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歲月
2024-09-14 00:14:55
作者: 無遠弗屆
第六十七章 歲月
風雨席捲山北,執劍的少年放下了劍。
這一場風雨過,山北的秋天就要過去了。
而秋天結束,山北將進入寒冬。
寒意徹骨的冬天。風雪漫天的季節里,也適合狩獵。
狩獵。上一次狩獵……又是什麼時候?
少年夜州白在涼亭里眺望高山,目光落向南方,那該是江淮的方向。
上一次狩獵,在他身邊的人,還是蕭山淵。
江淮長年不見雪,但是有蕭山淵。
在江淮的快三年,好似過了十幾年一般。除卻師父那冤案未翻,剩下的回憶,都是好光景。
夜州白有時候覺著,自己似乎想永遠留在江淮的春天裡。但他總是知道的,那不過是他的妄想。
可與知己作伴的一日,好似抵過百年。
可是,如今的蕭山淵,又在何處呢?
夜州白蹙眉,壓下了心頭的那一點遺憾和恨意。在他寂寞的愁思里,一個聲音將他拉了出來。
「州白。」
夜州白轉身,看見走進涼亭里的山北宗宗主夜信。
不過是三年不見,夜州白卻覺著,這位山北宗宗主,莫名的,蒼老了許多。
夜州白躬身:「宗主。」
夜信露出一抹良善的笑意,走到了夜州白的面前,「你又見外了。不是與你說過,沒有外人時,稱我為義父就好。」
夜州白勉強笑了一下。不知為何,這一聲「義父」,他總是喊不出來的。以前是如此,如今也是如此。
夜信拍了拍夜州白的肩膀,似乎真的很關心道:「方才在倚天殿裡人多,我還不曾與你說些體己的話。在寂道書院的這三年,過得可好?看你都瘦了啊,孩子。」
夜州白點頭:「寂道書院傳承深遠,我大有獲益。」
夜信笑:「你這孩子啊,總是十分有主意的。當年說走便走。我和明兒都擔心你啊。」
夜州白坦然:「修習本就是習武之人必經之路。如此才能精進。」
夜信道:「那你現在的劍術,如何?比起當年在劍閣時,定是大有長進了。」
夜州白道:「想必是有進步的。」
夜信一笑:「州白,你是山北宗的武學天才,從小到大,每一位看到你的前輩,都是這樣說的啊。方才在殿裡你也聽到了,而今山北宗正值危難之際,魔宗來犯,大戰不可避免。我啊,也不知能撐到什麼時候。在這之前,有一件事,我想請你做。」
夜州白微微蹙眉。他收到夜信的消息,從江淮趕回山北,昨夜才到達北關,今日又來倚天殿議事。一路上,他對魔宗的挑釁是有聽聞的。魔宗是亂世之宗,山北宗為除去奸邪,必不可避免這一戰。
夜州白道:「邪不壓正。山北宗定能剷除魔宗。」
夜信笑了笑,對此沒有說什麼看法,只繼續他想要說的話:「州白,當年我冒死從你父母手中救下了你。這些年來,我想我還是沒有辜負你雙親的託付的。如今,諸事難料,我想,請你來做山北宗的第一劍客,也做明兒的劍客。」
夜州白頓了一下。
夜信繼續道:「明兒的劍法修煉不像你這般無雙。如果我不在了,他需要一個人陪他走接下來的路。州白,你從小和明兒一起長大,你是最好的人選。我知道,這對你來說或許有些不公平,你的心裡,裝著的是更大的天地。可是,山北宗不能毀在我的手上,明兒也不能孤獨的往下走。州白,看在義父對你的撫養之情上,能答應義父麼?」
夜州白動了動唇。若不是夜信,他早已死了。若沒有山北宗,他如今不知是在什麼地方。恩情難斷。從來如此。
更何況,而今他已不能為自己一個人而活了。
寂道書院裡燃燒的匡扶正道的火焰,一路上見過的為魔宗、暴政所害、為天下而戰的仁人義士,都在不停地鞭策著他——
他有一劍,當濟天下,義不容辭。
他有一劍,當斬奸邪,絕不能退。
他雖然不知道自己來時的路,但已瞭然,他的去路,必是無愧於心。
夜州白堅定的一點頭:「山北宗是我的家。我當全力為之。」
少年的目光里寫滿堅定,並不知道此去的路,會是怎麼樣的險象環生。
但若是問夜州白,夜州白他想,他並不後悔。
回憶已如塵埃,散在倚天殿上的夜風裡。
山北宗謀天下之事,倚天殿漸漸熱鬧。
北風堂和百刀堂也成了山北的得力兩支。
夜州白走過倚天殿前,覺著自己不在的山北宗,似乎更顯得熱鬧。經葬禮一役,夜盡明在山北重新建立起了威望,這對山北宗而言是好事。就像那五大門派所想的一樣,有他在,終究會成為阻攔夜盡明變得更好的阻礙。夜盡明無法真正的在山北宗建立屬於他自己的威信。自己的存在,對於夜盡明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
如今在夜盡明的身邊,有北風堂和百刀堂。想來這一次,夜盡明能夠帶山北宗走得更遠。而他,此時並不該再出現。山北宗是夜盡明的山北宗,他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
夜州白看了一眼倚天殿的牌匾,深吸口氣。往事如煙,他已不是當年的那個少年郎了。但是曾經答應過夜信的話,他從來沒有忘記。
他還是動身離開了倚天殿前。
他一路走下大殿,走出山北宗,在經過宗門大堂之時,頓了一下。
他忽然想到那日來葬禮的蕭山淵。蕭山淵為了救他險些喪命,又得知自己死去的消息,不知會作何感想。
他想還是要見他一面,至少讓他知道,自己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