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獨不能是你殺我

  獨獨不能是你殺我

  

  子時已過，月上枝頭

  許家，東院

  「元熵，好妹妹，你乖乖去死就不會有那麼多事。」

  「你就不該回來，就該死在荒郊野嶺。」

  許元熵被她的親姐姐許安窈掐著脖子，她整個人被頂在許家後院的圍牆上無處可逃，呼吸不暢讓許元熵憋紅了臉。

  「放...放，放手........」許元熵艱難地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只能聽見嘟囔的聲音，聽不清到底在說什麼。

  「你乖乖去死，把剛剛看見的都給我帶到地底下去！」許安窈生的清秀，眉眼間似笑非笑，給人一種清冷美好的感覺。可現在掐著親妹妹，嘴裡說著去死的話，臉色狠辣，眼中殺氣騰騰猶如惡叉。

  許元熵不甘心就這樣死了，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推開許安窈，得了喘息的機會就發了瘋似的朝大門外跑。

  心驚膽戰之際許元熵腳下不穩，撲通一下摔倒在地上，「阿肅，阿肅...」她嘴裡喃喃，神志不清。

  「我，我不能死。」

  許元熵還沒爬起來，眼前赫然出現一個人的影子。驀地，許元熵怔楞一下不敢發出任何聲響，以為這樣這個人會看不見自己。

  嚇懵了的許元熵不知道許安窈已經到她身後，直到許安窈開口，許元熵整個人都傻了。

  「程肅，你來的正好。」

  許元熵猛地擡頭，入目是丰神俊朗對自己偏愛有加的翰林院學士程肅。

  許元熵委屈的情感從肚子裡翻湧上來，正要說出救命的話......卻對上程肅冷漠的眼神，他的語氣里滿是失望，「熵熵，你這次就該聽話。」

  許元熵睜大了眼睛死死盯著程肅，她沒有錯過程肅眼裡的冰冷，更沒錯過那森然的殺意。

  「你，你。」許元熵的胸膛劇烈起伏著，忽然感覺人中處溫熱濕潤，擡手一抹全是血。

  程肅擡腳朝她走來，許元熵如驚弓之鳥往後邊退，身後的許安窈冷笑一聲，「好妹妹，當著我的面和我的未婚夫眉來眼去，似乎不合禮數。」

  不合禮數？京城誰不知道阿肅本來要提親的人是她許元熵。又有誰不知道為了提親的人可以是她許元熵，阿肅在程家大院跪了三天。

  許元熵要瘋了，往事點點滴滴纏繞在一起擰成一股粗大扎人的麻繩，麻繩被阿肅拿在手纏繞在她的脖子上。

  猛地用力一勒，許元熵的脖子頓時一片嫣紅。

  許安窈怕許元熵像方才一般掙扎，在程肅拿出紅色綾羅的時候就蹲下身來按住了許元熵。

  豆大的眼淚從眼眶裡掉下來，許元熵劇烈咳嗽著，感受氧氣越來越少，咽喉的地方逐漸沒有縫隙。

  死了，到底還是死了。

  程肅將人勒死都沒反應過來，是許安窈踢了他幾腳他的眼睛才慢慢聚焦起來。

  「人已經死了。」許安窈頭一次見到程肅這副模樣，滿頭冷汗不說，那雙骨節分明的大手攥著紅綾止不住的發抖。

  「......真的死了？」程肅擡頭去看許安窈，滿臉的疲憊哪裡還有平日的神采。

  許安窈眉間微動，用嫌棄的眼神看向癱坐在地上的程肅，「你何不自己看個明白。」

  程肅注視著許安窈好一會，才緩緩低下頭看向面前早已沒有動靜的許元熵。

  「說來奇怪，方才我掐她時她反應大的很，怎麼你勒她她就一點不反抗呢。」許安窈故意這樣說，微微翹起來的嘴角讓說話的腔調陰陽怪氣起來。

  「.......事已至此，你們許家速速將她葬了。」程肅站起身時手裡好攥著紅綾，連帶著許元熵的腦袋一起擡起來。

  「真是晦氣。」許安窈頭一次見到死人，看到許元熵的死相時不由心驚肉跳，太陽穴突突跳不停。

  程肅有那麼一瞬間的心痛，熵熵，他的熵熵沒了，他親手勒死的。

  程肅面上看不出什麼情緒，平靜如水的眼眸，緊緊抿著的薄唇...他伸手去將許元熵睜得圓大的杏仁眼闔上。

  許元熵雖已沒了生氣，可空洞的眼睛裡全是哀戚，最後一滴眼淚從眼角滑落時程肅的手觸碰到許元熵的眼皮。

  冰涼的沒有溫度，熱淚沒有落到程肅手裡。

  闔上後的世界一片漆黑，許元熵怎麼也想不到會是程肅勒死自己，那條紅綾似乎是之前提親時見過的。

  那個時候許元熵以為自己終於有人疼愛，可以和愛人長相廝守。偏偏這個時候許安窈橫刀奪愛，許元熵好恨又生不出恨.......

  程肅離開許府的時候天已蒙蒙亮，他該回去翰林院值班。一路上程肅都失魂落魄的，纂修大典的時候屢屢出錯。

  「程大人，你可是身體不適。」同僚安霄泰是個眼尖的，看出程肅的不對勁，於是問候道。

  程肅筆下一頓，筆尖的墨汁在紙上散開，這張稿子又廢了，他放下筆，十分疲憊地用手去揉眉心。

  「今日恐要讓你受累了。」程肅不好意思地說道。

  安霄泰笑笑道，「無事，今日的事情不多。」

  程肅又與安霄泰寒暄幾句，便匆匆回了程府。回去之後洗漱一番，本以為這樣會精神些，但還是渾身沒勁。

  程肅在臥房的床邊坐著，默了好一陣子，起身去了書房。或許看看書，心裡能安穩點。

  陽光爬上窗戶，溜到書房。三月的天氣本就濕熱，凌晨又下了小雨，此刻里里外外都霧氣騰騰，在書房裡看書根本不入腦，頭昏眼脹之下程肅煩躁地將手裡的書扔在面前的書桌上。

  「……該死。」程肅不明所以地咒罵一聲，忽見手腕上的手鍊，紅繩裡頭纏著許元熵的頭髮。

  程肅眉頭緊蹙，用力扯下手鍊，手鍊斷了，在程肅的手腕上留下一條紅色的血痕。

  鮮紅的血滴答滴答墜落在書桌上乾淨的宣紙上，屢屢青絲散落其中。

  「阿肅……」

  程肅恍惚間似乎聽見了許元熵的聲音，「……熵熵？」

  「阿肅…為什麼是你？」

  程肅掃視書房，試圖找到已死之人的身影。他額頭上冒出的細汗，分不清是因為害怕還是著急。

  「熵熵，你在哪？」

  「……為什麼是你啊。」許元熵悲泣不成聲，不知從哪裡走出來，在書房的中央走向程肅。

  程肅面對許元熵的靠近第一反應是後退，一退再退直到頂到了書架方停下。

  「為什麼？為什麼？……」許元熵喃喃自語，垂著腦袋，披散的頭髮遮擋住面容。

  「熵熵，我也是逼不得已……你知道的，我跪了三天。」程肅欲言又止，說出來的話沒什麼底氣。

  許元熵慢慢擡起頭，血紅的脖子，慘白的臉，無神的雙目流下兩行清淚。

  她哽咽，擰著眉頭面露痛苦之色，「人人都厭我，人人都辱我……唯獨你沒有。」

  「……我，只有你。」

  「誰都可以踩我一腳或是殺了我。」許元熵一字字從牙齒縫裡擠出來，聲聲如泣血，字字錐心。

  「……獨獨你不行！獨獨你不能辱我棄我殺我！」

  程肅莫名被許元熵震懾住，啞口無言，滿眼歉意地看著她。

  許久程肅才開口道，「熵熵，我也是……被逼無奈。」

  許元熵淚落滿襟，肩膀在微微顫抖。

  「分明就是你薄情寡義自私自利！程肅，你就該同我一樣無人憐愛，遭人背棄。」許元熵大吸一口氣，發了狠。

  「夠了！」程肅怒了，大步上前力拍桌子。

  響聲未止就聽見許元熵哭喊，「你騙我，他們也騙我……」

  程肅呼吸急促，許是動怒的原因。看見許元熵這幅樣子，程肅頭疼起來。

  「……或許這就是你的命。」程肅語氣緩和下來頗有憐惜，低著頭沒去看許元熵。

  「你該去投胎，投個好胎。」

  許元熵的哭聲沒有了，一臉平靜，凝視著不敢看她的程肅，「阿肅，我是被你勒死的，投不了胎。」

  「……該有個替死鬼，不然投不了胎。」

  程肅聽著許元熵帶著陰森味道的話不寒而慄起來，突然，胸腔里的空氣進不去也出不來。

  「……滾，滾開！」程肅的脖子赫然出現一條白綾，白綾好似活的，自己纏繞在程肅的脖子上。

  一圈又一圈，越來越緊，鑲入他的肉里。

  猛地睜開眼睛，程肅劫後餘生般，貪婪地呼吸著。

  冷靜下來才發現，程肅坐在床邊，剛剛是睡著過去，方才發生的一切不過是夢罷了。

  對，只是夢——程肅如此安撫自己。

  整理好心情，程肅靜等著許家傳來噩耗，如今許元熵死了也就不用娶那個許安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