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蟒

  巨蟒

  「雲公子在發什麼呆呢？不會是也想要挺身而出，去與那廉星銳相鬥吧？」柔媚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他回頭一看，柳如曼，這名來自魔道四大門派之一幻玉宮的女子，正笑吟吟地看著他，幽幽地說道。

  宇軒沒有回應她，而柳如曼卻自顧自地繼續說道：「小女子眼力不好，不知雲公子能否幫小女子看看現在這場上的形勢？」

  宇軒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正是不遠處北雪府府中大廳里，黑奇國與正道相鬥的場景。宇軒遙遙望去，地上已經是滿地的屍體，有黑奇道士的，但更多的還是正道弟子，殘缺的屍塊上流出的血液，不斷地浸透到雪地上，幾近要將那一片雪地化成一汪血池，血水由血池中潺潺地往外流。

  濃重的血腥臭味裹著寒風撲面而來，讓宇軒聞之欲吐。他穩住心境，重新細看戰場上還活著的人。

  

  黑奇國這邊，普通的黑奇道士已所剩不多，此前的四隻巨型異獸目前只剩下兩隻，而九個護法目前也都還活著，還在與正道這面各門派的掌門和長老們相鬥。而正道這邊損失更為慘重，正道的普通弟子幾乎全軍覆滅。失去了普通弟子所抵抗的黑奇道士和兩隻異獸，也正在往正道所剩的掌門和長老們圍攻而去。

  明眼人都能看出，在九個護法、兩隻巨型異獸和剩下黑奇道士的圍攻下，正道所剩的這些掌門和長老們，不會支撐太久。而一旦這些掌門和長老們被圍攻殺完之後，正道這邊就只剩下如今半空中還在被廉星銳所制住的五人了。

  「正道，支撐不了多久了。」宇軒緩慢地開口回道。他自然知道柳如曼的意思。半空中的五人已是必死無疑，這裡正道的所有人已是必死無疑。這一點，他們在這裡觀望局勢的人清楚，甚至那些仍在局中、還尚存有一絲氣息的正道的人，也應該都清楚。

  「哼，這也算是他們咎由自取、蒼天報應吧。」元自卓走上前來，回應道。宇軒側過臉向他看去，這名來自另一個魔道四大門派之一梵魔堂的弟子，臉上泛起譏諷的笑。伴隨著他冰冷的笑聲，他腰間角帶上別著的那一隻白色、微小的頭骨形狀的玉佩，仿佛也在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附和道，讓宇軒毛骨悚然。

  宇軒轉過身，看到一直站在他們身後的謝高池，這名來自最後一個魔道四大門派之一殺生門的弟子，他背著那把深紅色的長劍，目不轉睛地望著北雪府內正道弟子被屠殺的場景，他那看似冷漠的面孔下，卻藏不住眼底透出的幸災樂禍的快感。

  宇軒重新轉過身來，看著這三個魔道門派弟子的神情，他終於看到了自己此前一直視而不見的魔道眾人無俠無義、自私自利的一面。

  他忍不住地想到，如果現在他爹看到正道眾人被黑奇國屠殺的場景，會作何反應？當年以一己之力挑起首次正魔大戰的他，是否會高舉雙手拍掌稱快？那蕭大哥呢？他那麼敬愛雲魔，自然也會站在雲魔這邊吧？

  他無力地暗自苦笑道，他喚出玄龍，準備隻身往廉星銳那飛去。

  「宇軒！」「宇軒哥哥！」安華和青璃不約而同地叫住了他。

  「呀？雲公子是想過去白白送死嗎？」柳如曼假裝驚訝地叫起來。元自卓也不解地看向宇軒：「雲宇軒，你是雲魔之子，正道應該是你的死仇才對，你為什麼要趟這趟渾水？這是正道自己捅的簍子，跟你有什麼關係？」

  「是啊，宇軒哥哥！你去了也改變不了什麼，那個人，太可怕了，你何必要白白過去送死？你忘了蕭大哥交代的魔道四。。的事情了嗎？」青璃也開口勸慰道。她「魔道四大至寶」的話只講到了一半，卻忽然感受到安華背後拉住了自己，她才反應過來魔道另外三個門派的人都在這裡，因而才中途將剩下的字眼都省略掉。

  「青璃，我記得。但是，阿芙在那裡，我不能見死不救，坐視不管。安華，你懂我的對吧？」宇軒看向安華，他想安華一定能理解自己。

  安華低頭沉默了一陣，之後，他擡起頭，看著宇軒，緩緩說道：「不，宇軒，我並不願意你過去。」

  「你說什麼？」

  「現在正道敗局已成，我們幾個根本扭轉不了任何形勢，改變不了任何結局。你過去，只能是白白送死。」

  「但是，阿芙在那裡啊！如果是我在那裡，你也會見死不救嗎？」宇軒有些生氣，他沒想到安華竟然會在這個時候選擇退縮。

  「宇軒，你是我唯一的親人，如果今天是你在那裡，我會毫不猶豫地衝過去。但對我來說，阿芙終究和你是不一樣的。我不願意你為了她而白白犧牲自己的性命。」安華冷靜地說道，他知道他的這番話顯得刻薄與無情，但他實在不願意看到宇軒為了段芙而犧牲自己，他認真地凝視宇軒的眼睛，「我只是在你和阿芙之間，選擇了你。」

  「是啊！」青璃看了安華一眼，繼而也開口補充道，「如今他們都是正道之人，宇軒哥哥，你現在是魔道的身份，真的要去插手這件事嗎？」

  「雲公子，這位小妹妹說得對。身為雷火殿的人，和正道保持不清不楚的關係，將來也不利於你在魔道長遠立足呢。」柳如曼笑著補充道。她用一種打量有趣之物的眼神，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他。

  雲魔之子，雲宇軒的故事，她多多少少有所耳聞。一個默默無聞的正道弟子，因為身世原罪被世間逼迫墜入魔道，如今卻又要背叛魔道的立場，出手去救正道之人。他這樣兩面都不討好，那將來他要如何立足於整個江湖和整個中原？這人，是不是腦子糊塗了？

  宇軒沉默地看著安華和青璃，理性告訴他，他們說的都是正確的。但他知道，如果只靠理性，他也不會走到今天。在情義與使命之間，他似乎總是做不到能堅定地選擇後者。

  「我明白了，安華，你留在這裡，照顧好青璃。我一個人去。」說完，宇軒乘上玄龍，頭也不回地就往廉星銳那飛去。

  「宇軒！」安華著急地大聲喊道，「他真是。。無可救藥！」安華氣惱地叫道，立即喚出朱雀，直追宇軒而去。

  「喂！安華。。」青璃看到兩人忽然都離自己而去，生氣地跺腳叫嚷起來：「你們。。你們都是無可救藥！」說完，也只得悻悻隻身而上，朝兩人追去。

  「真有意思！」柳如曼看著三人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嘲諷道。

  段芙正用紅影劍斬斷一條巨蟒的蛇頭，便聽到背後傳來熟悉的聲音。「阿芙！」

  她轉頭一看，興奮地叫道：「宇軒！你怎麼會在這？」她話音剛落，便看見宇軒幻化出的巨大玄龍騰空而至，它體型變得無比碩大，全身玄色與朱紅色的龍鱗相織交錯，寬大有力的龍翼帶來劇烈的旋風，將廉星銳鋪天蓋地的濃稠的紅霧撕開了一角。

  玄龍在紅霧中揚天長嘯，如火的雙目怒視著這一層層的紅霧，張開尖銳的龍爪與鋒利的龍牙，狠厲地撕咬著那些在紅霧中飛速穿梭的巨蟒。

  段芙看得出來，距離上一次相見，宇軒的修為似乎又取得了巨大的提高和飛躍。她很好奇宇軒是如何修煉，使得修為如此突飛猛進的。她自是不知道宇軒有了雷神戒的靈力加持，一身的修為已非她所能匹敵。不過，她能確認的，是宇軒的到來，無疑會大大減緩她的壓力。

  看到宇軒的出現，她內心百感交集。她為能看見他而感到由衷的開心，為他挺身而出來救自己而感到感動。但與此同時，她又因為宇軒這一出手救自己，又會讓自己因為欠下恩情而感到內疚，更因為她此前已經答應她爹不再與宇軒有任何瓜葛、而如今自己又要以身犯禁而感到自責與沮喪。多種情緒交織在心頭，讓她手足無措。

  「阿芙！我幫你撐一段時間，你快走！」宇軒大聲叫道。此時，她又聽到背後傳來一聲熟悉不已的清啼，是安華的朱雀！

  看到安華追了過來，宇軒又自責了幾分。他知道，安華是因為自己而又一次以身犯險，安華又再一次為自己而置身險地。

  「安華，你。。」宇軒話還沒說完，安華便打斷他，疾聲呼道：「宇軒，你別說了。阿芙，你快走！我和宇軒為你掩護！」朱雀雙翼大開，霎時間，從它的雙翼中飛落出無數的赤色火球，這些火球伴風而燒，硬是又將紅霧逼退了幾分，正是堪比三昧真火的「朱雀之火」。

  「不！我不能走！我走了剩你們倆，那就變成是我害了你們。而且，我還有任務在身，我還不能走。倒是你們，此間之事與你們沒有關係，你們無需為我犯險，你們倆快走！」她大聲回應道，手中的紅影劍快刀斬亂麻，又是逼退了來襲的一條血紅巨蟒。

  「呵呵，『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既然有了新朋友，怎麼能不盡地主之誼，行逐客之道呢？」

  廉星銳陰森的話音響徹在每個人的耳邊，方才被宇軒和安華撕開的紅霧的口子又被迅速補上。他話音剛落，數條碩大的血紅巨蟒又撲了上來，纏住了宇軒的玄龍和安華的朱雀，也纏住了剛剛趕到的青璃。看樣子，三人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在這場遊戲沒結束前，你們誰都別想走。」廉星銳放聲狂笑道，從他背後，瀰漫出無窮無盡的紅霧，迅速填補著這八人每次劃開的空缺，紅霧中遊走的巨蟒也是有增無減，似乎他們每殺死一條，又會生出更多來補上。

  他們終於明白了，廉星銳這是要用這無窮無盡的紅霧與巨蟒白白耗死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