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命之徒

  亡命之徒

  京城

  北城南襄街，大理寺

  入秋之後的天黑的快，等候在大理寺門前世子府的馬車立在那許久。

  華春一見有人出來就去望，看看是不是自家大人，很遺憾從天亮到天黑都沒能等到。

  「大人，都說了您要找的那些記錄壓根沒有，這天都黑了還不放小的回去。擺了幾天譜也夠久了吧。」錄事助理是個年過三十的男人，生得秀氣，說話卻陰陽怪氣，尤其後一句絲毫不掩藏不耐煩的情緒。

  許元熵在梯子上站穩，細細翻了些捲軸下來，拿到桌案上認真查閱，「這不就是事發之後的口供嗎，你是瞎了嗎。」

  許元熵毫不客氣，睨了他一眼。

  「你，你怎麼這樣說話。不過一介女流真當自己是官老爺了。」

  「你這話未免可笑，我難道不是趙梁的官員嗎，你是認為皇上不該任我作大理寺丞不該接手這些爛攤子。是嗎。」許元熵來了幾日就受了幾日白眼和冷嘲熱諷，這些不是她該受的，她便一點沒委屈自己一一反問回去。

  本章節來源於ʙᴀɴxɪᴀʙᴀ.ᴄᴏᴍ

  久而久之，大理寺內的官員都不大喜歡親近這位女官。

  許元熵意不在此，隨他們去。

  「這天黑下來小的眼睛就不好使，方才糊塗，還望許大人莫怪。」說著掌嘴三四下，心中卻腹誹著：除了會拿皇上唬人還會什麼，竟讓一個女人給下了馬威，有朝一日她跌下高台，定要她好看。

  許元熵也沒看他，安靜地看完手中的口供。都是些老百姓的控訴，說這位林相強他女兒作賤妾還糟蹋他家的田地，糧食都被踩踏沒法活了。

  還有說他收不該收的稅，放縱那些商貿賤買他們的糧食，還替他們收糧。

  ……

  林相不是這樣魯莽行事的人，許元熵想到他那不爭氣的獨子林爭一，想來這些事都是他幹的。還鬧出了這麼多動靜。

  孫家大朗與林爭一交往密切，二人可以說是臭味相投，乾的都是凌弱怕強的事。

  許元熵想得出神，目光漸漸從捲軸上移開落在油燈上。看油燈跳動，一上一下……該快些再快些。

  「你將東西收好，收完就可以走了。」許元熵對著身邊的錄事助理說道。

  言畢擡腳出去，一出大門看見華春一臉欣喜，快步上前迎她，「你怎麼今日這麼晚，莫不是那些沒眼的傢伙刁難你了。」

  「不是，是我訓斥他們了。」許元熵笑道。

  「你現在還真是威風。」

  「你先回去。」許元熵垂眸思量一下，上馬車後又撩開車簾對華春道，「日後別來等我，只管差人備好馬匹就行。」

  「……好。」許元熵的忙碌華春是看在眼裡的，來接她不過是怕她忘了時間耽誤休息。怎麼說元熵也是個官了，忙點才是常理。

  御書房

  「皇上，大理寺丞許大人求見。」

  「讓他進來。」趙申將摺子放下，正好也看累了。

  「微臣，參見皇上。」

  「免禮。」

  「說吧，什麼事。」趙申擡眼看了看許元熵，她一身緋色官袍，襯得她本就沒血色的臉更白幾分，夜裡不點燈看見了，怕以為是見鬼。

  「孫家一案微臣查明白了。」

  趙申帶著笑意哦了一聲，問，「查明白什麼了。」

  許元熵原本微微低著的腦袋擡起來，小心看向皇上，一接觸目光就立馬收回，她開口道，「皇上，在此之前微臣有一事相求。」

  「你說。」

  「微臣家有祖母，住懷安本家，除此之外再無牽掛。還望皇上能保微臣祖母頤養天年。」

  「你這話說得可笑，你祖母不該你自己好好養著嗎。」趙申好似知道許元熵要做什麼了。

  其實孫家的案子明眼人都知道是右丞相干的，他自己是謹言慎行，但他兒子呢，就是京城的小霸王，比皇上還要豪橫任性。只是苦於林相握著南邊三地的進出口貿易，現國庫虧空還指著林相出主意幫忙。

  這個時候讓他倒台顯然是不理智的。

  只見許元熵跪下去，說道，「微臣有父母似無父母，有兄弟如無兄弟，可說獨自一人不怕仇家。只是放心不下祖母丫鬟，若皇上護他們平安，那微臣便可放心一人。」

  「微臣也算亡命之徒了，誤無了牽掛為趙梁江山處奸佞。」許元熵從袖中取出一卷書卷，大太監上前接過手交到趙申面前。

  攤開一看，是萬民血書。

  「林相罪惡滔天，望皇上明鑑。」

  「你……」趙申這都知道，只是沒想到許元熵能搞來這萬民血書。不表態可不行，表態那錢怎麼辦。

  這些年一直打仗，沒錢怎麼辦。

  「皇上，微臣行法惹天下人不滿，多有人登門勸說推新法，不可讓微臣忤逆皇上。」要是推了新法，下邊的官員都得換。

  許元熵知道趙申早已經想好任命哪些人，他不過在等機會。

  許元熵一一報了五大家族的名號，這些人手裡沒權就是有錢，想要謀個一官半職把產業再做大做強。

  這些許元熵知道，趙申自然也知道。

  「你倒是做全了準備。」趙申笑了笑，本來蹙起的眉頭松下去。

  「皇上，萬全準備微臣以備好，還請皇上鑒忠臣，除佞臣。微臣死而不悔。」許元熵做好了不是被林相刺殺就是被皇上處死以作導火線。

  反正她也不想活了。

  該做的都做了，該備的都備了。

  就差去見見心裡相見的人。

  出來御書房的時候已經很晚，風很冷夾雜著細雨，許元熵伸手出去讓雨水粘在自己的手上，官服上。

  她淺淺笑著，好累啊，好想休息……

  沒想到還是不能活過十七。

  那也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