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
2024-09-14 02:46:43
作者: 萬點飛紅
可憐
宇軒心中百味雜陳。帶著安華與青璃拜別韓凝霜之後,他們三人退出了幽南殿。
「雲公子請留步!」沒走幾步,宇軒便聽到一個熟悉不已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他回過頭一看,正是笑面盈盈的柳如曼。
安華和青璃也停住了腳步,他們回過頭,怒視著這個差點讓他們喪命於白湖湖畔的女子。
「事到如今,你還想使什麼壞心眼?」青璃怒瞪著她,大聲地呵斥道。
柳如曼看著她,冷冷一笑:「如曼所犯之過,方才宮主已代為致歉過。若是青姑娘覺得幻玉宮的誠意還不夠,倒是可以隨時來找我柳如曼來討!」
青璃被她這麼一擊,更是怒火中燒。她正要繼續發作,卻聽見安華低聲勸道:「青璃,不可節外生枝。」她頓了一頓,氣好似消了一大半。她轉過身,便悻悻地拉著安華離去。
「柳姑娘,青璃她多有冒犯,我代她賠個不是。」宇軒看著眼前這個曾是朋友亦是敵人的女子,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如何看待對方,便先客套道。
「雲公子不必多禮。我請你留步,便是要當面感謝你此前一路同行上對我的照顧,同時,就我此前給你帶來的諸多麻煩,向你賠禮與道歉。」柳如曼說著,臉上露出了溫柔與真誠的笑,如同那一縷透過窗口照進殿內的陽光,明媚而璀璨,讓宇軒內心為之一動。
「柳姑娘言重了。這一路同行,柳姑娘對我們亦是照顧頗多,我們對你亦是感激不盡。至於所謂此前的麻煩,實則也並未造成實質損失,柳姑娘也不必放在心上。日後若柳姑娘不嫌棄,我們自當繼續是朋友。」宇軒知道柳如曼此前所為,也都是為了韓凝霜與幻玉宮。他們兩人立場不同,利益相衝,發生矛盾在所難免。如今韓凝霜已然表態,他們兩人也不再有利益衝突,得一友勝樹一敵,他不妨大大方方地將對方視為朋友,坦然處之。
「實則也並未造成實質損失,」柳如曼噗嗤一笑,重複了宇軒的話,「一路同行時,你對我無動於衷,我一度以為你不好女色。卻沒想到你心裡居然對那段芙戀戀不捨。」她語氣中帶著嘲諷,看著宇軒因窘迫而通紅的臉,得意地笑了起來。
「罷了,改天你便替我向那段姑娘道個歉吧。」柳如曼擺擺手說道,「對了,」她忽然想起什麼,一臉壞笑地說道:「也替我向安公子道個歉。」
宇軒有些不解地看著柳如曼,「向段姑娘道歉我能理解,不過為何你要像安華道歉?」
柳如曼歡笑了起來,她看著宇軒,大為詫異地問道:「你當真不知?」
宇軒點點頭,不知道她葫蘆里賣的究竟是什麼藥。
「有趣,有趣!」柳如曼歡笑著拍手叫道,仿佛是聽到了這個世上最有趣與滑稽之事。可沒笑到多久,她便迅速收住了笑,「你太傻了,」她深深地看了宇軒一眼,「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宇軒帶著一臉不明就裡的神情,拜別離去。柳如曼默默地看著他的背影,心裡念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原來這天底之下,儘是可憐之人。」
在韓凝霜的一再堅持下,三人又在幻玉宮裡歇了五日。此後,三人拜別了韓凝霜,離開了幻玉宮。他們沒走多遠,便來到了離幻玉宮最近的一個城鎮——春江城。
「哇!這裡好熱鬧啊!」青璃看著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興奮地叫道。
「自古以來,春江城就是中原南部最熱鬧的城鎮之一。此城是多條道路的交匯之處,且風光明媚,天暖宜人,向來人山人海,熱鬧非凡。」見到此刻春江城內一片車水馬龍、路上行人摩肩接踵的景象,一向自恃沉穩的安華也情不自禁地多說了幾句。
青璃被眼前八街九陌的繁華之景所吸引,讓宇軒和安華費了好大的勁,才終於將她拽進了客棧中。可誰知青璃即使已經到了房中,卻依然不肯作罷。
「我們難得看到這樣繁華好玩的城,看到這麼多的人,我們就出去逛一下嘛。」青璃用滿是撒嬌的語氣對著宇軒和安華說道。
「不可。」安華搖了搖頭,說道:「如今宇軒身上帶著三件魔道至寶,極為貴重,不可隨意拋頭露面。雖然我們目前並不知道世間還有多少人知道此事,有多少人識得我們,但避開人群,謹慎一些,總是更好。」
「那。。就宇軒自己留下,安華你陪我去好不好?」青璃的回答幾乎是脫口而出,她一邊說著,一邊輕輕地搖著安華的衣袖,用哀求的眼神看著他。
她見安華似乎並不為所動,便迅速調整了策略,轉而朝向宇軒說道:「宇軒,你就勸勸安華,讓他陪我一下好不好?」
宇軒知道,青璃自從離開東海、跟隨自己一路行來,一直都在疲於奔波、擔驚受怕,馬不停蹄地在多個生死之戰中穿梭,沒過上一天的安穩日子。如今他們已經集齊三件至寶,只差最後一個便可大功告成,是可以稍微休憩一日,且青璃的話已經講到這個份上,隱隱有哀求之意,他不願拂她的面子、違逆她的心愿,叫她傷心。
故而,他便開口道:「是啊,安華,春江城素有『南方之珠』的美稱,難得來一次,你便陪青璃去逛逛吧,我留在客棧里。」
安華躊躇了一陣,說道:「你身持貴重之物,只你一人在客棧,我不太放心。」
「安華,你就放心吧,難不成還會有人忽然出現殺了我?」宇軒笑著說道,「好了,我又不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道法修為不說能冠絕天下,但至少能夠自保。況且,此城路上行人絡繹不絕,耳目眾多,若是有人想要成功將這三件至寶都偷了去,怕也是難上加難。」
「你們就不要擔心我了,好好上街逛一逛吧。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花落空折枝。人是這樣,城更是這樣。」宇軒一邊擺擺手,一邊打趣地說道。
安華剛想再說什麼,右手卻已經被青璃抓住,他的身子被青璃往門口拽去。他只得無奈地搖了搖頭,與青璃一同離開了房間。
宇軒站在房間窗前,看著兩人行至路上,身影逐漸消失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他心底忽然湧出莫名的失落。
忽然,他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猛然轉過身去,差點嚇得叫出聲來,有一人不知何時,早已站在了房間的另一端,正在默默地盯著自己。
來者是一名中年男子,身型瘦弱,一件青色的道袍松垮地套在他的身上,無風自鼓。而他瘦削蒼白的臉頰上,一雙細長的眼睛正盯著自己看,一絲狂喜之色從眼角中溢出。男子嘴上掛著一絲冷笑,在這南方盛夏的房間中,宇軒全身卻寒毛乍起,不寒而慄。
瞪著眼前這不速之客,宇軒控制不住地渾身發顫,他強行壓抑心中的驚詫與恐慌,他口乾舌燥,連續吞咽了幾下,才艱難地發出聲音說道:「段掌門。。」
段千生看著眼前這名身體顫動的年輕男子先開口之後,冷笑了兩聲,才幽幽地回道:「雲宇軒,我們終於見面了。」此前他潛入幻林,並在幻林中察覺到激烈的鬥法之後,悄然跟上了宇軒等眾人,他們的行蹤早已在他的掌控之中。
「不知。。段掌門前來,所謂何事?」宇軒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將身體頂在了窗邊。他自然是知道段千生忽然現身在此是為了何事。只是他仍需要更多時間來思考對策。
「殺你。」段千生語氣冰冷,殺意從他的臉上瀰漫開來,「我有很多理由要殺你,但若你交出那三件至寶,我可以留你一條命。」
宇軒心中駭然,莫非方才段千生就一直潛身附近,將方才他們三人的對話全部偷聽去了?他知道當前的段千生道行遠在自己之上,要與他當面武鬥,只怕是凶多吉少。
故而,他身體猛然後仰,打算從窗口躍下,匿入人群中逃之夭夭。卻不料他後仰的身體似乎被某種巨力彈回,他的逃跑預謀徹底粉碎。
段千生大笑了兩聲,冷語道:「整個房間早已封在我的結界之下,雲宇軒,你無處可逃。既然你不願意給,那我只能自己拿了。」
他話音剛落,電光火石之間,段千生騰空一躍,右手兩指前伸,直向宇軒胸膛指來。段千生手上無劍,但宇軒卻感覺到迎面有一把無形的鋒利氣劍,正對準自己的胸膛直貫而來。他來不及多想,身體本能地避至一側,將這把氣劍避開了去,同時,他右臂揮動,玄龍從他身後躍出,龍口大張,便朝著段千生撲咬而去。
段千生雙眉一蹙,手中雙指在空中迅疾遊走,如靈蛇吐信,似騰龍穿雲,雙指前方激起的氣流凝成一把新的氣劍,在他的催動下大開大闔,在撲來的玄龍身上劈開了數條口子。此後,氣劍更是化成無形的軟帶,從龍頭至龍尾,將整條玄龍緊緊縛住。
段千生冷哼一聲,左手兩指對著苦苦掙扎的玄龍,在空氣中橫劃一線,一隻巨大的氣劍從線中劃出,從玄龍身上貫穿而過,在一聲痛苦的哀嚎聲中,偌大的玄龍便煙消雲散了。
宇軒強忍著玄龍受襲所傳來的疼痛,雙臂高舉,一記斷水掌向著緊追而來的段千生推去。強勁的掌風帶起了空中的嘯聲,還未切至眼前,段千生的臉頰上便已感覺到隱隱的疼痛。
「有兩下子!」段千生大聲喝道,他身子一避,同時雙手回擋身前,數道氣劍格於胸前,將切身而過的掌風盡數削下。此後,他右袖大揮,又是三道氣劍,分別朝著宇軒的頭、胸、腿三處射去。
宇軒冷汗直流,以前他在御龍谷觀望段千生與廉星銳兩人的對決時,只感嘆段千生的道行與修為之高深,讓他實在望塵莫及。而如今自己與他當面對上,他才知道遇上這個對手是有多麼的可怖。
常人的氣劍,往往必須通過手持實劍激發,且所激發出的氣劍也往往成色具形,因而能夠依據實劍的軌跡與氣劍本身有的放矢地應對氣劍。但段千生的可怖之處在於,他無需任何實劍便可催生氣劍,且催生的氣劍無色無形,融於氣流之中,對手只得依靠對氣流變化的感知來應對。一旦感知有誤,便可隨時被無形氣劍貫身而亡。
化氣為劍,想來只有段千生一人真正達到了這樣的境界。宇軒一面感嘆,一面卻甚為慌亂地屏開結界。三把氣劍猛然刺在他的結界上,只聽得刺耳的巨響,刺往頭部與胸膛上的兩把氣劍被他格開,但刺往右腿的那把氣劍卻還是衝破了他的結界,從他右腿貫穿而過。
宇軒慘叫一聲,身體失力,摔在了地上,鮮血從他腿上的傷口上不斷湧出。段千生手中氣劍寒芒吞吐,劍光如星,將宇軒周身盡數封住,最終,他冷笑一聲,右手一點,一道氣劍從宇軒胸膛上貫胸而過。宇軒兩眼一黑,徹底倒身在地,不再動彈。
「依你這樣的資質,能修到今天這樣的水平已是不錯了。」段千生看著已經不省人事的宇軒,語氣滿是不屑地說道。他將手探入宇軒的胸前,將雷神戒、梵冥佩與幻音柄一一掏出。
「天助我也!天助我也!」自己一直夢寐以求的三件至寶,此時此刻就躺在自己的手上,段千生欣喜若狂,他仰天大笑,甩身離去,只留下滿屋狼藉,以及一動不動、身體逐漸冰冷的宇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