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挽風

2024-09-14 00:13:44 作者: 無遠弗屆

  第二十六章 挽風

  樓上,方才經歷一場大戰,看過去淨是紛亂。

  血跡斑斑,滿目儘是悽慘。

  

  夜州白嘆息一聲,循著那悲戚的聲音走到了頂樓,血腥味更重之地。

  遠遠的,他看見樓道盡頭,深色的衣袍臨窗,蕭山淵站在那裡,不知在想什麼。

  夜州白快步走了過去,身旁是一處廢棄的房間,哭聲正是從這房間裡傳來。

  夜州白轉過頭,看向房間內——

  施夢和阿山跪在一具屍體前痛哭著,那屍體說是屍體,其實已不成樣子,不過是人皮包著白骨,形容悽慘。那是被吸乾了氣血的模樣。以邪術吸乾氣血時會非常的痛苦,那幾乎是凌遲的過程,甚至還要緩慢、煎熬。

  夜州白深吸口氣,收回目光,走向了蕭山淵的身側。

  蕭山淵看了看夜州白,目光又冷了幾分。

  夜州白先開口:「你與東決侯之爭鬥我早有耳聞,原來你這次來是收漁翁之利。」

  蕭山淵道:「難得遇到第一劍客出手,這機會蕭王府當然要抓住。」

  夜州白垂眸,神色說不出悲喜。若是覺著自己被利用,為此而難過,那他未免有些太看重這些。人處亂世之上,怎麼會少了被利用的時刻?只是夜州白此時尤其難言心中的滋味,在他看來,自己與蕭山淵是書院同窗,是少年知交。而今,蕭山淵不僅對他有言辭上的羞辱,也有行動上的利用。

  夜州白壓下心頭的一點怒意,道:「東決侯雖然被我傷了一劍,損失了地網的地鬼喜鬼二人,但勢力仍在。與他相鬥,你還是小心為上。」

  說完,夜州白動身要走。他已有些聽不下房間裡的哭聲。那令他十分難過。還有什麼是比死別更令人無力的。

  蕭山淵擡眸,冷笑:「在對東決侯的了解這一點上,我確實比你差得遠。」蕭山淵往前一步,接近夜州白,眼神猶如冰窖,語氣里摻雜著怒氣和譏諷,「畢竟,你隨時都能爬上他的床。」

  說著,蕭山淵抓住了夜州白被扯開的衣領,又往前逼了一步:「我的手段,和你的比起來,實在不值一提。」

  慣常冷靜的夜州白被激怒,他皺眉看著眼前的人,擡手反抓住蕭山淵的手,制止住他似乎想把他的衣領撕碎的力氣,迎上他怒意盈盈的目光,堅決道,「這本來只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根本無需向你解釋什麼。拿這樁事污衊我令你很高興麼?」

  蕭山淵幾乎是頓了一下。他本來覺著自己瘋了,現在他覺著夜州白更瘋。

  他……怎麼會高興?

  他恨不得撕開夜州白的心,看看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夜州白的語氣仍然堅決:「還是因為你發現了,我確實不怎麼想殺你,因為你發現了,我還念舊情,還想你能夠從歧途懸崖勒馬,因為你發現了,戲弄我的感情比抓我這件事情更令你興奮。但讓你失望了,我和東決侯之間什麼都沒有。我也不會因為你的侮辱而怎麼樣。那夜在船上我就想對你說,若你還有一分念舊情,就不該做那種羞辱我的事情。當然,如果你認為自己和東決侯已經沒什麼差別,那我也攔不住你。」

  說罷,夜州白拿開了蕭山淵的手。

  蕭山淵愣住了一瞬。而夜州白已經轉身走遠了兩步。

  而這時,阿山抱著施竹的屍身,走出了房間,口中喃喃道:「小竹,我帶你回家。」

  夜州白頓住。

  阿山和施夢的臉上都滿是淚痕,向樓道的另一端走去。

  風從頂樓的天窗送進來,似乎帶著悲鳴,在廊里迴蕩著。

  珠簾、幔帳被吹起,風吹亂了哭泣的人的長髮。

  只可惜……人死了,便是什麼都沒了。哪怕有一日阿山為施竹報了仇,也換不回他的愛人了。

  夜州白想到什麼,嘆息一聲。他回過頭,只見蕭山淵正盯著自己看。他微微皺眉。

  阿山和施竹而今已陰陽兩隔,而在一起的歲月里他們尚且能對彼此敞開心扉。而他當年沒有開口對蕭山淵說的話,已沒有機會。當年在書院時,蕭山淵還能與他談心,如今,他們已不是同路人了。

  夜州白深吸口氣,和蕭山淵仿佛有默契的一般一道走進了那個廢棄的房間。其間還布著灰塵,血跡乾涸在地面上。

  蕭山淵用不那麼冷漠的聲音道:「至少他們共度過還算不錯的時光。」

  夜州白看了蕭山淵一眼,道:「過去越好,失去時越難過。而仇恨的火也燒得更旺。但無論如何,人走了,便是沒了。若是當真有靈,也一定希望生者能好好的活,而非陷在仇恨中不可自拔,更不會想看到他為仇恨而變成如害人者一般的人。我知道,仇恨是無法被放下的,但是生者除了為復仇而活,還得為自己而活。活著的人,總是得想一想自己的退路。」

  蕭山淵迴避了夜州白的目光,他知道他說的是什麼——

  十二年前,蕭氏一族滅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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