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剿

  圍剿

  任誰都能看得出來，這一戰，雷火殿剩下的眾人已是必死無疑。

  呂和璧將極陰烏金傘對準了蕭成天，臉上帶笑地問道：「你叫蕭什麼來著？」

  「蕭成天！」蕭成天不滿地吼道。

  「哦對對對，蕭成天，我最後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若交出雷神戒，今日我便可饒你們一條命。」呂和璧眯起了雙眼，他咧開嘴角，努力露出親善的笑容。

  「哼，呂狗，」蕭成天嘲諷地說道，「雷神戒，早就不知所蹤了。你想都不要想。這麼想要，不如等你死了，我照著做一個，給你燒了去。」

  呂和璧的笑容消失了。只見他嘴角一抖動，手中極陰烏金傘猛然擊向紫光劍的光幕，將紫光劍的光幕一擊而潰，同時右掌劈過，一道無形劍氣刺穿蕭成天的右肩，將蕭成天狠狠地擊倒在地。

  蕭成天仰臥在地，猛地吐出大口鮮血，右臂因為肩膀的疼痛而不住抽搐。

  「蕭大哥！」看到蕭成天受此重創，宇軒慌忙爬了過來，扶住了他。

  蕭成天擡眼，看到宇軒自己都已經傷成這樣，渾身是血，這個時候還能這樣爬過來護住自己，當真是重情重義。他看著宇軒的面容，仿佛看到當年他一心一意、從始至終一直跟隨的大哥雲子修，當年他便也是這樣一直護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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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頭一熱，眼眶也幾近濕潤起來。

  呂和璧慢慢走了過來。宇軒坐在地上，他張開雙臂，將蕭成天擋在了身後。他全身是血，雙腿已經無力站起。只有雙臂還能勉強支撐身體沒有倒下。一邊的玄龍因為靈力消耗殆盡，已經消失不見。現在，他渾身氣力盡失，沒有一絲力氣可以反擊，也沒有任何人和任何靈物可以再護著他了。

  「宇軒哥哥！」青璃看到宇軒的舉動，著急萬分。她如今已被空山派的弟子制住，動彈不得。宇軒轉頭朝她大喊道：「青璃，我沒事，你不要擔心！」

  呂和璧看著眼前這個自己虛弱不堪，卻還一心一意回護周邊的男子。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形容他，是善良？愚蠢？還是執拗？

  他只是好奇地打量著他，問道：「你就是那個被全道通緝的雲宇軒？」

  宇軒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冷聲回道：「呂和璧，你為了搶奪一枚雷神戒，竟然大動干戈，要殺害這麼多無辜的雷火殿弟子性命。做出此等喪盡天良的行徑，你們還敢自稱是正道領袖？你們還要臉不要臉？！」

  呂和璧聽完，冷笑兩聲回道：「我們來，自然主要還是為了『盛會』你們屠殺無數正道弟子的血海深仇而來。讓你們交出雷神戒，不過是看在我們正道心善的份上，給你們的一條贖罪之路。贖罪之路你們不走，那便自然是要用命來償還你們的罪孽了。這所有的一切都合情合理，又有哪裡喪盡天良了？」

  宇軒知道呂和璧完全是在強詞奪理粉飾暴行。在當下這等山窮水盡的絕境裡，他已無力回天。他雖知道此刻雷神戒就在蕭成天身上，但既然蕭成天寧死都不願將雷神戒交給對方，自己又怎麼能因為貪生怕死，而告訴對方雷神戒就在此處？

  對待性命，若是仍有爭取的可能，他必然會不顧一切全力以赴。但是在他在乎的情義面前，自己卻是連命都可以捨去。他只是狠狠地瞪著呂和璧，厲聲說道：「呂老頭，你就死心吧。雷神戒，你此生此世，都別想拿到！」

  如果死不可避免，無法選擇，那麼至少，他可以選擇死得有尊嚴，有骨氣。

  呂和璧將極陰烏金傘傘尖，頂住了宇軒的胸膛。他的靈力從他的手上順著黑色的傘身遊走，黑色的波紋從傘身上被激盪而出，波紋一道纏著一道，匯聚到傘尖處。

  宇軒只感覺傘尖處觸及的皮膚，一陣陣痛感傳來。他知道，他這條廢命已是被全然握在對方手上，一瞬間的事，自己便從這苦難的人世間中解脫了。

  蕭成天看到此，掙扎著想右臂抓起紫光劍，卻發現右肩受傷太重，當前右臂已是無法擡起。他癱倒在地，他拼了命地想要站起來，但發現自己在當下終究有心無力。他心如急焚，一想到二十四年前是自己無用，讓大哥被人殺死，而二十四年後的今天，自己依然還是這麼沒用，讓大哥唯一的兒子就要死在自己眼前。

  他又氣又急，他雙手緊緊握住雙拳，狠命地捶打著地上，他恨自己現在這副沒用的身子。他雙眼瞪得大大的，嘴裡大口喘著氣。

  「蕭成天，你別急呀。」注意到蕭成天在宇軒身後掙扎的樣子，呂和璧笑著說道，「等我先把這個人人眼紅的通緝酬勞拿到手，再來慢慢解決你。」

  他的目光回到宇軒臉上，「那麼，雲魔之子，再見了。」宇軒閉上了眼睛。這一刻他腦海里閃現過那些刻骨銘心的面孔，有雲嬸、安華、段芙、青璃與伏古。他想，他已經盡力了，那些他未能完成的事宜，他們應該會原諒他的吧。

  呂和璧正要發力刺透宇軒的胸膛，卻猛然感知到身旁有一團靈火來襲。他側身避開靈火，卻見到一隻龐大的朱雀從天而降，擋在了他和宇軒之間。從朱雀身上跳下來一人，扶起了宇軒。

  宇軒怔怔地看著從天而降的朱雀和安華，怔怔地看著安華一聲不吭地扶起了自己。他凝視著眼前他再熟悉不過的男子的身形和臉龐，他似乎更瘦了，依舊蒼白的臉上，骨骼的稜角也更加鮮明，但他的眼神卻更加清亮，神情也更加堅定。而安華也在凝神看著他，小心翼翼地輕聲說道：「宇軒，對不起，我來晚了。。」

  眼前的一切仿佛如做夢一般，宇軒看著安華完好無缺地站在他面前，看著安華在關鍵時刻，最終還是放下世仇的執念，捨身救下了自己，就如同那晚他為安華做出的那般。

  那日之後，理智讓他不再奢望他們會再見面，更不奢望安華會原諒自己。但在他心底，他卻依然對他們的重逢仍然抱有一絲絲幻想，且這樣的幻想揮之不去。他無法否認，就在方才他以為自己就要馬上死去的時候，一想到自己在臨終前依然無法再見到安華一面，無法讓安華知道他的殺父仇人實際上並不是自己的爹，無法修復他們的關係，他就遺憾不已。

  而此時此刻，安華竟然出現了，他終於還是等到了他，他依然在他最需要他的時候，及時出現在他眼前，和他堅定不移地站在一起，就如同這十四年來過往的每時每刻一般。

  萬般情緒湧上心頭，他鼻頭一酸，雙手緊緊地抱住安華，將頭趴在安華的肩上，放聲大哭起來。

  呂和璧看著從天而降的朱雀，一臉不悅，「哪裡來的御龍谷小鬼，竟要解救這魔道妖人。哼，看來這御龍谷，淨是出正道叛徒與正道敗類。真是丟人現眼！」

  他手起極陰烏金傘，與眼前的朱雀對打起來。朱雀騰空而飛，一記「雀靈殺」分出三隻雀影，四隻朱雀紛紛使出「朱雀之火」，漫天的火球從天而降，砸向呂和璧。

  呂和璧臉色一沉，這突如其來的御龍谷小鬼，修為高得出乎他的意料。他本能地將極陰烏金傘打開，手中催發靈力，灌入傘中，要用這極陰烏金傘抵擋住這鋪天滿地而來的朱雀之火。

  他正全力操持，漫天的朱雀之火轟炸在這極陰烏金傘上，卻不料，不知從哪暗中竄出來的一股無形的靈力波，悄無聲息卻又迅猛兇狠地從傘的內側轟擊到打開的極陰烏金傘上。

  呂和璧大叫「不好」，手中的極陰烏金傘開始發生變化，只聽得從傘內部傳來細微的聲響，逐漸地，從傘心逐步擴散出裂縫，裂縫由傘柄逐漸擴散出去，順著傘柄再蔓延到傘架與傘翼上。傘身上的裂縫越來越多，最終，只聽得「砰」的一聲，整個極陰烏金傘化為碎片。

  呂和璧大怒，知道這小鬼必定還有同夥，而自己竟然如此大意，中了他們的計。極陰烏金傘面對雷火殿的雷火奇術，自然是威力無比。但一旦面對上其他門派的功法，表現卻著實平庸。方才極陰烏金傘已經在非常勉強地頂住這鋪天滿地的朱雀之火，極陰烏金傘本就已經快到極限，可沒想到有人卻在這個時候，從傘的內側襲來靈力波。這一前一後兩股巨大的衝擊，將極陰烏金傘化為碎片。

  他懊悔不已，但眼下，他也只能調用自己渾身的靈力，支撐起防護結界，來繼續抵住這漫天的朱雀之火。

  卻在此刻，蕭成天已經緩慢地站起，只見他左手握劍，腳踏七星，口中起咒，「以天為父，以地為母。以我為軀，以紫為媒。雷神在上，蒼天在下，雷神禁制，速速開啟！」

  隨著他的疾語，大量的氣流迅疾匯聚到蕭成天身邊。天上重新黑雲大作，紫色的閃電在黑雲里快速流動。下一刻，周邊的氣流瞬間噴薄而上，與天上降落的紫電匯集，形成一道淡紫色的半球形屏障，將蕭成天、宇軒和安華罩住。

  雷神禁制被重新開啟了。蕭成天左手單臂握著紫光劍，向周圍困住他們的空山派弟子連揮幾下，一道道紫色的劍芒，透過雷神禁制向外劈出，劍芒有了雷神禁制的加成，成為數道碩大的紫色劍芒從屏障上連續揮出。

  空山派弟子們紛紛揮劍抵擋，避開劍芒，而此前被制住的雷火殿弟子則趁此機會，紛紛奔入雷神禁制內。紫色劍芒不斷從雷神禁制中揮出，空山派弟子為避其劍芒，不得不遠遠避開，轉眼間，所有還活著的雷火殿弟子已全部進入雷神禁制。

  呂和璧擋過朱雀之火以後，手中重新取出黃砂劍，其口中起咒，從黃砂劍中分出四把巨大氣劍，隨著他雙臂一揮，四把黃砂氣劍帶著他全部的怒火，分別刺向對應的朱雀分身與主體，從它們的身體裡貫穿而出，隨著四聲哀啼，四隻朱雀也都紛紛消失。

  呂和璧收回黃砂劍，重新站到了蕭成天與宇軒面前。只不過，這一次他們隔著遠遠的距離，以及中間一道雷神禁制。

  還活著的空山派弟子都紛紛站到了他的身後。

  呂和璧憤怒地盯著為首的蕭成天、宇軒和安華，方才只差一步便可以終結這一切，偏偏節外生枝，一不留神，便局勢大轉，節節潰敗。他的牙齒止不住地顫抖，嘴角的肌肉也在猛烈抖動，他甚至還有些緩不過氣來，只覺得體內的五臟六腑都在被他的怒火焚燒著。

  如今極陰烏金傘被毀，這雷神禁制又是由幾百年前雷火殿創殿祖師元鳴真人在雷神山所布，其禁制由紫光劍所催發，通過雷火奇術，串聯雷神山內源源不斷的靈氣，以及九天之上的神雷所成，為的就是幫助雷火殿後人守護雷火殿，守護雷神山。

  禁制一成，易守難攻。方才他也是由於有了極陰烏金傘與他自身高深靈力加持，方能破此禁制。如今極陰烏金傘已毀，他現下想再破禁制，卻也是絕無可能。且他方才也更是知道，這雷神禁制不僅可防守，還可以進攻。蕭成天只不過是在禁制內隨手一揮，這數道的紫色碩大劍芒便從禁制上飛出，他自己尚可還能一擋，但其他這些普通弟子可根本擋不住。

  再這樣耗下去，只怕被傷及的空山派弟子會越來越多，活著的弟子則會越來越少。

  如今，也只能先行返回空山，同段千生稟報後，再做打算。

  他這樣想著，最後不甘心地怒瞪了蕭成天、宇軒和安華三人一眼，他用手指著安華說道：「御龍谷的小鬼，我記住你了！竟然為了魔道而背叛正道同門！你們便走著瞧吧。」

  說完，他轉過身，帶著還活著的空山派弟子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