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火

2024-09-14 02:45:12 作者: 萬點飛紅

  怒火

  中原大地最南部,氣候常年炎熱多雨。這裡聚集著連天漫地鬱鬱蔥蔥的原始森林。一直以來,這些原始森林裡始終瀰漫著劇毒瘴氣,林中猛獸叢生,危機重重。因此,鮮少有人會涉足這些森林。

  而在森林不遠處的邊緣上,卻坐落著一片如同瓊樓玉宇一般的宮殿群,正是魔道四大門派之一——幻玉宮所在。而在這些富麗堂皇的宮殿群里,最高的宮殿——瑤華宮中,幻玉宮的宮主韓凝雙正襟危坐在殿堂之上,目光凝視著站在她面前的女子,安靜地聽著那名女子為她描述的雷神山之戰的詳情。

  「丁錦生死了,而蕭成天居然還活著?」韓凝雙驚訝地叫道。

  「是的,宮主。如曼親眼所見,絕無有誤。」韓凝雙面前自稱「如曼」的女子畢恭畢敬地回答道。她看見韓凝雙輕聲嘆了一口氣,眼神中帶著些許惋惜地說道:「終究是造化弄人。想當年,丁錦生、蕭成天和『他』可是結拜的三兄弟。我原以為這三人中只有丁錦生活了下來。沒想到,如今丁錦生死了,蕭成天卻又活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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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無論如何,『他』是肯定不會像蕭成天那般能重新活過來了。」韓凝雙說著,眼神又逐漸黯淡了下來。

  如曼看見韓凝雙略微失神的模樣,知道方才之語又勾起了韓凝雙的傷心之事。她頓時大感不安,忙說道:「都是如曼不好,又惹宮主傷心了。」

  韓凝雙搖搖頭,她閉上雙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再睜開雙眼時,此前雙目中的悲傷與懷舊之情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是我剛才一時矯情失態了,與你無關。」韓凝雙恢復了一宮之主的神態,正色說道:「如你推論,空山派這一次要剿滅雷火殿,不只是為了去年八星珠之事,還是為了雷神戒?」

  「是的,我親耳聽到空山派的長老,讓蕭成天交出雷神戒。若不是後來意想不到的變故,只怕雷火殿和雷神山都已經被空山派的弟子踏平了。」

  「哼,這個段千生,為了一枚雷神戒,竟然能做出屠滅門派這樣慘絕人寰的事情出來。」韓凝雙憤怒地叫道,緊接著,她迅速地冷靜了下來,說道:「二十四年前,自從『他』。。」韓凝雙似乎忽然想到什麼,她停頓了一下,仿佛是又緩和了自己情緒一般,繼續說道:「自從魔皇劍被重新拆分為四大至寶之後,我就一直擔心有一天,圍繞著這魔道四大至寶,江湖上又要再興起無數的腥風血雨。現在,這一天,終究是到來了。」

  「宮主,我在擔心他們為了奪得『幻音柄』,也要對幻玉宮做出類似喪盡天良的事情出來。」如曼擔憂不已。

  韓凝雙點了點頭,她自然已經考慮到這樣的危險,她思忖了一番,開口對如曼問道:「如曼,你是幻玉宮裡最出色的年輕弟子,也是我最信任的關門弟子,你是否願意為我做一件事?」

  「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韓凝雙聽著眼前如曼的回覆,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段芙回到空山時,已是七天之後,臨近晚上。

  她前腳一踏進長春苑的門口,便聽到背後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她回頭一看,原來是越婉。

  「師姐,你總算是回來了!」越婉看到段芙,著急地說道。

  「越婉,怎麼了?」段芙看到越婉著急的模樣,心裡開始不安了起來。

  「師姐,掌門昨天晚上下令,你一回來,就讓你立刻去見他。而且,他從昨天晚上到現在都一直特別生氣,沒有一個弟子敢跟他講話,師姐,你是不是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啊?」越婉皺著眉頭,看著段芙,小心地問道。

  段芙心裡「咯噔」一跳,不詳的預感湧上來。

  「這兩天,派中可有什麼變故?」

  越婉沉吟了一陣,說道:「自從我們在河甘城分別,我回來空山後就沒發生什麼特別的事情。除了昨天呂副掌門帶著一大波空山派弟子回來以外,似乎就再沒什麼其他異常的事情了。」

  段芙心中暗叫不好,也許是她暗中出手幫助宇軒的事情被呂和璧發現了。她深呼吸了幾下,讓自己忐忑不安的心稍微平靜下來。

  「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去梳洗一下,就去見掌門。」

  「師姐,你可要小心啊。」越婉擔憂地說完,便轉身走開了,只剩下周圍逐漸濃烈的黑夜,吞噬了孤零零的段芙。

  一個時辰之後,她站在了段千生的房間門口。房間裡亮著燈,段千生正坐在書桌前。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將手放在胸口上,希望能稍稍壓制自己因不安和恐懼而狂跳不止的心,最終輕輕地敲了門,「爹,是我。」

  「進來。」段千生的語氣冰冷,她能感受到語氣中段千生壓抑不住的怒氣。

  她推開門走了進來。

  段千生坐在書桌前,他身著一襲墨綠色道袍,頭髮整齊地梳在腦後。他板著臉,嘴唇緊緊抿著,臉上細長的眼睛此時盯著段芙,眼神里閃出兇狠的光,讓段芙不寒而慄。

  段芙站在段千生面前。「爹。」她低聲稱呼道。

  段千生沒有回答她,他只是一直默默地看著她。段千生身形瘦弱,但從他的身上卻能持續向外投放出強大的壓迫力。這樣的壓迫力,來自他深不可測的道行修為,來自他作為空山派,這個如今人數最多的正道門派掌門,說一不二的權威,更是來自他作為當今江湖正道盟主至高無上的權勢。

  這種壓迫力,每個空山派的弟子都能深刻感受到。而段芙感受到的壓迫力,除了他們感受到的部分之外,還疊加了他作為自己的爹,對唯一女兒施加的無形壓力。這種壓力,對於段芙來說,才是威力最大的部分。

  「你終於回來了。」段千生開口說道,「這一路上可好?」

  「嗯,一切安好。」段芙小心地回答道。

  「我聽俊元說,你們從白陽派返回到河甘城時,見過呂師叔後,你便跟俊元說有要事要辦,便先行離開了。你這是去了哪?」段千生慢慢地問道。

  「我。。跟著呂師叔,去了雷神山。」段芙沉默了一陣後,如實開口說道。段千生能這麼生氣,必然是對自己的行蹤已經有了十足的把握,再隱瞞已經沒有意義了。

  「那你應當能看出來,呂師叔此行的目的,是要『收歸』雷火殿了?」段千生語氣越來越冷。

  「是。。。」

  「那麼,那一日幫助御龍谷的安華,暗中偷襲呂師叔,毀滅『極陰烏金傘』的人,是不是你?」

  段芙沉默了一陣,知道自己終究是瞞不過去,便開口解釋道:「爹,那日我並未偷襲呂師叔,我擊中的,只是那把『極陰烏金傘』。。」

  她話還未講完,便看到段千生猛地站起,同時,右手掌狠狠地拍下了書桌,只聽得強烈的「啪」一聲響,書桌碎裂成了兩半,她被段千生的舉動驚嚇,不再發聲。

  段千生臉頰的肌肉在不停地抖動。昨日呂和璧歸來後,便將戰場上所發生的一切都詳細說明了。他下令撤退後,讓其他弟子先行離開,自己則偷偷地潛伏在不遠處等待著,直到看見段芙和景清從另一處走了出來,他便猜測是段芙和景清,一人或兩人,暗中偷襲擊毀了那把致勝寶物,『極陰烏金傘』。

  後來他回空山後,便將此猜測說與段千生聽。段千生當時便已認同這個猜想,當即火冒三丈,傳令下去,要段芙回來後立即來見他。如今聽到段芙親口承認,早有心理準備的他,還是控制不住瞬間燃爆的怒火。他極力控制住自己不斷發抖的身體,不斷地提醒眼前站著的,是自己唯一的親生女兒。

  「你可知道,那把『極陰烏金傘』,是用當今天下最後唯一一塊極陰烏金所制,是我專門為了制服收歸『雷火殿』所制,為了這把傘和這次戰役,我籌備了整整五年!」

  「我等了五年,才等出這把傘,才等出雷火殿這一次大量弟子外出,殿內空檔的機會。可是,我五年的準備,就這樣被你輕輕一手全部毀了!」

  段千生厲聲吼道。他一想到自己這五年來苦心等待的焦慮和枯燥,一想到前不久『極陰烏金傘』制好後,又聽聞雷火殿大量弟子外出,殿中實力空缺時,自己狂喜不已、勝券在握的心情,一想到呂和璧回來以後同他描述的,原本勝利在望的戰局在『極陰烏金傘』被毀滅之後徹底扭轉反勝為敗的樣子,他的心火就越燒越旺。

  如果眼前站著的不是段芙,而是別的普通空山派弟子,他必然是當場就要殺之來解心頭之恨。

  段芙從來沒見過段千生發過這麼大的火,她猛然跪在地上,「爹,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我願領受一切懲罰!」聽到段千生滿是憤怒的話語裡還隱隱藏著的受傷和不甘的情緒,深深的愧疚與自責之情開始吞噬她。

  她此前已意料到自己的做法,一定會讓她父親生氣。但她卻從未想過,自己的父親竟然如此重視這場收歸行動和那把『極陰烏金傘』,他最心愛的女兒親手毀掉了他付出已久的心血和期盼已久的期望,她這麼做,無疑深深傷害了自己的父親。

  她有些後悔,她忍不住地想到,如果當時自己知道,自己這麼做會讓父親這樣受傷,她當時還會選擇救下宇軒嗎?

  她不知道,也許她還是會。她這樣想著,愧疚與自責之情愈發濃烈起來,她痛苦地閉上雙眼,任憑自己全身心被這愧疚和自責之情無情吞噬,身體也開始輕微地顫抖起來。

  注意到段芙臉上痛苦和自責的表情,段千生逐漸冷靜了下來。她畢竟還是自己最心疼的女兒。他重新坐下,身體也逐漸恢復了平靜。

  「你這麼做,是為了救那個雲宇軒是吧?」

  段芙沒有回話,她只是低著頭,睜開了眼睛,點了點頭。

  「哼。」段千生冷哼了一聲,「我沒記錯的話,這已經是你第二次救那小子了。阿芙,你不會是喜歡上那小子了吧?」段千生眯著眼睛,向段芙問道。

  「不,不是這樣的,爹。」段芙下意識地否認道,「他之前救過我幾次,我不過是想還他的人情。。」

  段千生打量著段芙,他看到她微紅的臉頰,心裡大抵知道了答案,同時對雲宇軒也更加厭惡了起來。

  「那麼,你現在已經救了他兩次,你之前欠下的人情,還清了麼?」

  「是,這一次,是最後一次了。」段芙低聲說道。

  「很好。阿芙,你要知道,你現在是是空山派掌門之女,是正道盟主之女,更是正道年輕弟子的傑出領袖之一。」段千生的語氣慢慢地柔和下來,「這次你在白陽派立下的大功,我也已經聽說。你的這次大功做的很好,不僅給你自己在正道門派中打響了名聲,同時,也給空山派長足了臉面,也為我添加了很多榮光。」

  「但是,阿芙,你要知道,只要你和雲宇軒沾染上任何關係,所有的這些榮光,都會煙消雲散,更致命的是,它會讓你、讓空山派、讓你爹徹底蒙羞,你在正道中的前途、空山派在正道中的前途、以及你爹在正道中的前途,都會因此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御龍谷的安華,就是最好的例子!」

  「為了救雲宇軒,他竟然敢背叛師門,與正道同門作對,這等欺師滅祖之徒,我和空山派不會放過他,整個正道都不會放過他。哼,你便可以等著看他的下場。我明日便會遣人上御龍谷去捉他問罪。」

  「不論他最後如何受罰,死罪也好,活罪也罷,『背叛師門,欺師滅祖』、『傷害同道,忘恩負義』的罪名,都會跟著他一輩子,直到他最後下陰世,這些罪名也會一直跟著他,他會永生永世遭受正道所有同門的唾棄。」

  「你難道想讓你、想讓整個空山派的長老和弟子、想讓你爹也淪落至此嗎?」

  這些話,段千生的語氣並不重,但每一個字在段芙的耳邊,都如同炸雷一般,讓她愈發清醒過來,她這才意識到,自己還是把事情想得過於簡單了。段千生說的沒有錯,她的身上,系的是她自己、整個空山派各長老和弟子、以及她父親在正道上的地位、前途和名聲,她不能這樣自私,為了自己的一時心儀,而讓所有這些她在乎的人,與她一起陪葬。

  原來她和宇軒之間,竟然已經有了這麼大的距離,這樣的距離,她此生,恐怕都將無法跨越過去了。

  「爹,你今天說的這些,我全都明白了。是我一時糊塗,釀成大錯。你放心,以後,我再也不會犯同樣的錯了。」段芙誠懇地說道。

  段千生聽出了段芙話語中真心懺悔之意,氣已經完全消了下去。比起這次收歸雷火殿失敗,段芙對那雲宇軒的心意才更是讓他忌憚。如果這次的收歸失敗能讓段芙認識到,這份心意會摧毀現在他們所擁有的這一切,而她又能堅決放棄的話,那麼這一次的失敗,對他來說,也不是不能接受。

  「阿芙,你起來吧。」段千生語氣柔和。

  段芙緩慢地站了起來,段千生看著段芙有些濕潤的眼角,不免又有些心疼起來。

  「這次雷神山之事,爹已經不會再追究。只盼你能理解爹的良苦用心,並且牢記今晚你自己給出的承諾。好了,時候不早了,你早點回房休息吧。」

  段千生向段芙走了過來,用手拂去她臉上的淚痕,輕輕地將她抱在了懷裡。

  他終究是小看了這個雲宇軒。本來去年盛會上,看到他被關蒼擊落入東海後,他以為這小子已必死無疑,卻不想今年竟有人在東海郡看到他還活著。

  正道現在都一致認為,盛會之劫是由萬永澤、雲宇軒和雷火殿所策劃,而段千生又是靠著盛會之劫上位,所以他當然更不能放過這些罪魁禍首,所以他才將雲宇軒列為正道通緝人物。如今這小子還勾上了自己的女兒,直接威脅到女兒、空山派和他自己的名聲和地位,當真更是可惡至極。

  只是昨日據呂和璧所說,如今雲宇軒已加入雷火殿,要剷除他還得先剷除雷火殿。如今已無極陰烏金傘,想再破雷火殿的雷神禁制,還得從長計議。

  他這樣想著,細長的眼睛又眯成縫隙,像是一條黑夜中匍匐前行的蛇眼,閃出危險冰冷的光。

  房外不遠處,索俊元的身子緊貼在柱子背後,將這對父女整場的對話都默默聽了進去。直到聽到段芙似乎要開門走出來,他才悄悄閃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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