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男巫10、11

2024-09-13 23:45:13 作者: 小白梨梨

  第44章 男巫10、11

  又過了幾日, 殷白只覺得自己的身體似乎越來越差了,儘管他已經極力避著陸望了,卻仍有幾次嘔血被陸望看見了。

  更讓人心驚的是, 他現在吐出來的血已經不僅僅只是血液了, 還含著一些□□碎片組織,而他的面色也是一天比一天蒼白。

  他原想著幫陸望幹活, 可他的身體每況愈下,今日更是一下暈倒在了田地里。

  再次醒來時,殷白是被陸望叫醒的, 他記憶有些模糊了,下意識便想起身,卻發現自己的四肢重的厲害,緩了片刻, 才能坐起身來。

  他很困,腦中也是一片混沌:「你怎麼起的這樣早…?是不是要幹活?你等等, 我馬上就起床…」

  殷白說著, 作勢就要起床, 陸望卻將他按在了床上, 朝他搖搖頭, 然後將一碗漆黑的藥端給了殷白。

  「這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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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望笑了笑, 溫聲道:「這是可以治你病的藥。」

  殷白低頭嗅了嗅那藥, 一股難聞的味道撲鼻而來,其中夾雜著似有若無的鐵鏽味,有些奇怪。

  「陸望, 我的病是治不好的, 不必為我勞神,你讓我起床吧。」

  「先喝了試試看吧, 興許有效果呢?」

  陸望很執著,殷白無奈,只能在他的注視下,皺著眉將那碗古怪的藥一飲而盡,而陸望在看他喝下藥液的一瞬間,眉頭舒展開來,迅速接過藥碗。

  殷白也在此時注意到,陸望的臉色異常的蒼白,口唇毫無血色,他不由得多看了幾眼,問道:「沒休息好嗎?」

  「沒事,就是早起受了涼。」

  陸望朝殷白微微一笑,轉身便要離開,殷白雖然睡意朦朧,卻眼尖的瞥到陸望手腕竟然包裹上了一層麻布,他皺了皺眉,立即叫住了陸望:

  「陸望,等等,你的手是怎麼回事?」

  陸望面色一變,眼中閃過一絲驚詫,他垂眸掩下情緒,笑著搖了搖手:

  「你說這個,今天早上幹活不小心傷著了,沒事。」

  殷白目光落在他身上,他想去那碗藥中的鐵鏽之味,腦中生出了一個荒唐的想法,他擡眼直直與陸望對視,向陸望伸出手:「給我看看。」

  「真的沒事…」

  「給我看看。」

  殷白的語氣沉了下去,陸望眼底閃過一絲暗沉,他不在推脫,而是將手腕伸向了殷白,殷白看了他一眼,緩緩揭下了那麻布。

  視線之內,陸望雪白的手腕處的確有一處傷痕,只不過…是在手背。

  殷白有些詫異,看來是他想多了。

  「你看,真的沒事,不用擔心,我先去收拾一下,你先躺著。」

  語罷,陸望笑著端起藥碗離開了屋內,在合上門的一瞬間,他面上的笑容漸漸淡了下去,雙眼中一片陰翳。

  殷白的情況越來越差了,從病發到現在,不過半月余,就已經發展至此。

  他現在記憶混亂,就連現在是什麼時辰都已經記不清了,他暈倒前明明在田地里,正直午時,他卻不記得了,還說現在是早晨。

  都怪他,把握不好血液的濃度,才導致殷白至今才喝上藥。

  陸望端著藥碗的手微微泛白,他大步朝著飼養蠱蟲的屋子走去,進入後立即放上了門閂,然後在其中選了一隻蠱蟲,面色無常的放進了自己口中。

  不過須臾,陸望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他眉頭緊緊蹙起,額頭滿是細密的汗水,垂在身側早已緊緊握成拳,他一個趔趄,跌坐在了一側的桌前,他渾身顫抖,雙唇緊閉,像是在忍受極大的痛苦。

  「呃——」

  陸望痛呼出聲,卻伸出手緊緊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讓他發出一點聲音。

  他強忍著疼痛,站起身來,顫抖著手拿出匕首,擡起另一隻手,在未癒合的傷口上又狠狠劃了一刀。

  頓時,血液順著手腕滴落,他喘著粗氣,將血液盡數滴在了碗裡。

  陸望雙眼猩紅的看著這一切,直至血液盛滿,他才伸手飛速在自己身上點了幾下,疼痛緩緩褪去,他扶住了卓沿,堪堪穩住了身形。

  看著那碗鮮血,他喘著粗氣,嘴角卻浮起了一抹笑容。

  為了能讓殷白活下去,他不惜用自己的身體反哺蠱蟲,任憑蠱蟲撕咬他的血肉,與蠱蟲融為一體。

  這期間他需要承受極大的痛苦,他的血液與蠱蟲融合以後,則是世間最好的藥引。

  他知道殷白一定會發現異常,所以故意聲東擊西,還好…殷白沒有發現端倪。

  他強撐著身體,完成了這服藥方最後的工序,將混有他血液的藥液小心翼翼的放置在了文火上,剛準備歇息片刻時,耳尖的他聽到了門外熙熙攘攘的吵鬧聲。

  他眼皮一跳,迅速掩飾好自己的傷口,隨即推門而出。

  ***

  此時此刻,殷白眉頭緊鎖,看著眼前幾個不請自來的男人。

  幾人身上都穿著當地的衣服,殷白目光從幾人面容上一一閃過,當他看見為首的白鬍子老頭時,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因為他發現那白鬍子老頭,竟然和民宿老闆長得一模一樣。

  幾人不認得殷白,但看他穿著當地的服飾,神情便有幾分倚老賣老的倨傲。

  「你是哪家的小孩,我問你,陸家那小子呢?」

  幾人對陸望毫無尊重之意,殷白便知道幾人不是善茬,於是默不作聲的看著幾人,冷著臉反問道:

  「你們又是何人?」

  「沒有教養!見了族長還不下跪?」

  語罷,其中一個男人率先出擊,上前扯著殷白的衣物,作勢就要將他拉到地上跪著,殷白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了男人的手腕,用力將他推了回去。

  但這幅身體早已羸弱不堪,只稍稍用力,他便克制不住心頭腥甜,「哇」的一聲吐出了一灘鮮血,整個人也因為失力倒在了地上。

  面前幾個人震驚了,那被推搡回去的男人也急了:

  「族長!我什麼都沒幹…」

  「你們在做什麼!?」

  一陣怒喝傳來,眾人望向門口,便看見陸望滿臉怒意的站在那,他睚眥欲裂,看著殷白口吐鮮血的模樣,他猛的衝上來,將那幾個倨傲的男人衝散開來,將殷白小心翼翼的扶起。

  殷白面色白的像一張紙,嘴角滿是鮮血,他看起來虛弱極了,仿佛下一秒就會死亡。

  殷白胸口難受極了,他蹙著眉,擡手拭去了嘴角的血液,故作輕鬆道:

  「我沒事,不小心跌了而已。」

  「別說話…別說話了…」

  陸望眼眶紅了,他小心翼翼的將殷白扶著,他倏地轉頭,陰鷙的目光望向幾個男人。

  幾個男人被他這狠厲的眼神嚇了一跳,一時之間也不敢做聲,倒是為首的族長,他攆了一把鬍鬚,慢條斯理道:

  「陸望,這孩子是哪家的?病得不輕啊。」

  陸望聽他提起殷白,火氣立即上來了,他原先還顧著要在清溪谷生活,對這些倚老賣老的族中長輩還抱有幾分忍讓,可如今他們把爪子都要伸到殷白身上了。

  「您今日不請自來,還傷了我表哥,我無心與你們閒聊,請你們離開我家!」

  「你這小孩兒怎麼說話的?」

  「稍安勿躁。」

  族長擡手,制止了男人,聲音蒼老:「既如此,我也不繼續和你虛與委蛇了,我今日來,的確有事要找你。」

  「我沒興趣。」

  「不必如此急著拒絕,這件事是件好事,也有好處,這裡不方便說,要不咱們去外邊說?」

  陸望無動於衷,只冷冷看著幾人,族長見他這幅態度,面上也漸漸沉了下去,他向周圍二人使了個眼色,兩個五大三粗的男人立即上前。

  陸望掏出腰間匕首,指著二人,眼神冰冷,可他到底是個剛成年的少年,哪裡敵得過年輕力壯的中年人,於是在他試圖攻擊的那一瞬間,兩個中年男人立即擒住了他,將他摁在了地上。

  殷白見狀,心中一驚,顧不得自己的病軀,迅速拿起地上的匕首,直直的朝著兩個男人襲去,可那男人只是動了動手,便一把將他手上的匕首打飛,而殷白自己也被那股力氣推倒在了地面之上。

  陸望看見這一幕,眼神中滔天的恨意幾乎要溢出,他奮力掙扎著,可仍然無濟於事,族長冷冷的看著這一切,他的嘴角帶著一抹詭異的微笑,緩緩開口:

  「現在,你應該可以能和我心平氣和的談談正事了吧。」

  語罷,他轉身離去,兩個男人壓著陸望,將他連拖帶拉的扯出了屋子,殷白想要跟上,大門卻被緊緊關上,一個男人站在門前,將那門擋的死死的。

  「開門!開門!」

  殷白拍打著門,甚至用自己的身子撞門,那扇門絲毫不動,而門外的男人,則是透過門縫冷冷的看著殷白,然後再不管殷白的拍打,倏地將那門緊緊合上,連縫隙都看不見了。

  殷白瞬間有種不好的預感,心中的不安也愈發強烈。

  屋外。

  陸望被押著進了竹林,族長站在他身前,嘆了口氣,一副無奈的模樣。

  「今日我來,是想告訴你最近族中發生的一件大事。」

  「你也知道,清溪谷已經很久未降雨了,莊稼枯萎,溪流乾涸,而我們清溪谷,一向是靠水而活…很多鎮民已經搬走了…」

  「不必繞圈子了,有話直說。」

  陸望冷冷打斷了他,族長也不生氣,而是慢條斯理道:

  「為了清溪谷,也為了所有人,我們決定舉行祭祀儀式,需要選出一個聖子主持祭祀,在所有人的生辰八字中,祖宗選擇了你。」

  陸望聽完這些,嘴角扯出一抹嘲諷的弧度:

  「從前我孤苦無依,沒有一個人願意幫我,如今遭了難,倒想起我來了。你說是祖宗選的,那是不是可以懷疑是你在選擇過程中動了手腳呢?」

  「昨夜在宗祠內,所有人親眼目睹,我沒有機會下手,不信你可以問問他們。」

  陸望看著族長,試圖從他混沌的雙眼中看出些什麼,可薑還是老的辣,他又怎麼能比的過族長呢?

  「我不願意,你們另尋他人吧。」

  「那個孩子,是你的表哥?看這樣子,估計活不了多長時間了。」

  提起殷白,陸望身子猛的一震,雙眼之中閃過一絲無措,這樣的情緒被族長敏銳的捕捉到,他眼中的笑意更甚。

  「別擔心,我不是威脅你,我答應你,如果你願意成為聖子,我有法子能叫他好起來。」

  「你們現在居住的環境也實在簡陋,不適合他養病,如果你同意,明日我便吩咐人將你的舊宅歸還於你,然後再好好修葺一番,給你們住下,如何?」

  陸望沉默著,沒有應聲,族長輕笑一聲,上前拍了拍他的肩:

  「孩子,你好好想想吧,三日之後,給我一個答覆。」

  語罷,族長帶著幾人離去,殷白也在此時終於撞開了門,他將口中的鮮血吐出,踉踉蹌蹌的朝著陸望跑去,卻看見陸望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雙眼失神,不知在想什麼。

  「陸望,陸望!」

  殷白搖晃著陸望的身體,他這才緩緩反應過來,看見殷白關切的眼神,他嘴角扯出了一抹牽強的笑容。

  「怎麼了?他們對你幹什麼了?你有沒有事?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陸望張了張嘴,卻又不知該如何對他說,只能試探的問:「你想不想…」

  「不想!我什麼都不想!」

  陸望話還沒說完,殷白直接了當的拒絕,他攥緊了陸望的兩隻臂膀,神情緊張:

  「你告訴我,剛剛他們到底跟你說了什麼,你怎麼會問我這樣的話?」

  陸望咬了咬唇,黑眸中一片晦暗:「他們來找我,想讓我成為清溪谷的聖子。」

  「聖子!?」

  殷白整個人如遭雷擊,愣在了原地。

  他記得,陸望曾經說過,清溪谷的聖子最後自願向神明貢獻出了自己的身體,那時他曾感嘆過聖子這樣年輕,十八歲便英勇就義了…

  十八歲…現在的陸望…恰巧就是十八歲啊!

  「陸望!」

  殷白雙眼緊緊盯著陸望,一字一句道:「你絕對不能,絕對不能成為聖子!」

  陸望沒見過殷白露出過這樣凝重的表情,他沒有糾結原因,而是順從的點了點頭:

  「我聽你的。」

  殷白雙眼發直,腦中像一團漿糊似的。

  他怎麼也沒想到,陸望竟然就是那個聖子…不過這一次他既然回到了過去,他一定會改變這個結局。

  他要讓陸望活著,要徹底消除他成為boss的可能!

  「陸望。」

  殷白擡起眼,眼神中滿是堅定,他看著陸望,一字一句道:

  「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離開清溪谷。」

  只有離開清溪谷,離開這一切的源頭,逃到一個所有人都找不到地方,陸望就可以平平安安度過這一生了。

  「什…什麼?!和你…一起…」

  陸望先是驚訝,然後聲音越來越小,面上浮起兩片紅暈,說話結結巴巴的:

  「嗯,如果和你一起的話,我願意…」

  「事不宜遲,我們今晚就走。」

  「這麼快?」

  陸望面色一變,他想到了什麼,一瞬間變得有些慌亂,但他很快鎮定下來,隨殷白一起回了家中。

  「你先休息著,我去把你的藥裝好。」

  陸望說著,不急不緩的離開,殷白望著他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見殷白沒有跟上來,陸望長吁一口氣,他將門閂扣上,迅速收拾好一切,確認沒有問題後,他打開了門,卻意外門口看見了殷白,他此時正盯著自己,眉頭緊緊皺起。

  陸望一震,眼神不自然的向一側看去,確認自己沒有露出馬腳後,他這才敢與殷白對視。

  「你在幹什麼?」

  「沒事,我把你的藥裝好了,走吧。」

  陸望解釋著,殷白卻沒有相信,他一把拂開陸望,剛一進屋,一股濃濃的鐵鏽味撲面而來,殷白呼吸一滯,這樣的味道他再熟悉不過了,是血。

  他將四周打量了一番,最後目光落在了桌上,果然在不起眼的桌沿發現了一滴紅色的印記,他伸手一抹,未凝固的血液黏在了他的手指之上。

  殷白擡起眼,與陸望對視:「你說實話,我喝的藥,是不是你的血製成的。」

  事已至此,陸望明白自己是藏不下去了,他垂下頭,垂在身側的兩隻手緊緊握成拳。

  「是,我的血是藥引,不過你別擔心,這些血不算什麼的,你喝了之後病一定能好…」

  話音未落,陸望便感覺自己投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對方的心跳聲是那樣清晰,他呆呆的擡起頭,便瞧見殷白將他緊緊抱著,雙眼緊閉,仿佛在極力壓抑著自己隱忍的情緒。

  「我不明白,為什麼…我們才認識這麼短的時間,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自從我父母去世,便沒有人願意和我說話,親戚們也都欺辱我,只有你…對我最好,所以,我也想對你更好些。」

  「你…」

  殷白不知該說什麼好,只能緊緊抱著陸望,而陸望也像一隻貓似的,安靜依偎在他的懷中。

  在殷白不經意的觸摸中,他的心底產生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滿足感,肌膚摩擦間,他覺得自己心跳越來越快。

  他有些難為情,可是…他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殷白,我覺得…我有些喜歡你。」

  殷白身子猛的一怔,下意識便想要鬆開這個擁抱,可陸望卻猛的攥住了他的手腕,強迫自己繼續環著他,殷白想要掙脫,他卻攥的更緊。

  陸望緩緩擡起頭,眼神灼灼:「你呢?你喜歡我嗎?」

  「我…」

  殷白垂下眸子,感覺自己臉上熱得慌,他抿了抿嘴,側過了臉:「先回去收拾東西吧。」

  語罷,他掙脫了陸望的桎梏,垂著頭率先離開了屋子,陸望矗立在原地,看著自己那雙空落落的手,雙眼一片漆黑。

  殷白沒有回絕他,那就證明他對自己並非沒有感情。

  再者,如果他不喜歡自己,為什麼又這樣關心他,甚至主動提出和他一起離開呢?

  他記得,話本里兩心相悅的情人若是遇到家中阻難,就會這樣約定出逃,這叫什麼…想起來了,叫私奔。

  陸望的臉又熱了,看來殷白對他亦是有情的,他們二人的心是一樣的。

  如果今夜能離開這裡,他一定會想辦法醫好殷白的病,接著往南邊去,聽說那邊是江南,富饒的魚米之鄉,他要和殷白尋一處小鎮定居,然後長長久久的在一起。

  從十歲那年,他就一直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家,如今他十八歲,這個願望終是可以實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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