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玢汕海岸

  藍似景被程堔帶回了程家別墅。

  不管程堔如何追問，藍似景終究還是沒把話說出口。

  直到現在才明白，有些話，是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說出來的。

  又是渾渾噩噩的一天，沒有出門，只是將自己關在房子裡畫地為牢。

  洛羽辰一個人蜷縮在沙發上，望著外面被雪花染白的天，全部的勇氣，最終化為淚水，用恐懼將自己整個的包圍。

  終於等到外面的天空，一點點變成真正的白，她從沙發上跳下來，急匆匆衝出門外，目光痴痴的望著白茫茫的世界。

  他依然沒有回來。

  心情很糟，她有些漫無目的的在院子裡轉，園中的工作人員給她打招呼，她都沒有覺察。

  不知不覺中已經從玢汕別墅走了出來，等她意識到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海岸邊的樵石上。

  望著腳下波瀾壯闊的大海，洛羽辰突然湧出一種從未有過的衝動。

  

  視線凝視在海面，暗涌的波濤、迷人的郁藍，仿佛帶著某種神秘的魔力，牽引著她一點點靠近，想要一點點走進海里。

  或許，就這樣走下去，也是一種不錯的選擇。

  厚厚的積雪，一腳踩下去，留下個深沉的腳印，仿佛她一路走來的痕跡，深深淺淺的曲曲折折的。

  不知不覺已經淚流滿面，真的再也不想去思考，或許只有這樣閉了眼，才是最好的成全。

  最後了，她還是有放不下的事情，眼前那個無害的笑臉依然在綻放光彩，她苦笑：就算死，依然沒有辦法忘記他最美的樣子。

  她逃出手機，決定最後一次跟藍似景通電話，電話許久都沒有人接。

  洛羽辰苦笑，舉起手機，想將手機拋進大海里，然後便可以不顧一切的離開。

  但鬆開了幾根手指，卻發現最後一根手指，無論如何也放不開，她還有遺憾，她還沒有跟藍似景通話。

  於是，她繼續撥，不停的撥，電話那邊終於有了回應。

  是藍似景嘶啞的聲音，看樣子，他哭過了，「羽辰，不好意思，我剛才麼有聽見。」這個藉口實在太爛，根本不用去拆穿。

  洛羽辰笑：「似景，我知道你難，我也從來沒有想過成為負擔，但還是不知不覺中，成了你生命的枷鎖，對不起。」

  藍似景的聲音一下子就哽咽了，但他強裝著笑，「羽辰，你在說什麼傻話呢？遇見你，是我一生的運氣。我以為這就是我全部的守望和幸福，卻不知道，單單是遇見你，就花光了所有的運氣，所以，註定的，我沒有福氣跟你一生一世。」

  這話讓洛羽辰哭的更凶了，很兇，聽著耳邊呼嘯的北風，望著滿天如同鵝毛一樣飄飛的大雪，洛羽辰仰頭微笑，「似景，有你這一句話，我覺得我這輩子就值了。我不會再讓你為難了，我這就走，或許，再也不會回來了，再見。」

  說完，掛斷了電話。

  藍似景只覺得哪裡不對勁，俊眉緊蹙，思考了片刻，慌忙抓起手機給洛羽辰打電話，可不管怎麼打，那邊全然沒有了反應。

  藍似景慌了，連外套都沒來得及穿，急匆匆鑽進風雪裡，驅著車子拼命的朝著玢汕疾馳。

  程堔攔不住，亦知道攔也沒用，只能也開了車子，跟在後邊，他擔心藍似景如此慌張的出去，會出事。

  藍似景疾馳到玢汕別墅，將別墅內內外外全部搜遍了，也沒有發現洛羽辰的影子。

  腳下踩過的痕跡，很快便被新的雪花埋沒。

  藍似景抓過護院的人，質問洛羽辰的去處，得到的答案亦是令人絕望的悲觀。

  他們說，洛羽辰一大早便魂不守舍的在院子裡轉了幾圈，隨後便朝著海岸的方向走去，再也沒有回來。

  藍似景瘋子一樣的朝著海岸衝去，程堔緊跟在後面。

  玢汕別墅長長的海岸線，莊嚴肅穆，被潔白的雪花堆砌成聖潔的天堂。

  能夠聽到風的聲響，也能聞到海浪的味道，但白茫茫的天際里，唯獨不見人的身影，波瀾壯闊海天相接的地方也不見鷗鷺的翱翔。

  藍似景瘋狂的朝著海岸衝去，大聲呼喚著洛羽辰的名字，祈求她能夠回答，但回答他的除了嗚咽的風聲，便只剩下大浪的鳴鼓。

  最後，他絕望了，匍匐跪坐在地上，放聲的哭。

  程堔走上前，輕輕拍拍他的肩，安慰，「似景，她那麼堅強，應該沒事的。」

  藍似景不回答。

  他從洛羽辰的話里，嗅到了訣別的味道，那種訣別是從未在洛羽辰的口中出現過的。

  正是她那種倔強的女子，才不會輕易表露那樣的決然，他恐慌而且害怕。

  不知道過了多久，藍似景回眸衝著程堔微笑，「神大哥，你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程堔怎麼忍心看他一個人在這裡？

  出現這樣的狀況，完全是始料不及的，他真的擔心藍似景會想不開，萬一要做出什麼無法挽回的事，那麼作為曾經在過現場的他而言，是無論如何讓都不會允許的。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藍似景仰頭，語氣里增加了祈求的味道，眼眶紅紅。

  這樣的藍似景嚷程堔沒有任何的抵抗力，他點頭，「我不會走遠的，我絕對不允許你發生什麼意外的。」說完，轉身消失在蒼茫的天際。

  是的，他不會離開，這樣情景，這樣的傷感，程堔不敢離開，他害怕十年前的事情會重新上演。

  那個時候，他失去的是姑父，而現在，萬一有個意外，他失去的將會是這輩子都無法挽回的心情。

  他在不遠處的樵石後坐下來，安靜的觀察著海岸上的一舉一動。

  藍似景在地上匍匐了一會兒，緩緩起身，一步步朝著海岸走進。

  程堔的心已經懸到了嗓子眼，他擔心藍似景會做出什麼傻事，差一點就衝上前將藍似景制止住。

  就在他衝出的前一秒，他看見藍似景停住了。

  藍似景站在海岸上，望著腳下高聳的懸崖，彭拜的潮水帶著讓人眩暈的力量，一點點擊潰他的理智。

  他最最擔心的事，是洛羽辰的安危。

  他一遍又一遍的在心裡猜測又否定，想著洛羽辰現在一定在什麼地方等待著他的回應，等待著他的安慰。

  一瞬間，他開始憎惡自己，都是因為自己的踟躕和逃避，才會給洛羽辰帶來如此的傷害。如果他能果決一點，或者，他能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或許此刻的情形便完全不是這樣。

  淚花飄零，揚天長嘯，然後準備縱身一躍。

  他不會學自己的父親，不是輕易葬送自己的性命，但如果洛羽辰已經在了海里，他就必須前去救她。

  此刻，他想不到其他的答案，只想試一下，只要他確定洛羽辰不在這冰冷的海水裡，或許他才會安心。

  就在下一秒，他被一個柔軟的懷抱給抱住了。

  藍似景一驚，垂眸看看交叉疊在他腹部纖細的手，這手如此的熟悉，然後忍不住淚水再一次滑落。

  「羽辰……」他輕輕喚了聲。

  「嗯。」她輕輕回答。

  「你去了哪裡？」他質問，卻沒有回頭。

  「我就躲在樵石後面。」她流著淚，「在最後一秒，我突然明白，我不能就這麼去了，我不會給你造成麻煩。就算活著比死了更痛苦，我也堅定的活著，我不會讓你有一丁點愧疚的。」

  不等洛羽辰把話說完，藍似景忽的轉身，一把將洛羽辰抱在懷裡，緊緊的抱在懷裡。

  洛羽辰依偎在他的懷裡，淚水一滴滴滑落。

  這一次，她是真的準備離開了，閉了眼，跳進海里，所有的愛恨情仇，便跟她再也沒有了關係。

  當手機從手中滑落，看著微笑的不及一粒微塵的手機，在大海的浪花中瞬間淹沒，她猶豫了。

  如果，她同手機一樣，在這大海里變成瞬間，那麼這個世界上最痛苦的是誰？

  她想到了很多人，但最後，還是定格在藍似景的身上。

  藍似景那樣的性格，一定會痛不欲生，甚至一生都會毀在這件事上。

  她只想從這痛苦中解脫，卻從未想過讓藍似景為這事埋單，就算命中注定無法在一起，她也不想讓藍似景痛苦一輩子，她希望他能幸福。

  於是，她猶豫了。

  海邊的風很大，呼嘯的風幾次差點將她裹挾進海里，無奈，她便縮在一塊樵石後面，瑟瑟發抖的思考很多的事情。

  她聽到了藍似景的呼喚，便忍不住狂喜的想要蹦出來相見，但想到見了面之後又該如何呢？

  她想不到更好的結果，她害怕寒暄過後，依然是別離，便踟躕了，只能躲在樵石後暗自垂淚。

  海風很大，海浪在嗚咽，所有的所有都在掩蓋她的存在，沒想到藍似景竟然真的沒有發現。

  有幸，她看到了藍似景所有的痛苦和悲傷，也看到了自己在藍似景心中無可取代的位置，心陡然升起一股暖，有陡然被千年積雪塵封。

  難道命運就是如此的不堪，喜歡捉弄有情的人，讓世界充滿憂傷的別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