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雲先生落淚
2024-09-14 02:40:26
作者: 沉塵花淵
第124章 雲先生落淚
今日上課,殷故依舊魂不守舍,那些為人處世的大道理宛若陣風一般在他耳邊呼呼作響,應是吹不進他腦子裡。
殷故今日的一直目不轉睛的凝著雲先生,隨他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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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那張熟悉的臉,看他飄飄白衣,看他時不時蹙眉,看他時不時輕笑。
殷故凝了許久,還是找不到令曹井申心動的點。
既是見色起意,那究竟色在何處?
殷故越看越納悶,越納悶便看得越久越認真。
殷故那道灼熱的目光惹得雲先生有些不寒而慄,於是悄悄瞥了他一眼。
尋常學生分心被先生發現,都是神情慌張的低頭看書,唯獨殷故不同。
他非但不看書,不慌張,反而在被發現後,從容不迫的咧嘴一笑。
雲文不禁眉頭輕皺,點名道:「殷故公子,請你來闡述一下,讀完第十章 的感想。」
殷故笑容一僵,默默收回目光看了眼完全看不懂的書,下意識的瞥一眼商漣,然後宛若身扛巨石般艱難的站了起來。
商漣悄聲提醒道:「此章仍是教導世人做人之道。主張讓萬事萬物自由生長,產生萬物、養育萬物而不占為己有,作萬物之長而不主宰他們。」
「……」
殷故聽罷,懸著的心終於死了。
這般長篇大論,他哪裡記得住。
於是殷故露出一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道:「先生,我不會。」
驟然一片憋笑聲。
身後曹井申更是毫不遮掩的冷笑一聲。
商漣輕嘆,無奈扶額。
雲文這次卻是真生氣了,取下戒尺走到他面前,道:「手伸出來。」
殷故望著那戒尺,雙眼冒光,毫不猶豫的將雙手伸了出來,心道:「他真要打我?真的要打我?真真是要打我?!」
驟然「嗖」一聲響,戒尺在空中劃下一道弧線,「啪」的一下落在殷故掌心。
殷故愣住,嘴角微微抽動,表情似笑非笑,微微擡眸看向雲文。
雲文則厲聲說道:「數出來。」
殷故的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著:「一……」
隨即戒尺又落下。
「二……三……四……」
這戒尺所帶來的痛感於殷故而言根本不值一提,但卻是把殷故打得鼻頭一酸,熱淚盈眶,什麼複雜的心思都瞬間涌了出來。
他心念道:「從未見過你生氣,從未見過你打人,今日終於見到了。」「你打我,就狠狠打我好了,前世是我對不起你……」「不如直接將我殺了,讓我替你償命,也叫我心裡好受一些……」
「八……九……十……」
這十下戒尺,生生將殷故的愧疚全給勾了出來。無論是於漣,還是沈安,皆因他而死,他常常深夜夢醒,又憶當年慘狀,繼而抱頭痛哭。
殷故多想他能被好好責罵一頓,亦或是被揍一頓,這般還能令他心中好過。
如今,總算是得償所願,不禁潸然淚下。
然而,見殷故落淚,雲文動作瞬間一滯,眼中攀出心疼來。
殷故坐下後,一旁的商漣連忙掏出帕子替殷故擦拭,好聲安撫。
曹井申卻是冷笑不斷:「我還以為多厲害的人呢,才十下就哭成這樣。」
殷故也沒多餘心思同他解釋,掩面啜泣。
瞬間課堂變作亂鬨鬨一片。
雲文愣看殷故許久,才反應過來此時課堂紀律已錯亂,於是連忙咬牙狠心道:「把眼淚擦擦,既然不想被罰,就好好念書。其他人也一樣,若不想如此,就莫要分心,好好聽講。現在,我再點下一位同學來說。」……
放課後,其餘學子陸續離開,唯獨殷故還在座位上。
他的情緒已然平復,安靜伏案歇著,一邊等待雲文新布置的抄寫作業,一邊心裡碎碎念道:「方才突然沒忍住,好生丟人。方才哭時曹井申是否嘲了我一番?回頭我定揍他一番,叫他也哭個顏面掃地。」
漸聞足音,於是殷故循聲望去,見雲文面帶愧疚,步步走來。
雲文跪坐在他身旁,擡起他雙手好生查看了一番,神情感傷更甚。
殷故不禁心中納悶:「他怎一時一個樣?方才還那般嚴厲,現下怎又感傷萬分?實在令人難懂……」
雲文低眉愧疚道「抱歉……下手重了些……」
殷故聞言,連忙抽回手道:「不,先生打得好啊。我不專心聽講,就是該罰!」
雲文聞言,眼中難過更如潮水般漫出,不由深深垂下頭,眼角微微泛紅,雙手撐在膝蓋上緊緊捏拳。
雲文哽咽道:「抱歉……今天是我有些惱了……抱歉……」
雲文聲音一顫,殷故瞬間慌神,根本顧不上納悶不納悶了,連忙搖手哄道:「不不不不,不是先生的錯!是我是我!是我的錯!你別多想啊!我不是因為這個才哭的啊!我我我我……」
不等殷故解釋完,雲文便咬唇哭出了聲,兩行清淚滑落,滴在他的白色衣衫上。
殷故一怔,又心疼又心急,手忙腳亂又語無倫次的哄著:「你別,我不是,我就想,我那是因為……啊——救命,你別哭啊——!」
以前同於漣相處時,他也是這般容易哭,他一哭,殷故便哄,現下,哄他已然成為殷故的下意識反應了。
不過,雖是哄了多年,但殷故還是沒掌握哄好他的訣竅,只能無措的抓著頭髮滿臉痛苦。
最後殷故實在沒轍了,想著必須好好同雲先生解釋清楚才行!
於是他雙手捧起雲先生的臉,一語未完又戛然而止:「你先別……」
只見雲先生哭紅了臉,癟著嘴努力隱忍哭聲,卻是忍不住時時抽泣著,楚楚可憐的模樣尤其惹人疼憐。
殷故雙瞳驟然一擴,心怦然一動。
雖並非第一次遇他哭泣,卻是沒好好這番近距離的瞧過他哭泣時模樣。
前世時,他都是掩面哭著,對著殷故也是一邊擦眼淚一邊抽泣。
像這般將他痛哭表情一覽無餘,還是頭一回。
殷故不由愣神,心中各種複雜滋味翻湧。
亦是自責,是悲傷,是無措,是一絲絲的……暗爽。
於殷故而言,竟覺得今日似賺到了什麼。
雲文很快將頭別過一邊,擡手拭淚。
殷故腦子空白一片許久後,才回過神來。
殷故心道:「真……怪,明明挨打的是我,怎的他哭起來了?」
雲文一邊拭淚,一邊道:「抱歉……本來書院是沒有這個懲罰規則的,但以前學生都不怕我,在我課上閒聊胡鬧,我才出此下策……殺雞儆猴一次後,效果不錯就一直沿用至今……倘若今日我不罰你,往後課上定又會有人說小話,不專心聽課了……」
殷故聞言,又感自責。
分明只是想他好好出氣,卻不曾想還惹他心傷。
殷故道:「所以,他們說你嚴厲,其實都是你裝的,是嗎?」
雲文點點頭,又擦了擦不斷湧出的淚,坦誠道:「以往罰學生,我都會自責萬分,今日將你打哭,我心中更是……宛若刀絞……」
殷故望著他,頓感罪惡感,不由咬緊下唇,心疼的別過頭,幽幽道:「莫哭了……今日我哭過,也算殺雞儆猴了。明日,我一定好好聽課,不再分心惹你生氣。」
殷故雖已這麼說,但云文還是笑不出來,他仍垂頭,眼淚啪嗒啪嗒的掉著。
殷故即心疼又無奈,只得伸手笨拙的給他拭淚,微微皺眉道:「莫哭了莫哭了,你這般哭,顯得我怪笨手笨腳,哄不好你。」
雲文聽罷,淚還淌著,嘴角卻揚起了:「說甚麼?我哭是我失態,哪裡能顯殷公子的不好?」
「……」
殷故眸中映他亦哭亦笑的表情,不由得眉頭更皺,心揪在一塊兒。
於是,殷故為他拭淚的動作漸漸變得輕柔。
待他淚止住,殷故又覺難為情,猛地擡手揉他腦袋,將頭別過一邊:「已然飢腸轆轆,雲先生去做飯,我去砍柴火,可好?」
雲文擡手將頭上那隻手握住,溫柔笑道:「嗯,那就麻煩殷公子了。」
殷故手托著下巴,未瞥他,只待雲先生轉身走後,才默默將目光瞥向他。
殷故感覺自己好像……有些理解曹井申了。
但殷故很快又緊皺起眉,沉沉呼出一口氣,雙手撐額,心道:「我在胡亂想些什麼東西?」
他猛然起身,跟上雲文步伐,決意不再想些令他煩憂之事。……
今夜,殷故早早熄滅蠟燭,雙手枕頭正臥在榻,一閉眼,便是雲文忍著聲音落淚的模樣,不由心煩意亂,獨自抓耳撓腮,輾轉反側無法入睡。這樣不行!
他猛然坐起身,亂著頭髮,滿臉愁怨的發呆片刻後,心念道:「好想找人打一架。」
於是他將外袍一披,起身出門。
他先是瞥了眼雲先生的房間,見燈火已熄,心中隱隱感到一陣失落,繼而想找人出氣的心愈發強烈。
他輕聲關上房門後,抱起手臂低聲念道:「出來。」
即刻,一鬼將從地底下冒出來,單膝跪於他面前:「殷王。」
「告訴我曹井申家在何處。」……
之後,曹井申一連幾日都未來書院聽課,據說是因為夜半噩夢,醒後高燒不退,郎中請了一個又一個,皆沒轍,只得請鎮上神婆來看。
那神婆神神叨叨的搗鼓作法一整日,曹井申才得以退燒,故,曹家公子撞鬼之事在鎮上傳得沸沸揚揚。
不過書院中另有一番謠傳:曹家公子是因為胡言亂語毀人清譽才撞上不乾淨的東西。
殷故對此傳言深表贊同。
這轉眼一月過去,殷故自被打手後已然安分許多。
堂中不乏將殷故視作老大的學子,故而也跟著他變得安分守己。
於殷故而已,這已是他費去半條命努力來的結果。畢竟大字認不得幾個,比喻也不大聽得懂,每每聽課,他總是一面揪著頭髮,一面緊鎖眉頭,努力理解文章中的內容。
種種這些,雲文看在眼裡,記在心上,故而,也刻意放緩了讀誦的速度,將解析講解得更加透徹詳細。
這一個月,凡遇休息時間,殷故都會拉著商漣請教問題。
譬如今日學的文章中有哪些還不明白,這字怎麼讀,怎樣寫,比劃如何,是什麼意思,諸如此類。
而商漣也十分耐心,每次都會細細為他解答。
一日,商漣將一張夾在書中的紙遞給殷故,並柔聲道:「殷公子,近日見公子好練字,於是昨夜我便用淡墨寫了張字帖。想來應對公子有用。」
殷故見此,滿眼歡喜,高興道:「多謝你了,我確實需要這個。對了,需要多少錢,我給你。」
商漣笑道:「不必不必,我與殷公子既是好友,就不必談及錢財之事。」好友?
殷故心又納悶:「我以為只是普通同窗關係,他竟將我視作好友嗎?」
不過殷故也未多想,接過字帖,笑道:「那便謝過商公子了。」
商漣微笑,又道:「殷公子,你我既是好友,也應當換一個稱呼才是。」
殷故看他,心中疑惑:「這是必須要更換的東西嗎?」
商漣眯眼笑道:「殷公子應是比我年長,我便喚你殷兄,可好?」
殷故問他:「那我喚你什麼?」
商漣道:「殷兄亦可喚我小名,阿漣。」
【作者有話說】
《哄好他的訣竅》以前的殷故:臥槽,哭了??臥槽,怎麼辦,救命!不會哄啊!!
現在的殷故:哭了?想do,大do特do————————寧洛的前世:非常容易哭現在的寧洛:你看我敢哭嗎————————以前是以前,現在是變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