，我這立馬也要出發了。」

  喬小橋聽到嘩啦啦的鐵鏈聲，才發現剛剛站在門外的衙差手裡拿著鎖鏈鐐銬。流放嗎，這也是正常的，但……

  喬小橋想了想轉身衝著韋成幾人跪下，磕了個頭。韋成躲閃不及，反應過來，連忙拉他起來。「你這是幹嘛。」

  「嬸子他們年紀大了，大嫂身體這情況，勞煩各位大哥照顧一下。」

  「你放心，江大夫一家於我同樣有恩，別的幫不了他們，這一路我跟著，肯定給安全送到。」韋成擲地有聲的承諾著。

  轉頭看著熱淚盈眶的江大夫，又跪下給他們磕了個頭。

  「欸，小橋你這孩子，快起來。」江大夫幾人連忙過來扶他，喬小橋先未起身，說道。「結親嘛，磕個頭應該的，爹娘，大哥大嫂，你們放心，我會照顧好江霖的。」喬小橋喊的乾脆，江大夫幾人含淚應下了。

  喬小橋起身把鞋子卷吧卷吧塞進懷裡，過去看了看江霖的腿，直接把他背了起來。「這推車你們留下吧，不說您和嬸子了，嫂子的身體更是耗不起。」

  說完不等江大夫他們說話，喬小橋背著江霖就走了。

  喬小橋出門後想了想從巷子另外一頭繞出去了，幸好可能因為知道官差在這，怕惹火燒身，附近家家門戶緊閉。一口氣繞到了城南口，喬小橋找了個地方，就縮在那了。

  江霖不明白他躲在這幹嘛，也沒心情去詢問，索性不出聲。沒多久就聽到鎖鏈車輪的聲音，江霖隨聲看去。只見父母兄嫂帶著枷鎖鐐銬緩行至此，喬小橋留得推車不大，兩個人坐著，都得腿放下側著身才行。看著大哥帶著枷鎖艱難的拉著車，江霖忍不住又要哭出來。

  等他們出了城門，喬小橋背著江霖小心的跟上去，隨行三個衙差，那個叫紀明的沒來。看著出了城門不久，韋成便從自己的包裹里取出一條簿被，遞給江大哥幫王秋娘圍上，又接過推車，自己拉著。

  見他們轉個彎上了官道，喬小橋才偏頭對江霖說道。「前面官道寬敞，沒有東西攔著了，不能跟了，而且也不順路，我們也回吧。」

  也就城門口有段樹木擋著才沒發現他們，喬小橋沿著城邊的小路向西走著，他原本該出來直接從城西回去的，只是不看著他們離開，總也不放心。

  走到半路，喬小橋深吸一口氣，停頓了下說道：「你要不然哭出來吧，別憋壞了。嬸娘說過，難過的時候，哭出來會好受點。」

  等了下才聽背上江霖小聲說道：「我才沒哭。你……嗚嗚嗚……」明顯就是忍著哭腔說出來的，結果才說了半句，還是沒忍住，都怪喬小橋。

  感覺到頸肩的手臂收緊，聽著後背上的江霖痛哭失聲，喬小橋心裡一酸：「是是是，你沒哭，是我出汗了，脖子領子都濕了。」

  江霖一哽，低頭一看，果然看喬小橋後面領口加背上濕了一大片。哭了好一會兒，聲音漸停，突然身上一沉。喬小橋側頭一看，原來江霖迷糊睡著了，睡夢中還不自覺的抽噎著。想必這兩天他心裡也一直壓著塊大石，都沒休息好。

  快走到林陽鎮，喬小橋心裡在盤算要不要在這裡找地方休息一晚再走，看著天色已晚，太陽西斜，等下日頭一落，天暗的就快了。而且這個時辰，林大哥他們肯定回了，剩下還好長的一段路。不說路遠，就是天黑實在不好趕路。

  只是想著這次來只是送東西，他身上也沒帶什麼錢。正是為難，突然看著前方，喬小橋側身躲向路旁，又仔細看了下，趕緊把江霖喚醒。

  把江霖小心放下，看江霖還迷糊著，又拍了兩下。左右瞧瞧，抓過兩把泥就往江霖身上摸。

  「你幹什麼。」江霖嫌棄的想往一旁躲，奈何受那條腿的拖累，愣是躲不掉。無奈看著頭臉還有身上衣物都被抹的髒兮兮的。喬小橋又把他的衣服沿著縫線的地方，撕了幾個口子，這樣回去洗洗，縫縫，衣服還是好的。

  做完這一切，喬小橋才開口解釋道：「前面有我認識的人，我想著你留下既然是那些大哥想辦法，鑽了漏洞的。那你們家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你身上太乾淨了，衣服也好，不好扯謊。」

  江霖身上的長袍在他看來只是普通的布料，只是跟喬小橋這些穿麻布短打的農戶比起來，放在一起還是太過扎眼。加上江霖畢竟是城裡人，雖然不是嬌生慣養，但跟他們要在地里勞作的人比起來，也過於白皙了。

  喬小橋用江霖的下擺把手上的泥擦的差不多了，起身把江霖重新背上。

  「誒，小橋，這是……你車呢。」林大看著終於出現的喬小橋，不見他的車，卻見背個人，連忙迎上去。

  「林大哥，你怎麼還在啊。」喬小橋沒回答，先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今日送的貨多，我又不如老二熟，本來就慢了些，看你沒到，索性我就再等等。」 其實喬小橋要是還是漢子，林大就回去了。只是喬小橋如今是個哥兒，雖然不大像，但林大想想自己家裡的小哥兒，總覺得放心不下。所以讓其他人先回去了，為了避嫌，又留下一個年紀大的工人，只是這些也不用說出口。

  喬小橋道過謝，在林大的幫助下，先把江霖放好，看著林大又指了指江霖，開口道：「哦，這我買的。」

  「哦，你買的，昂，你買的！？」林大看著他，一時沒反應過來，連著車頭那個工人也馬上回頭看向他們。

  江霖瞪著眼睛看他，沒想到喬小橋是這麼介紹他的，連忙低下頭，縮在一邊。

  喬小橋見大家都看著他，擦擦額間的汗，又道：「我這情況，你們也都知道了，再找不一定有人願意。願意的還不知道什麼人家呢，那還不如買個順心聽話的呢。」

  「哦哦，那你車呢。」林大回過神來，收斂了一下又問道。

  「錢不夠，抵給人家了。」

  「什麼，是不是看你小，坑你呢。」喬小橋年紀不大，但做事穩妥，他要決定了買人，不會是一時興起。肯定是看好了，各方也都準備妥當了，不會說帶不夠銀錢的。所以林大怕人看他年紀小，坑他了，人牙子那些可都是滑子老手。

  「不是，他好看，所以貴了點。」

  林大這才回頭又看了看江霖，雖然臉上抹的黢黑，仔細一瞧確實生的好。「那他這腿。」

  「不聽話，被打的唄，不然加上那個車也不夠的啊。沒事，也不嚴重，能養好。」

  「那他這年紀也小了點吧。」

  「年紀小，養養就是了，難能有個模樣這麼好還不貴，總比年紀大還丑的好多了吧。」

  林大無言看著喬小橋，想想以前也見過王小燕一面，他果然就是喜歡臉好的吧。林大到底不是多嘴的人，只是關心多問了幾句，隨後幾人便上車往回趕。

  喬小橋臉不紅心不跳的說了這一堆，其實是他在路上想好怎麼跟家裡人說的，這會兒倒先拿林大練練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