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2024-09-13 23:41:04 作者: 無邊客

  第52章

  庭中剩他們二人, 唐青從韓擒眼底似看出探究之意,遂問:「怎麼了?」

  「無事。」

  韓擒不該聯想太多,面前風華絕代的人, 曾幾何時, 那只是他的奢念, 而非像此刻這般, 可以隨著心意, 完全將這人的手納入掌心牽著。

  能有這樣一份感情, 能被唐青如此對待, 還須猜忌,質疑什麼?

  他收起不該有的患得患失,握緊唐青, 低聲問:「今日沐休,我陪你,想做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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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青一手被韓擒牽著走,一手拿著寶盒打轉, 思索之後, 試探道:「出去逛逛?」

  韓擒:「……」

  面露難色:「此事暫時不可。」

  兗州的冬季寒氣很重, 時不時起大風,放唐青出門,還未完全恢復的病情恐怕又要加重。

  唐青喃喃:「大好的休沐日,不宜勞神費心,外出走走也不合適,這也不行,那也不行, 乾脆陪我發呆吧。」

  若還在南郡,天冷以後, 他定會宅於房中懶散昏睡哪都不挪地,連飯都是旁人餵到嘴邊,做一條閒得不能再閒的鹹魚。

  但今時不同往日,來了鄴都,官居要職,行事便不能過於隨心,凡事三思才後行,無法由著性子了。

  放任頭緒茫茫片刻,見蘭香領著一名馬仆牽馬進府,便駐足在廊下打量。

  唐青每隔幾日就要去宮內上值,讓韓擒差人接送或自己請輛馬車太費精力,所幸去馬市添置了一輛馬車,專程雇了名馬夫回來。

  此事前日交給蘭香,不料今日就辦妥當了。

  蘭香領著馬夫走到唐青跟前,道:「這位是咱們府上的大人,也就是主子,旁的那位,是……」

  唐青饒有興致,等她繼續開口。

  約過稍刻,蘭香道:「亦是主子,就當府上有兩名主子就好。」

  唐青笑著說道:「還以為你要介紹這是府上的夫人。」

  蘭香忖道:哪有像大統領這般英朗堅毅的夫人吶。

  悄悄瞥去,倒不見大統領面目惱羞,反而眼底多了幾分縱容的無奈之色。

  左右無事,唐青不想把和韓擒獨處的時間浪費在寢房裡睡覺,最後就留在旁邊,看對方改裝馬車。

  往後幾個月會愈加寒冷,韓擒對車輿加以改造,使得周圍不透風,裡面變得更為暖和,隨後安置暗匣,可收納物什,方便在裡面帶點吃食或藥材。

  至正午,兩人一塊在大廳用飯,飯後唐青服了一劑藥湯,約莫二刻種,藥效起來,便打不起精神。

  韓擒抱他回房,唐青整個人團在柔軟溫暖的被褥里,讓出旁邊的位置。

  他眼眸朦朧地問:「你陪我睡會兒。」

  韓擒除下外袍,在床榻外側躺下,手臂一橫,攬上唐青的腰肢把他往懷裡帶。

  韓擒低聲道:「等你睡著,我回去處理一些家事。」

  頓了頓,而後詢問:「先生,今夜我想宿在房中,可否允許?」

  此話甚為曖昧,也是唐青和韓擒交往以來,對方不可多得的一次主動。

  他睏倦地應允,臉埋在寬闊的臂彎內,感受陣陣安心的氣息,很快沉進夢裡。

  **

  一個時辰過去,韓擒輕身起榻,注視懷中人美好安寧的睡顏,往那光潔的眉心印下幾記啄吻後,方才整理衣物,迅速回了一趟府邸。

  父親和大哥的房間定時有下人打理,此次返回鄴都,只稍作準備,便可讓兩人舒服地休息整頓。

  韓擒剛進府內,韓父已坐在大廳等他。

  正廳上的韓肅五官端正,雖年近五旬,又斷了右邊的一截胳膊,但周身剛正的氣度無損,目光沉銳,儼然就像韓擒二十年後的模樣。

  韓擒朝韓父行了一禮:「爹。」

  韓肅沉聲質問:「阿擒,你又去找那人了?為父在信中如何與你交代的,勸你早日與他斷了,為何直至今日,還與他糾纏不休?」

  韓擒目光一凜,堅定道:「爹,孩兒與先生不能斷,先生……」

  想起那人,眼前浮出對方恬靜的睡顏,不覺柔下語氣。

  「先生已是孩兒的人,所以不能辜負他。」

  韓肅呵斥:「荒唐!」

  「阿擒,你荒唐啊,何至於這般,一步錯,步步錯!」

  韓擒問:「愛上先生,何錯之有。」

  韓肅道:「爹不管你與誰在一起,唯獨他,絕對不行。且你與他在一後,變得為父都不認識了。」

  「過去你勤於政務,縱使得閒,也絕不鬆懈,可自昨日爹回來,你未曾消停,說什麼都要去尋那人,更是夜不歸宿。聽管事說,你每日還要到府上陪那人,阿擒,爹過去教導你的,都忘了?!」

  韓擒低下雙目:「孩兒沒忘,亦不敢懈怠。」

  「但這與跟先生在一起,並不相違。」

  韓父並無怒色,相反,他認真打量做事慣來嚴謹妥善的小兒子,緩緩開口。

  「阿擒,你還不明白嗎?那人是皇上看中的人,沾上他,韓家如何自處?」

  「現如今,你得皇上重用,為韓家過去遭受的冤屈平了反。可假以時日,如若發生難以掌控的事,又該怎麼應對?君王之心,深不可測,韓家可謂一門忠誠,不沾朝上任何濁水,但下場何其慘烈,這是咱們過去親身的遭遇,你可忍心?」

  「那人是皇上想要的人,皇上要過的人,作為臣子,斷然不可有妄想之心啊,此為大逆不道,天之不容,阿擒。」

  韓擒:「……可皇上已經允許孩兒和他在一起。」

  韓肅道:「是麼,當著允了?你莫非忘了皇上特意將你支去烏里郡一事。」

  韓擒目光晃動。

  韓肅又道:「你與他皆為男子,尚無一紙婚書為契,在一起,不過是口頭相許,哪能作數。自古以來,臣子如有妄想之心,沒有誰落得個好下場,皇上今日不計較,難保明日、將來會怎麼處置你們,包括韓家。」

  死寂中,韓擒想起石崇匯報的消息。

  唐青在城門被人先自己一步接走,而今日,那東溟進貢、價值連城的千年流光珠,就這麼賜到了唐青手上。

  父親的話仍在耳旁,叫他恍惚,心境沉重。

  「如果你孤身一人,爹管不著你,可而今你大哥痴傻無救,韓家好不容易東山再起,為了私情,你忍心使得韓家受牽累,再度至於危險之地?」

  韓肅語重心長:「為人臣,便終身為臣,這是一輩子都無法僭越的身份和禮教,阿擒,你且好自為之。」

  **

  唐青一覺長久,仿佛做了個遙遠的夢。思緒回歸,欲再細想,腦海空白茫茫,什麼想不起來。

  他睜開眼睫,寢屋內落了紗簾,光影昏暗。在這片晦暗中,一道身影仿佛沉默的雕像,守在床榻一側,良久寂靜。

  「韓擒……」他啞聲開口,「怎麼也不出聲?」

  唐青被對方扶起,靠在熟悉的懷中,覺察緊挨自己的身軀僵硬,不由驚訝。

  「發生何事?」

  他抹到韓擒面龐,於此片沉默中,無端感到一絲難言的酸楚。

  「韓擒,你說話。」

  韓擒喉頭一動,雙臂收在纖細柔軟的腰肢兩側。

  「……先生,我方才只是在想你。」

  唐青淺淺一笑。

  「那幹嘛不吭聲?而且我就在你面前。」

  環在腰側的臂力加重,有些疼,但唐青並未阻止。

  唐青問:「幾時了?」

  韓擒:「剛過申時。」

  時間還沒有很晚,便不急著起身。

  唐青放任自己懶散地倚在對方懷裡,摸著腹前的手掌,忽然微微偏過臉,有一下沒一下地親了親韓擒的嘴角。

  少有閒時能如此刻這般耳鬢廝磨,韓擒心裡本就藏了事,教心上人這般對待,隱忍的心緒瞬間噴發,直想把懷裡的人頃刻占有。

  「先生……」他語氣粗重。

  唐青與他面對面抵著鼻樑,道:「反正你今夜留宿,還有一個時辰才用晚膳,阿擒……」

  唐青第一次這樣親密地稱呼,天旋地轉之際,下頜緊了緊。

  韓擒有點控制不住力道地捧起他的臉,將他按在枕前吻下。

  口舌抵纏,浸在唇邊的濕漬叫對方專注細緻地用舌尖理乾淨。

  **

  唐青病過幾日的身子還未完全恢復,給人一頓鑿著,仿如小死那般,好一陣才勻回氣息。

  他微微擡首,眸光追隨銅盆旁邊的背影。

  韓擒用沾了水的濕布為他擦洗,唐青指尖放在對方肩膀前,微微按了按:「……抓出血了。」

  他低頭打量指甲,每根手指乾淨修長,實在因為對方剛才的力氣太重,讓他也失控地伸手抓撓。

  韓擒握上他的手腕:「不疼。」

  唐青翻身躺平,滿背汗濕的稠密青絲,發梢沾著羊脂般的肌膚,斑紅點綴,止不住叫人看熱眼睛。

  韓擒放開濕帕,俯身抱上美好的腰背。

  「先生,再像方才那樣喚我一次。」

  唐青晚了幾拍會意:「阿擒?」

  韓擒壓著聲:「今年上元節,只先生和我一起過,可好?」

  唐青想起答應去韓府過節一事,雖然暫無頭緒,不知怎麼改變計劃,但還是應了。

  「好。」

  比起跟不認識的人吃飯,他還是更願意與對方獨處。

  韓擒收起混亂的氣息,待收拾乾淨唐青,又將凌亂的屋內整理一遍。

  瞥見柜上裝著流光珠的寶盒,他垂下眉目,把盒子置入看不見的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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