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境

  絕境

  自從小時候和安華搭夥，昌宏才便一直看他們不順眼。宇軒忍受他的無端嘲諷至今，已是幾近極限。若不是當下情勢危機，他怕不是要撲過去朝昌宏才肥胖的臉上來上幾拳。

  有了同門的落井下石，宇軒和安華所受的指責便愈加多了起來。宇軒低著頭沉默不語，安華在他身邊，搭著他的肩膀，無聲地與他承受著這一切。只有阿芙在激烈地為他們辯解著。

  「你們都安靜一下！相互指責沒辦法讓我們活下去！」索俊元不耐煩地喊道。

  今天的好幾次行動，索俊元都主動承擔著領隊的職責，且均取得不錯的效果。因此，現階段群龍無首，大家默認都將他作為領隊，願意聽其一言。

  「我想到一個辦法，這可能是能讓我們唯一能活下去的方法。」索俊元看著安靜下來的眾人，幽幽說道。

  「什麼辦法？」有人回應。

  索俊元擡頭看著八星珠和其上方的萬永澤，眉頭緊皺。黑雲里的白色的閃電開始逐漸增多，第二輪攻擊近在眼前。

  

  「剛才在圍攻萬永澤時，我發現，八星珠的周圍並沒有結界，且其上附有很強的吸噬力。萬永澤的無盡神力，都來源於八星珠。無論是要干涉他的攻擊，還是要讓我們從這八星珠的困局中走出，八星珠都是關鍵。」

  「你的意思是，我們要從八星珠上入手？」阿芙順著話問道。

  「不錯。我認為，如今唯一的出路，就是擊破八星珠。」

  「此次萬永澤如此謹慎，不可能因疏忽大意而將八星珠遺留在了他的護身結界之外。他一定是知道，八星珠是不可能被攻破的。我們所在的這個空間裡的一切，都是八星珠所幻化，它所蘊含的靈力，遠遠超過我們的想像。要想攻破它，豈不是比攻破萬永澤本身還難？」安華沉聲分析道，他不是沒想過把八星珠作為出路，只是他自己都知道，這個想法看上去有多麼的不可能。

  「而且師兄，不只是你，剛才在那附近我也感受過八星珠自帶的吸噬力，它雖無結界覆身，可是只怕其本身比有結界還要可怕。」阿芙搖了搖頭，她不認為這是個可能的出路。

  索俊元苦笑一聲，他們的質疑，他全都贊同。只是如今沒有別的出路。這條路，縱然希望渺茫，但至少還有一線可能的生機，無論如何，他都需要一試。

  「如今我們沒有別的任何辦法了，要不坐著等死，要不全力以赴，嘗試這最後不可能的可能。」他慷慨激昂地拋出這句話，看著眾人如何反應。

  沒有人先說話。留在這裡，是繼續頑命抵擋，拖延時間，聽天由命。而衝上前去破擊八星珠，更是生死未卜，不說是否會被八星珠本身吸噬，萬一被萬永澤發覺，沒觸到八星珠，自己就被天雷劈得灰飛煙滅了。

  「我們不能全部上，這樣容易被萬永澤發現，只能偷襲。」阿芙似乎放棄了掙扎，開始幫著考慮怎麼將這個不可能的出路變得看似可能起來。

  「不錯，我們可以先出兩至三人，隱蔽突襲八星珠，其他人留在這，繼續抵擋天雷咒，拉住萬永澤的注意力。他為了攻破我們，一定會將大部分的閃電都聚集在我們這裡，這兩至三人便可以更容易地避開閃電，突襲八星珠。第二輪攻擊一停，便是突襲八星珠最好時機。」索俊元停頓了一下，他已經把時機和方式都完美策劃好了，「我們現在只剩下唯一的問題，我們派誰去？」

  人群陷入了沉默。天上黑雲傳來的雷聲也愈發刺耳。

  每個人心裡都在盤算著，留下來和大部分人在一起，尚有茍活的可能；而若出擊八星珠，要麼一不小心被萬永澤發現，當場便被天雷劈死，要麼被八星珠未知的吸噬力吞噬靈體，為八星珠提供養分，左右下場都不好。

  被選出去，當真是九死一生。

  「我認為，應該他們三個去！」有人突然提議，聲音因激動而略顫抖。

  「是啊，我贊同！」有人開始附和起來。

  宇軒心裡「咯噔」一跳，方才索俊元提議兩三人去偷襲八星珠時，他已猜測到可能會有這樣的結果，只是當自己親耳聽到時，仍是不由自主地心驚膽戰。這和公開要處死他們幾乎沒有區別。在自己與他人的生死抉擇面前，正道與魔道有什麼區別？他如今也才真正明白方才萬永澤對他們正道的諷刺與嘲笑。

  縱使是平日裡無時無刻不以正道自居，日日夜夜把以天下蒼生為己任掛嘴邊，說盡了成仁取義、捨己為人的高尚準則的這些正道門派優秀弟子，真正到了面臨犧牲自己還是犧牲他人的時刻，都毫不猶豫地選擇犧牲別人，保全自我。

  越來越多的人附和道。宇軒看向安華和阿芙。安華表情平靜，仿佛和宇軒一樣，早已猜到這樣的結果。他一言不發，一雙看透眾人的眼神回應著宇軒，似乎在告訴宇軒，他與他同在。但阿芙白皙的臉頰泛起紅色，眾人的指責讓她非常難堪。

  當然，也有維護他們的聲音，幾乎所有空山派的人都跳了起來，維護了阿芙。

  「阿芙是無辜的！她也只是先到，然後被迫打開了箱子而已！」

  「是啊，只怕誰先到誰都會打開箱子，不應該讓阿芙來承擔這個責任！」

  「阿芙沒有打開箱子，打開箱子的是那兩個混蛋！」

  空山派的人有意要將阿芙同宇軒和安華劃開界限，沒有人傻到要去保住三人，要想保住他們想保住的，必須要將無關緊要的、已成為眾矢之的兩個人推出去，將他們兩個人推得越遠，就越能保住阿芙。

  「對！讓他們兩個孽障去！」昌宏才尖銳的聲音在人群中格外刺耳。平日裡宇軒和安華與御龍谷其他同門幾無交情，在這緊要關頭，自是無人會為他們說話。有了昌宏才的帶動，御龍谷的人也紛紛站隊，都極力想把這兩個平日裡就討人嫌的替死鬼推出去。於是乎，幾近在場所有人都驚奇地達成了共識。

  「你們都給我閉嘴！」

  宇軒將在場所有的話都聽在心裡，從幾分委屈，到憤慨，到諷刺，到現在的冷漠。什么正道聯盟，什麼同門情誼，全部都是假的！他不由自主地厲聲喝道，冷眼看著現場的所有人。

  「我們兩個去！」

  安華點點頭，冷笑地看著眾人說道：「祝你們都能活過下一輪！」

  「等等，我也去！」阿芙似乎下定決心，就要朝他們走去。

  「阿芙！」索俊元攔住了她。

  「你不能去！突襲太危險了！你功法不如他們，你去是送死！」

  宇軒不免感到莫大的諷刺。他知道這只是索俊元的託詞，他知道索俊元這麼說是為了阿芙好，他和安華為情勢所迫不得不去，他自己也不想阿芙拿生命和他們一起冒險。

  「阿芙，你留下吧。多一個人就多一分被發現的風險。」宇軒朝阿芙柔聲說道。他也不知道這一趟是否會有去無回，他們三個這一路走來的日子，阿芙已成為他信賴的夥伴與戰友。他不願他的夥伴與戰友拿生命來冒險。

  安華也朝阿芙點了點頭，也在示意她留下。

  阿芙拗不過他們，只好選擇留下。

  宇軒和安華再不遲疑，轉身離去。他們先往後側跑了一會，再倚借靈力從萬永澤的後側逐漸接近他和八星珠。

  為了避免被發現，兩人一路上並未再做任何言語溝通。周邊濃烈的黑色隱藏了他們的身影，只有在因雷電白光閃過的同時，宇軒才看到安華臉上肅穆凜然的神情。在眾人面前因尊嚴和要強而體現出的沉著無畏，在直面死亡與未知的恐懼時，徹底崩塌瓦解。

  好在他們還有彼此，還有他們這麼多年以來，相互陪伴與並肩走來的友情。

  他們悄無聲息地朝著八星珠和萬永澤靠近，在他們身後不遠處懸浮停留下來。前方，萬永澤懸浮在八星珠上方，身體籠罩在一層結界內。在他腳下，八星珠緩慢旋轉著，泛著紫色的光芒。

  他們凝力於掌，宇軒的靈團和安華的朱雀也同樣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主人旁邊，他們都在等待著時機，去為了一個他們沒有任何把握的機會，犧牲自我。

  他們沒有等太久。

  隨著「呀」的一聲，萬永澤將高舉的雙手猛地指向底下聚著的人群，一道粗壯耀眼的閃電轟鳴而出，帶著毀天滅地的氣勢，直朝人群而去。同時，也有稀稀疏疏的閃電向四外擴展著，所幸宇軒和安華所在的後方沒有閃電，被他們僥倖躲過。

  底下的人群立馬又撐起了結界，宇軒和安華在空中看到，覆蓋人群的結界由不同法寶與不同法術共同築造而成，因而結界泛著彩色的光芒，甚是好看。

  白色的閃電猛烈地撞擊在彩色的結界上，宇軒和安華隔著很遠都能感覺到兩者撞擊所產生的衝擊力。撞擊持續了一段時間後驟然停止。

  透過被巨大衝擊力激發而成的煙霧，宇軒看到結界內的人群，狀態比剛才更差，不少人已經快支撐不住，跪在地上乞求奇蹟的出現。

  這時，靈團和朱雀有默契地同時朝八星珠撞擊而去，宇軒和安華也各自凝力成掌，向八星珠猛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