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遐想連篇
2024-09-14 02:40:30
作者: 沉塵花淵
第126章 遐想連篇
雲文抿起唇,擡手托住那冰袋,擡眼瞧他,道:「殷公子……是如此重情重義之人,為何這般……凶戾呢?」
殷故一愣,皺眉看他:「什麼?」
雲文怯怯的收回目光,小聲道:「沒什麼……」
殷故納悶,又瞥一眼雲文捧冰袋的手,繼而將它拿開,道:「既然覺著冰,就莫要自己用手碰了,我給你托著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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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殷公子語氣並不柔和,但於雲文而言,已然是十分動心之舉。
忽然殷故問道:「曹井申為何對你動粗?」
雲文微微垂下頭,道:「是我發現曹公子已無大礙,一直未來學堂而在家中玩物喪志,有些沒忍住說了他幾句,惹他惱了。原是我不好,多管閒事了。」
殷故聽罷,皺起眉頭:「怎就是你不好?分明是他,不敬先生。」
雲文見他氣呼呼的為他打抱不平,心中不由一暖,淺淺笑道:「也就只有你偏袒我了。」
殷故繼續道:「雲先生,恕我直言,我覺著曹井申就不適合學文,應當去學武。而且此人品行不端,吃喝膘賭定樣樣都沾,先生你以後還是少放些心思在他身上。」
雲文卻道:「有教無類。無論他適合什麼,學習都是在所難免的。就好比殷公子你,拳腳功夫再厲害,不也還是被我抓來書院裡練字嗎?」
殷故默許片刻,又問道:「先生覺著我功夫厲害?」
雲文頷首輕笑道:「厲害極了。」
終於,殷故眉頭舒展,嘴角微微揚起喜色。
像是不禁夸的孩子般,殷故十分驕傲的揚起下巴,道:「那我可是先生認識的人中最厲害的嗎?」
雲文聞言,不禁輕笑出聲,擡手抿嘴道:「自然,是最厲害的。」
殷故有些得意忘形的微微搖晃起身子。
雲文覺著若是他身後有尾巴,肯定已然搖晃起風了。
接著,殷故又道:「我還有更厲害的。先生,我近日背了首詩。」
雲文相當捧場:「哦?殷公子這般用功,為師真是倍感欣慰。」
殷故笑臉貼近道:「那我背與你聽聽!」
雲文點頭答應,殷故便凝著他眼,自信滿滿的背誦起來:「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
雲文嘴角的笑漸漸斂去,眸中的閒樂漸漸泛起斑點漣漪。
他眉頭輕輕一顫,耳尖發燙。
只聽坐在他身邊的那人滿眼笑意對他說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他一時愣然,凝看殷公子許久。心怦然一震。
殷公子卻是不明詩中意,更不知先生為何表情凝固,這般定眼凝望他。
他只知先生未現笑意,心中猶然惶恐,問道:「先生為何這般看我,是我背錯了嗎?」
雲文才回神,連忙眯眼笑著,揉他頭髮,道:「沒有,殷公子背得極好。」
又得誇獎,殷故滿意的久顯喜色。
簡單冰敷後,雲文的紅腫消退許多。
殷故道:「雲先生中午先好生休息,下午我自己去屠夫家取雞回來就好。」
雖然有些麻煩人家,但因為剛與曹公子發生過衝突,雲文也不大想出門。於是道:「那就麻煩你了。」
「莫說這些見外的話,」殷故一邊收拾水盆與冰袋,一邊看他道:「於我而言,先生並非外人。於先生而言,我是個外人嗎?」
雲文一怔,竟不知該如何回答:「不、不是……」
「不是便好。」殷故沖他笑笑,轉頭出門忙去。
但云文心卻是亂了:不是外人,那是什麼人?
心悅君兮……君不知……
雲文是個讀書人,獨獨想著倘若方才這番話並非單純背誦,而是表達心意之辭,那定然是浪漫萬分。
且,想起方才情景,他仍是覺著,好似才經人表白一般。
只是這般想著,雲文耳根子又顯紅。
他微微別過頭,心道:「今日發生之事眾多,真是將我暈了頭……怎能這般遐想殷公子?實在是失禮……」
為平復心中思緒,他趕緊褪去外袍躺臥上榻,想以一覺忘卻方才的心弦顫動之音。
可才閉眼,他又忽然睜開,心道:「可那是誰人教殷公子的?又為何是教的這個?誰……書院中除我之外,應當也只有商公子了吧。商公子同殷公子關係好似不錯……商公子為何會教他這個?莫非……不,也非人人會像我那樣想,興許只是普通教他詩歌罷了。」
雲文雙手捂面,強行安撫心中悸動,緩緩入夢。
待雲文醒來,已不知是什麼時辰。
他起床到殷故房前,見房門大敞著,便走進喚了一聲:「殷公子?」房中無人。
看來是出門去了。
雲文正想離開,卻瞥見桌上一沓沓白紙,紙上寫著字。
雲文好奇拿起幾張來看,竟是這些日子裡殷故練習寫過的字帖。
雲文心中不由感到奇怪:「這些字帖,也是商公子給的嗎?竟寫了這麼多……」
相比第一天,殷公子的書法顯而易見有了很大的進步。
見此,雲文既欣慰,又隱隱感到些許酸澀。
他心道:「殷公子這般認真,我卻一直未像商公子這般,用淡墨寫字帖予他練習,真是……倍感羞愧。」
忽的聽見書院大門開關聲,繼而又聞一陣急促足音往雲文房間去。
是殷公子回來了。
於是雲文趕緊放下手中字帖,走出門,對拎著雞匆匆往雲文房間趕的殷故喊道:「殷公子,我在這裡。」
殷故止步,回頭,見雲文,笑著跑來:「雲先生,雞我拿回來了,現在即可煲湯了。先生,我同你一起可好?我給你打下手可好?」盛情難卻。
於是雲文與殷故一同在廚房中忙活。
雲文洗米淘米,殷故砍雞剁雞,放入盅中倒入幾味調料。
殷故:「先生,放多少水?」
雲文:「我來。」
殷故:「先生,這些柴火夠嗎?」
雲文:「柴火夠,火不夠,勞煩公子吹一吹,扇一扇。」
殷故:「好。」……
雲文:「啊,是扇火,不是扇我。」
殷故笑眯眯的,又故意多扇了幾下。
雲文無奈,又覺有他在一旁嬉鬧,漫漫孤獨歲月中總算是添上了幾分色彩。
忙過後,兩人一同坐廚房內。
雲文一邊悠悠對著灶台扇風,一邊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問道:「殷公子,那首《越人歌》可是商公子教你的?」
殷故:「嗯?是的。他還給我作了字帖,天天贈予我叫我好生練習。」
雲文微微垂眸,嘴角揚起不失禮貌的微笑,又問道:「他可有與你說明文中意?」
殷故搖頭:「不曾。不過他說待明日上學時,再與我說明。」
雲文沉默片刻,心中不由泛起點點苦澀。
殷故見雲文情緒不對,忽的緊張起來,弓身看他:「先生怎麼了?為何不開心吶?」
雲文一怔,心道:「我有表現得這般明顯嗎?」
接著雲文強顏歡笑著,隨意找了個理由道:「沒有不開心,只是扇風扇得有些累了。」
殷故聽罷,立馬接過扇子:「先生應早些同我說,我來扇便是。」
雲文淺淺微笑著,一邊揉著手腕,一邊悄悄瞥他。……
忽的雲文喚道:「殷公子。」
殷故疑惑看他:「嗯?」
「其實我也可以教你。」他原是想這麼說,話到嘴邊卻又給咽了回去。
見雲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殷故不由納悶,追問道:「怎麼了?」
雲文輕輕搖頭,道:「無事,就是有些好奇,你何時與商公子關係這般好了?」
殷故聞言,轉回頭繼續看灶火,悠然道:「平日裡有疑惑難解,又遇上先生忙於照看其他學生,無暇顧及我時,他都挺樂意幫我的。這一來二去,便熟悉了。」
雲文輕輕垂下頭,呢喃著:「原是這樣……」
殷故神態自若道:「先生若是因為我與他來往過密而不開心的話,我以後便不與他一塊兒坐了。」
雲文一怔,連忙搖手道:「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殷故眸子一轉,瞥向他:「可你不悅都寫臉上了,若非因為這個,又是因為什麼?總不能真是因為扇風扇累了而不悅吧?」
雲文心事被說中,一時感到無地自容。
他想著,怎能因為此事不悅呢?以前也有過叫學生們互相指點幫忙的時候,為何這次卻是有不安之緒紛擾呢?
他想不明,亦感心煩意亂。
於是他長舒一口氣,輕輕微笑道:「殷公子與何人交好,皆是殷公子的自由,我何來不悅之說?何況,有商公子幫忙,殷公子學習也日漸成效,我哪能不悅?我……能見殷公子這般努力,甚是喜悅。」
殷故訥訥看他,辨不出他的笑是真情或是假森·晚·意,片刻後只呆呆回道:「那……日後我再多加努力?」
雲文微微頷首,轉頭看向灶台,臉上笑意又悄然斂去。……第二日。
學堂中已坐滿學生。
雲文因昨夜未睡好而起得遲了一些。
他匆匆趕來,路過窗台時,卻聽商雲一番話,動作不由一滯:「我心悅你啊,你卻不知此事。」
不知怎的,雲文覺著腦袋有些渾然,心口也似被銀針一刺,莫名難受起來。
故而略感呼吸不暢。
他不禁心中暗暗自嘲:「我與殷公子,不過是朝夕相處了些時日,怎的就能管到他人私事呢?這也未免太失分寸。」
雖他心中是這般想,但還是在門外站了許久才緩步入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