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亂局

2024-09-14 00:15:44 作者: 無遠弗屆

  第九十七章 亂局

  繞城的河上落了幾片飛紅,已是春盛。

  自破固岩城後,山北宗又一路破城而去,直指天都,而今已到了端陽城。

  自那場殺神之戰後,夜盡明愈發無可匹敵。

  行至端陽城,風雪已過,春風撩動,士氣正盛,夜盡明卻有些支撐不住的倒下了。

  夜盡明是在一場閉關之後感覺到真氣的紊亂,往常他總是能壓制下去,而這一次,他終於無法壓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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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他再醒過來的時候,人已經在床榻上,身邊守著的,乃是北風錦。

  夜盡明睜開眼睛,便看見北風錦正靠著床邊,似乎是在小憩。

  夜盡明忽的心中一軟,他忍不住擡起手,想要抓住北風錦的手,可是又害怕打擾到她的休息,終究還是把自己的動作停住了。他只是靜靜的看著北風錦的睡顏。

  北風錦睡得並不安穩,似乎覺察到什麼,這個時候也醒了過來。

  「你醒了。」

  見著夜盡明正睜著眼睛,一雙目光幽深又深情,北風錦微微一頓,開口說出了關切的話。

  夜盡明終於把手落在了北風錦的手腕上,「阿錦。」

  北風錦看了一眼夜盡明的手,夜盡明的手已變得粗糙,不再是當初那個清秀的少年郎。這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就已將夜盡明摧殘至此。

  北風錦嘆口氣,道,「你修煉殺劍,走火入魔,急火攻心,需要好好休養一段時間。」

  夜盡明聽了這話,又有不悅,「殺劍乃是天下第一兇惡之劍,我修煉的時候,就已經知曉。當年父親讓我尋得此劍法修煉,我還有些不願意。如今想來,如果不是這殺劍,我也不會走到今天。阿錦,這件事情,你不能與任何人提起。若是讓對手知道我的情況,情勢只會更不妙。」

  北風錦無奈,「贏過對手,比你的性命更重要麼?」

  夜盡明坦然,「當然。阿錦,我們已經走到了今日,我只會往前,絕不會後退。」

  北風錦瞭然,「我明白了。」

  夜盡明握緊了北風錦的手腕,「阿錦,我們很快就要成功了。端陽城破,東決侯死,我們就可直逼天都,坐上那最高的位置。阿錦,我要以江山為聘,請你做我的王妃,你可願意?」

  北風錦一頓。

  她看著夜盡明的眼睛,卻在那其間看到的只有的幽幽不明,沒有半分光彩。

  北風錦動了動唇,沒有開口。

  夜盡明感覺到了北風錦的猶豫,他咬了咬牙,一股淒涼再次侵襲上他的心頭。

  北風錦終究是道,「我只希望,我輔佐的你,能是個好帝王。宗主,你好好歇息吧,我去熬藥。」

  說罷,北風錦從夜盡明的手中抽開了自己的手,起身離開了。

  夜盡明閉了閉眼睛。

  他感覺得到,北風錦想要的,更多。

  北風錦在山北宗的威望已一日比一日大,如今還有南河宗、高山派、鴛鴦三鬼、一路上歸順的江湖高手歸在她的陣營之中。也許,對於北風錦來說,王妃之位,早已經沒有了什麼吸引力。

  北風錦離開營帳之後,一個身影便湊了上來,那人正是寂九蝶。

  「你沒答應他?」

  寂九蝶聲音淡淡,跟在了北風錦的身側,兩個人一道往北風錦的營帳走去。

  自固岩城一戰之後,寂九煉受到重創,得北風錦醫治,寂九蝶便也留在北風錦的身邊,同她一道而行。

  「眼下時局未定,何談兒女情長。」北風錦坦然道。

  兩人進了營帳,寂九蝶只是笑笑,「有趣。破城是遲早的事情,王妃之位如此令人垂涎,你不答應,只有一個解釋——」

  寂九蝶看著北風錦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不喜歡他。」

  北風錦頓了下,也許……當真是如此吧。

  「他已變得我認不出的樣子。」北風錦坦然,「我想要輔佐的人,並非如此。東決侯恢復,欲以端陽城為祭,徹底恢復自己的威力。依我之見,要在他害人之前,破城。可是,夜盡明卻不這麼想。他已下了命令,待東決侯毀了端陽城,再入城。東決侯已經是他的手下敗將,再殺他一次,也很容易。」

  寂九蝶明白北風錦的意思,搖了搖頭,「看來,你已涼透了心。」

  北風錦擡眸,對上寂九蝶的目光,「山北宗起於江湖,初衷是推翻帝國暴政,救蒼生於水火。若是夜盡明與寂業別無二致,那這天下就算易了主,也並非是我本心。」

  寂九蝶看著北風錦的眼睛,心道,那樣的太平人間真的存在麼?

  這個時候,一個影子閃進了營帳,來人是鳳靈照。

  「夜州白在城外,約見。」

  北風錦和寂九蝶對視一眼。

  城外,湖邊。暮色親吻碧水,幽幽,波光粼粼。

  湖邊,夜州白與北風錦、寂九蝶二人相見,其後守著為蕭山淵守著夜州白的鳳靈照。

  北風錦開門見山,「州白,你來,是為了端陽城的事情吧?」

  夜州白坦然,「是。雖然我已離開山北宗,但我仍是這天下的一份子。東決侯欲血祭端陽,這件事情,我不能坐視不管。北風堂主,你也在為這件事情憂心吧?」

  北風錦一笑,「你來的正是時候。」

  夜州白鬆了口氣,「你有了計策?」

  北風錦道,「算不上計策,只能是強攻。但我需要一個能夠牽制住東決侯的人,而這個人,只能是你。但……」

  此事畢竟危險,北風錦還是有些擔心夜州白。

  夜州白道,「覆滅帝國暴政本就是我初心,這與我是不是山北宗的劍客無關。北風堂主,此事我一定盡力。」

  北風錦點頭。「如今山北宗將在血祭之後過城的消息已為人所知,此時我們攻其不備,正是時機。」

  事不宜遲,幾人將籌謀算好,趁此春夜,行事。

  東決侯已將端陽城人召集於城中,將吸取氣血,以壯大自己。

  叫苦聲起,一片悲戚。

  凌厲的掌風仿佛穿透了夜色,而就在這個時候,一道劍風,穿雲破霧而來,攔在了東決侯的掌風之側,形成了一道巨大的衝擊,兩方強大的真氣對沖,一瞬間讓在場的人都顫慄。

  而血祭被這一道劍風打斷,東決侯擡眸,看見了越過城牆、披著月色而來的夜州白。

  「找死。」

  東決侯狠狠說道。

  隨著夜州白又殺出一劍,攻城的號角也吹響。

  東決侯一驚。

  山北宗竟然使詐!

  東決侯欲去城樓,但是已經來不及。夜州白已在他的身側划起了四方劍風,他只能先破開這劍勢。

  夜色如水,號角如雷。

  春四月尾,山北宗北風堂堂主北風錦率陣突襲,連夜破城,百姓紛紛倒戈,端陽城城門大開。

  東決侯遭夜州白阻攔,未能護城。

  後人稱端陽之變。

  也稱北風錦之變。

  經此一役,北風錦得端陽城百姓讚譽,在山北宗的威望又上一階。

  後人只知道這一役為北風錦的籌謀,卻不知在這一場戰事之後,當時真氣紊亂的山北宗宗主夜盡明強行出關,怒氣滔天。

  「好一個北風堂!好一個北風錦!如今竟自作主張!擅自行動,眼中可還有我這個宗主!」

  而天之下的另一端,帝國的高樓之上,亦是怒火衝天。

  「又是夜州白!他竟然如此囂張!如今東決侯也殺不了他了!」

  寂業將奏摺紛紛摔下,怒目圓睜,胸口因為怒火劇烈的起伏著。

  言官一見,忙跪地,「陛下息怒!還有一位王爺,可用。」

  寂業想到蕭山淵,更是發怒,「他自從劍城回來,告病不出,豈有此理!」

  言官道,「陛下,如今正是用得上他的時候了。」

  寂業下令,傳蕭山淵務必入宮。

  而這一次,蕭山淵也沒有再藉口推託,入了那帝王宮。

  寂業道,「蕭王爺,東決侯節節敗退,如今正是你出手的時候了。」

  蕭山淵擡眸,目光意義不明,只是看著寂業那雙沉沉的、讓人琢磨不透的目光。

  端陽城戰事已經傳來,寂業如今也知道帝國搖搖欲墜,此事正應了蕭山淵的心意。帝國將傾,城哥夙願將成,只是在此之前,還有一樁事情,沒有結束。

  「臣有傷在身。東決侯都無法攔下的人,臣也無法。」蕭山淵道。

  寂業有些惱怒,「聽聞當時在江淮,你將夜州白抓住,只是又讓那賊人跑了罷了。你不是夜州白的對手?」

  蕭山淵坦誠,「臣,不是他的對手。」

  寂業咬牙,「宮中強兵、殺手任你挑選,只要能殺了夜州白,攔下山北宗,你想要什麼都可以。」

  蕭山淵冷笑,「想要什麼都可以麼?」

  寂業見蕭山淵冷冷的態度,有些惱火,但此時還要仰仗他,便道,「不錯。」

  蕭山淵微微皺眉,「我的確有一樣想要的東西。」

  說完,蕭山淵盯住了寂業的眼睛,眸中充滿了殺意。

  寂業愣了下,隨即發怒道,「蕭山淵,你這是何意?」

  蕭山淵冷冷一笑,「你說我想要什麼,你都能給。可是你現在連自己的性命都無法保全,你想要的事物都無法得到,還能和我談條件麼?」

  說完,蕭山淵轉過身去,走出了帝國宮,語氣仍是淡漠,「我可以幫你。但在此之前,你必須完成一件事情。」

  寂業握緊拳頭,看著蕭山淵瀟灑離去的背影,敢怒不敢言。

  蕭山淵只是從容走出帝王宮,眼前卻見著那染血的院牆,蕭氏一族的結局。

  如今,他終究站在風雨如晦之後,走過那傷痕累累的歲月,到了這一步。

  「這一天,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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