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2024-09-13 23:18:34 作者: 伏酒謠

  第70章

  攀到屋頂, 侍衛早一步鋪了軟墊薄毯在上面,宿幼枝沒理,來到小王爺常坐的位置, 躺到了旁邊。

  從這裡去瞧, 世界都仿佛廣闊了些。

  盛延辭看不到他, 卻好似知道他沒有好好待在軟墊上, 憂心喚:「阿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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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乖。」他道:「上面不舒服的。」

  宿幼枝聽到他聲音, 心中愈發煩亂。

  你沒來過怎會知道不舒服!

  許是宿幼枝沉默了太久, 小王爺終是沒忍住上了來, 不知能否靠近,遠遠地站在邊角處。

  他瞧著阿又躺在不平整的瓦面上,著實心疼, 見他沒有出聲,小心翼翼靠過去。

  宿幼枝望著天上繁星點點,努力去無視小王爺的存在。

  盛延辭輕聲喚:「阿又?」

  沒得回應,又道:「阿又不應我便當答應了?」

  他伸出手, 打橫抱起人, 欲將阿又放到軟墊上, 卻突然被勾住了脖頸,頓時僵在那,呆呆看近在咫尺的美麗面孔。

  宿幼枝瞧著他。

  從鋒銳眉眼到挺直鼻樑,從刀削斧刻般的側臉到恰到好處的唇瓣。

  每一樣都那麼清晰。

  不過相識些許時日,他居然……已對他的樣子如此熟悉。

  宿幼枝垂下眼未言語。

  盛延辭反倒捨不得放手了,好想這麼一直一直抱著阿又。

  「阿又,告訴我好不好?」

  小王爺挨著阿又額頭蹭了蹭, 想聽他心裡的話。

  宿幼枝有一瞬間都想算了,告訴盛延辭又怎樣, 就算是大啟最尊貴的小王爺,也不能隨隨便便要了他的命。

  而且他瞧盛延辭言行,似也不是那般暴虐的人。

  他盯著小王爺的發頂遲疑。

  卻聽到楊一在院中稟道:「殿下,何蓮生要不行了。」

  宿幼枝肉眼可瞧小王爺的臉色沉下:「這種事,無需稟報。」

  楊一也有躊躇,呈上一物道:「但他拿來了這個。」

  宿幼枝遠遠看著,與小王爺曾送過他的血玉麒麟一般,那塊他當時心慌,隨手丟到了內室,不想那白面公子也有這東西。

  見到麒麟血玉,盛延辭蹙起眉,卻沒再說什麼,抱著阿又落下屋頂,與他輕聲道:「夜深,阿又早些歇息。」

  宿幼枝想他要去見何蓮生,若以前,他定要歪纏著跟過去,但知曉無用,現在也不想了。

  他點頭,看到小王爺趁夜出了門,街外燈籠高懸,還能聽到夜行的車架來往。

  等瞧不見盛延辭影子,宿幼枝問:「外面怎如此熱鬧?」

  雪巧道:「今夜太樂湖上有玲瓏燈會,要熱鬧到天明的。」

  宿幼枝往外望,只臨王府坐落處寂靜,車馬穿行,路人卻不多。

  他回頭看了眼深幽的王府內院,道:「我們也去瞧瞧。」

  「姑娘想看?」雪巧愣了下,又很快應道:「奴婢這便著人備馬車。」

  夜間的皇城依舊熱鬧,該是酣睡時刻,街上卻燈火通明,歡笑來往的行人眾多。

  宿幼枝提前下了車,讓王府侍衛離遠些,也入鄉隨俗地扎進人群里。

  沿街小販賣著有趣的玩意兒,雪巧想是也不常湊熱鬧,看到那些新奇的東西便與宿幼枝說。

  「這裡比寒骨關也不差的。」

  宿幼枝隨意瞧瞧。

  他今日沒特意梳妝,只著簡單裙衫,但因個子高挑,又有臨王府繡娘加持,站在人群里依舊醒目。

  時不時便有人回頭朝他望,若對上某道視線,對方還要羞澀地低下頭。

  宿幼枝甚是無語。

  他男裝時可沒遇到過這種情況。

  雪巧很努力地幫他阻擋視線,可還是架不住人多,於是小聲道:「姑娘,要不叫侍衛來吧?」

  她好怕這些人無禮,唐突了姑娘。

  宿幼枝瞪了那邊看他的書生一眼,平聲道:「無妨,我還怕人瞧嗎。」

  看就看。

  他有什麼怕被看的。

  見雪巧還是擔憂,宿幼枝便帶她拐進一旁店鋪,總算遮擋了那些窺探的目光。

  雪巧鬆了口氣。

  宿幼枝沒所謂,見面前是個雜貨鋪,便隨意瞧了瞧。

  「姑娘好涵養。」

  身後突然響起一道聲音。

  宿幼枝左右看看,才發現雪巧不見了,皺眉回身,看到那人面孔時不由吃驚:「你!」

  居然……居然是那日他在臨王府門外見過的白面公子!

  但方才盛延辭不是去見他了,為什麼對方會在這?

  「姑娘莫驚。」

  何蓮生還是那副病弱的模樣,臉色蒼白,便是這兩句話說出來都要喘幾喘,歪靠在架子上,盯著他瞧。

  宿幼枝皺眉:「你要見我?」

  若非如此,他想不到對方尋了藉口叫走盛延辭,又來他這邊做什麼。

  「如姑娘所言。」

  何蓮生笑得坦然:「姑娘自行出門,倒也省了些波折,也算我二人略有緣分。」

  緣分?

  他們之間能有什麼緣分。

  宿幼枝被他瞧得不舒服,欲轉身離開,何蓮生卻阻在去路,輕聲道:「姑娘就不想知我與殿下是何關係?」

  誰要管盛延辭與別人的事!

  宿幼枝不要聽。

  何蓮生卻偏要說:「我娘是為救殿下而死。」

  「?」

  如此也合理,否則沒道理小王爺明明討厭一個人,卻未因他過分言行而有所作為。

  宿幼枝不想被他煩:「既如此,你去與殿下、再不得去與聖上講,攔住我又有何用。」

  不知何時事,他又不可能去給他娘償命。

  未料到他這等反應,何蓮生愣了愣,語氣明顯冷淡下來:「蓮生原以為姑娘是心善之人,不想竟這般無情心硬。」

  這話說得便沒道理了。

  宿幼枝聽出他話音不對,等著繼續,就聽他道:「殿下可曉得你這副模樣?」

  宿幼枝冷笑:「他不知,不若何少爺現在便去與小王爺說。」

  讓盛延辭厭惡他,遠離他。

  正好皆大歡喜。

  何蓮生盯著他瞧,過一會兒突然笑了,笑得嗆咳起來:「咳……那姑娘想來也不知咳……殿下曾與我在一起。」

  宿幼枝蹙起眉。

  何蓮生病弱地笑,笑得開懷:「沒錯,就是姑娘想的那般,殿下咳……他喜歡男郎的。」

  見到宿幼枝因震驚瞪大的眸,何蓮生心情暢然:「姑娘為何如此意外,怎殿下那般喜歡你,卻也未與你說過嗎?」

  宿幼枝明知不應該,還是因他的話而忍不住心顫。

  不可能。

  怎麼可能……

  除卻曾經落水的姑娘,盛延辭怎麼會、會……

  「你說……」宿幼枝聽見自己聲音乾澀:「……盛延辭有龍陽之好?」

  「姑娘若如此想,也算無錯。」何蓮生眸光柔下,似有懷念:「殿下與我一起時……」

  他想說什麼,又頓住,哀傷地瞧向宿幼枝:「可我不知,他竟為了氣我,而與你糾纏。」

  宿幼枝告訴自己要冷靜下來,他說的都是鬼話。

  可仍忍不住被小王爺的名字混亂了思緒。

  盛延辭是厭惡男子喜愛的,曾在流雲寺遇見的那位劉公子,他提起時是那般憎惡。

  但……

  宿幼枝一心要逃,如今竟想不起小王爺當時具體的表情了。

  「姑娘不會當真以為只一面,阿辭便對你情根深種?」

  何蓮生淡聲道:「我與他自幼相伴,形影不離,見過他所有樣子,知道他所有喜好,姑娘又了解多少。」

  宿幼枝想不起來。

  從來都是盛延辭照顧他遷就他,他連他喜歡吃什麼都不知曉。

  「蓮生勸姑娘莫陷得太深,阿辭拿你做筏,待抽身離去時,痛苦的可是你。」

  何蓮生站起身,緩慢地走過來,要來碰他:「你要明白,阿辭喜歡的只有我一個……」

  「姑娘!」

  雪巧突然撞翻一個大漢,掙扎著吼道,吼聲驚動王府侍衛,周二立刻衝進來,推開何蓮生,將宿幼枝護在身後。

  何蓮生立身不穩,撞到架子上,上面擺放的雜物噼里啪啦落到地上,一片混亂的聲響。

  「何蓮生?」

  周二見到對方面孔,冷聲道:「你未等主子,來這作甚!」

  他看了眼垂頭不語的阿又姑娘,沉聲道:「去通知主子。」

  雪巧被其他侍衛救出,也跑來宿幼枝面前,憂聲道:「是雪巧未看顧好姑娘,姑娘可受傷?」

  她怒瞪向何蓮生,見他居然在笑,心下不妙,急急與宿幼枝道:「姑娘莫聽他胡言亂語,他最會言語蠱惑,都不可信的!」

  周二也難得道:「他既被趕出臨王府,自有主子的道理,姑娘無需因他傷神。」

  宿幼枝知道的。

  他當然知道。

  他明明見過盛延辭的在意,見過他帶有情意的眼神是何樣。

  可他還是忍不住去想。

  若盛延辭真是可以接受男子。

  那……那……

  「阿又!」

  宿幼枝茫然擡頭,便被衝來的小王爺抱進懷裡,心疼地捧過他的臉:「別難過阿又,別難過。」

  盛延辭怒火中燒,看著一旁的何蓮生,寒聲道:「你母親救過本王,便是你生過不該有的心思,本王也不願與你為難,但你莫不該來招惹阿又!」

  他將楊一手中血玉麒麟掃到地上,摔得粉碎,也教何蓮生臉白如紙。

  小王爺不再看他,摟過宿幼枝往外去。

  「阿辭,你便嗚……」

  何蓮生嘶聲吼,被王府侍衛捂住了嘴。

  來到門外,盛延辭察覺袖口上的力道,忙看過來:「阿又?」

  宿幼枝怔怔瞧著他,張了張嘴,也不知自己是何心思,慢聲道:「他說……阿辭喜歡男子……」

  盛延辭蹙著眉,還是耐心等阿又說完,才捧握他的手,鄭重表明心意:「阿辭只喜歡阿又,從未有斷袖分桃之癖,以前不會,以後也不會有,阿又相信我。」

  如同一桶冷水迎頭潑下,宿幼枝冷得感知不到身體,顫抖的眸子被垂下的眼瞼遮住。

  片刻後,他輕聲道:「……我信。」

  他如何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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