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人

  要人

  回到世子府已是傍晚，許元熵下馬車時恰好遇上剛剛離府的程肅。

  

  二人相視不過一瞬就好像被什麼東西燙到了，紛紛躲開。

  這讓人看了就不由心生猜疑，孫管家悄悄記下，思量著要不要稟告世子殿下。又想到世子殿下最討厭一點撲風捉影就下定論，因此這事孫管家也只好壓在心底。

  回了屋裡也不見華春，聽孫管家路上說，華春要學的東西多，學好了以後才好幫上她的忙。也沒人告訴她，一個側妃有這麼多事情要做。

  母親不讓許安窈來，也怕是讓她累著了。

  本來是有兩個丫鬟跟在要伺候許元熵的，但是許元熵不太習慣別人伺候。華春在身邊也就是給她換個衣服梳個頭，可這兩個要幫她洗漱幫她端茶送水還要親手餵她吃水果。

  許元熵感覺出言讓人出去，自己好落得自在。換件舒服簡單的素衣，找本書坐到外邊的榻上慢慢翻看。這樣閒散著看也不是個辦法，如此不過長些見識，對付不了科考。

  想著想著，書沒看進去，楞神地望著某處發呆。

  「你們怎麼在外邊。」

  天黑了大半謝貞才回來，沒進屋就看見兩個丫鬟一左一右守在門口。

  世子府的下人屈指可數，謝貞常年不在府上，因此沒有必要安排太多人。這些丫鬟侍女都是臨時買的，服侍人恐不在期望之中。

  「回殿下，是娘娘讓我們出來的。」一個丫鬟回道。

  兩個丫鬟都不敢擡頭，這位世子爺面上戴的實在是嚇人得緊。

  「你們伺候得不周到？」謝貞問道。

  嚇得兩個丫鬟齊齊跪下，「世子殿下冤枉，奴婢伺候娘娘可是盡心盡力不敢有半點閃失。」

  許元熵聽見外邊動靜，放下書起身查看。輕輕拉開門，就見到世子好似在教訓丫鬟。

  「殿下，她們犯錯了嗎？」許元熵記得叫她們下去，不用伺候她。是一直守在門口沒走嗎。

  「娘娘，我們是按照您的吩咐在外邊侯著不打擾您的，」那個膽大的丫鬟連忙說道。

  許元熵算是知道怎麼回事了，淡淡說了句你們起來吧。然後對世子說，「殿下，是我讓她們下去，本想著讓她們做些別的事情，沒想到誤會了一直在外邊守在。」

  「你們二人下去吧。」謝貞牽著許元熵進去，順手帶上門。

  「……」

  許元熵還是會在意手上多出來的溫度，好奇怪，讓心痒痒的。

  「殿下，你今日不高興嗎。」許元熵被牽坐到椅子上，謝貞倒了杯水給她。

  「為何這般問。」

  「沒見過殿下訓斥下人，軍營里那些碎嘴子都沒惹殿下生氣。」

  「不是訓斥，是他們怕我。」

  許元熵想了想，確實，世子總是戴著這鬼面，現在天色暗下來，那兩個丫鬟是會被嚇到。

  「今日入宮可還習慣。」謝貞轉了話題，問道。

  「宮裡人待我挺好的，就是不解皇上找我作何。」許元熵一五一十把在宮裡的事情告訴謝貞，唯有皇帝的作為許元熵實在不明白。

  「他為難你了？」

  謝貞的語氣有了微妙的變化，稍稍沉悶下來，有不快之意。

  「沒有。」許元熵搖頭，接著說，「我在皇上面前裝傻，皇上覺得無聊便讓我回來了。」

  「你，欺君？」

  「不是！我只是求自保，免得說錯話還拉殿下下水。」

  「皇上說什麼你聽聽就好，不必放在心上。」

  許元熵頷首道，「殿下是讓我無視皇上嗎。」

  「……」謝貞沒想到許元熵現學現賣，也會打趣人。

  「你腦子倒轉得快。」

  「殿下，我有一事相求。」許元熵忽然正襟危坐，十分正經地說道。

  「你先說說看。」

  「我想向殿下要個人。」

  謝貞心中有了人選，幾乎是下意識就想到他。

  程肅。

  「盛忘。」

  「我想要盛忘來做我的侍衛。孫姑姑說了，我出門需要到侍衛，我想要盛忘。」

  暗淡下去的眼眸在聽見意料之外的兩個字後明亮起來，謝貞盯著許元熵看，雙眸似笑非笑。

  「為何要他。」

  「不瞞殿下說，我與盛忘是生死之交，盛忘又是殿下的人，這不就是緣分嗎。所以讓他來當我的侍衛，殿下您可以放一百個心。」

  「……好。過幾日我讓他給你做侍衛。」

  聽見謝貞答應下來，許元熵眉眼彎彎，笑得燦爛，「世子殿下您可太好了。」

  謝貞笑而不語，手指忍不住在桌子上小聲敲起來。

  再見到盛忘時，許元熵剛才宮裡出來。

  「娘娘小心。」

  許元熵被攙著下馬車，聽著聲音就知道是盛忘，看向他時忍不住勾了嘴角。

  「好久不見。」

  「娘娘很想念我？」

  許元熵剛要開口，餘光瞧見孫管家，想到入宮辦事的世子，不該與盛忘太過親密。於是許元熵輕咳兩聲，正了神色，「先進去吧，我有些累了。」

  盛忘不動神色掃了孫管家一眼，孫管家下意識低頭讓道。

  世子府下人寥寥無幾，新買來的侍女丫鬟還在調教。因此許元熵這一路沒見到什麼人，也可以放鬆下來，對盛忘笑笑道，「沒想到再見面我成娘娘了吧。」

  「是沒想到，不過我記著你還沒到出嫁的年紀。」盛忘配合許元熵的腳步慢下來。

  「這事說來話長，不過與我而言是件好事。」

  「娘娘為何向世子殿下要了我來做侍衛。」盛忘問得隨意，但眸底泛起幾點漣漪。

  許元熵仔細想了想，開口回他，「在此之前，我有個問題。」

  許元熵停了腳步，「你可參加過科考。」

  「嗯，考過。名次還不錯，本來是要去翰林院的，但是得罪了人差點把小命搭了去。後來運氣好遇到了世子殿下，謀了個職位混日子。」盛忘隱隱猜到許元熵找他的原因了，就見她四處看了看，隨後壓低聲音，「我記得趙梁可以考女官，不過在九月之後。」

  「剩下不到六個月，我現在備考可來得及？」

  「娘娘現在錦衣玉食為何還要考女官。」盛忘問道。

  許元熵有幾分猶豫，盛忘畢竟是世子的人，只怕之後會被拉去問話。

  「說不得？」

  許元熵搖搖頭，回他，「就是……試一試，萬一考上了呢。」

  許元熵依稀記得上輩子許容德拉她出來給許慎寧『擋刀』，順勢送到宮裡給好哥哥調教。拉她出書房時，他說女兒家讀不得聖賢書，不如入宮學規矩來日嫁個好人。

  可是，書房的門是爹爹給她開的。

  「我想站到朝堂上讓一些人閉嘴。」許元熵想著這般話，竟沒留神說出來了。

  驀地移目看向盛忘，見他面色如常才將提起的心放下，小聲問了一句，「我會不會太過異想天開？」

  「娘娘既然只想試試，又何必在意其他。」盛忘輕輕勾起嘴角，接著說道，「想來娘娘找我並非找我當侍衛，是作教書先生。」

  許元熵頷首道，「從早到晚都在宮裡學規矩，剩下時間我也只能待在世子府。」

  「為何不同世子殿下商議，直接找個夫子不來的方便。」盛忘問。

  「我入府已經讓世子費心，其他事情再勞煩，我心裡過意不去。」許元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而且世子出去比她早回來比她晚，估摸著也是忙人一個。

  盛忘沒再問其他，應允下來。許元熵大喜，每日睜眼都想著去找盛忘，沒怎麼注意謝貞的身影不見了。

  ＊

  自從那日宮門遇到許謙平之後，許元熵常常能見到這位兄長的身影。

  「四妹妹，後日便不用到宮裡來了。若是得空，記得回家裡探望探望爹爹母親。」入宮學習已有一個多月，許元熵學得七七八八，剩下的便是讓宮人去世子府教著。

  「這是應該的，不用大哥說，小妹我也會回府上探望。」許元熵言行舉止間都透露著從前沒有的貴氣，許謙平算是一點一點看著許元熵越長越好，小臉都圓潤了許多。

  看來這世子謝貞還挺寶貝這個四妹妹。

  「你有這份心，爹娘知道了定會欣慰。」許謙平感慨一句，深深吸氣準備長嘆而出，卻見世子府侍衛從宮門外進來。

  「娘娘，時候不早，該回去了。」

  盛忘出現的點讓許謙平一口氣憋在心裡，想說的話堵在喉嚨里。

  許元熵對許謙平輕輕垂首，微微啟齒，「小妹先行一步。」

  許謙平只好堆砌起笑容，目送著許元熵離開。

  看她走遠看她被侍女扶上馬——那個該死的侍衛，真是會挑時候。

  「娘娘，許侍郎一副吃了屎的表情。」華春不解許謙平為何總在門口堵許元熵，一次兩次也就罷了，次次這般讓人看了煩。

  後幾次越聊越久，估摸著是沒安什麼好事，瞧他剛剛故作哀愁的樣子。華春忍不住小聲嘀咕，許家人真是夠煩的。也不知那個侍衛是不是聽見了，就找著時機打斷二人。

  那一瞬間許侍郎兩個眼睛像刀子一樣，華春噗嗤笑了出來，好在身旁只有馬夫。

  「你怎麼說話越來越髒了，之前還讓我別說。」許元熵抱怨起來，不過華春描繪的倒也不錯。

  「沒辦法，誰叫那人是許家人呢。」華春聳聳肩，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要沉住氣，現在還不是時候。」許元熵無奈笑笑，還是出言提醒。

  「娘娘，你找的這個侍衛挺有眼力見的。」華春想起回來時見許元熵身邊多一個男人，這人個高愛笑，一臉麻子，看不懂是好是壞。相處幾日，也還中規中矩，待自家小姐算是不錯。

  「我與他閒聊時有提及些關於許家的事，他也曾親眼見過我吃虧。所以不必防著他。」許元熵哪裡會不知道華春日日觀察盛忘，原因不想也知，怕是小人懷歹念巴結。

  華春默默點頭，這次看人沒看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