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2024-09-13 23:17:49
作者: 伏酒謠
第47章
與刀劍不同, 火器這種兇悍的、易造成大範圍傷害的東西,在大啟是不允許私藏的。
也不知隔壁哪來的膽子,毫不遮掩地放出來, 偏巧住他們隔壁的是臨王殿下, 這不是作死嗎。
在水滴連連的天氣里還能造出那麼大動靜, 怕真不是什麼簡單的火器。
這東西除卻朝廷兵營, 別的地兒也不好見, 宿幼枝瞧盛延辭表情怪嚇人的, 自覺降低存在感, 只是寸步不離地跟著。
甘霖落了一夜,白日裡雨勢稍減,楊一給盛延辭打著傘, 換了不沾水的靴衣,風風火火衝進雨幕,邁出幾步又回頭,見阿又也後腳踏出來, 有些遲疑。
宿幼枝生怕小王爺說出讓他候著的話, 忙垂眼道:「阿又跟著殿下便不怕了。」
盛延辭頓了頓, 到底沒讓他回去。
既要去探清真偽,自是不能從大門走,到時有什麼痕跡都要被掩蓋住。
好在隔壁韓宅防守不嚴,王府侍衛早尋到無人的漏洞,跨過一道牆便好。
記住全網最快小説站𝘣𝘢𝘯𝘹𝘪𝘢𝘣𝘢.𝘤𝘰𝘮
牆頭瞧著越過腦頂,於盛延辭和王府侍衛是輕輕鬆鬆,唯獨阿又姑娘走起來不方便。
我能上讓我上!
就這點高度, 小爺呼吸間跳過去。
可惜他不能。
宿幼枝要惱壞了。
阿又姑娘的身份不要也罷。
幹什麼都為難。
宿幼枝正瞪著那牆,旁邊伸過一隻手, 輕聲道:「別怕。」
話落摟過他的腰,躍上了牆頭。
許多年未曾體驗過的滋味,宿幼枝想看一眼盛延辭,但忍住了,掃向牆面另一頭。
轟隆震響聽著不遠,還是隔了些距離的,能看到遠處尚未完全湮滅的硝煙,於連綿細雨中烏塗塗。
為掩蹤跡,他們帶的人不多,實也是韓宅無危險之處。
說是韓繼的外室,但他並不如何上心,宅中布置遠不及商主別院,只是普通富貴。
連僕從都懶懶散散的,如今湊到那爆炸之處外圍,不好遠離,也不敢靠近。
宿幼枝遠遠便聽到隱約叫罵,似乎還有幾分熟悉。
湊近一看,果真是在盛延辭院子見過的郎君,但比起那日的嬌柔嗔怒,如今他掐著腰,將對面的人噴得招架不住。
「說你牛你還厲害上了,在什麼地方不知道,也能任你胡來,到時鬧出事,你看有沒有人理你!」
站在倒塌房屋中的少年臉嫩,五官帶著異域的深挺,可能事發時不及躲,身上沾滿黑色的焦灰,被雨水一衝刷,更是墨染了似地,灰頭土臉。
他幾次想插話都沒成功,惱怒地踢飛腳下碎木:「閉嘴!」
「你不樂意我偏要說。」
那郎君柳眉倒豎,頭上戴著的孔雀毛跟著一顫一顫。
「那麼能耐你幹嘛跟房子過不去,有本事去炸了韓繼啊。」
話一出,滿院子看熱鬧的人都驚到了。
有人掩嘴道:「好呀你個柳郎生,竟這般想法,可要教韓公子好好聽聽。」
柳郎君才不怕他,轉過頭懟回去:「說說說,你現在便去,不去我還要瞧不起你,慣會傳小話的癟仔。」
「你、你……」那郎君被氣得倒仰,歪頭倒在身邊人肩上小聲啜泣起來。
但他同伴似乎有些嫌棄,想躲但未能躲開。
真是……好熱鬧啊。
宿幼枝嘆為觀止。
柳郎君也著實生猛,小王爺面前都敢胡言亂語,更別說這些被韓繼硬生生困在深院的外室。
眾郎君愣是被他瞪得不敢多看,由僕從簇擁著離開。
「韓公子早厭棄他了,且看他能囂張多久。」
「可那新來的很得公子喜愛。」
「年輕罷了,這起混著異域血統的混子也就些年好日子……」
韓宅還是有些個幹活的奴僕。
但可能那異域血統的少年太兇,無人敢靠近,也被柳郎君趕走:「天晴了再來,這會兒子能幹什麼。」
奴僕如蒙大赦,忙不疊地跑了。
宿幼枝心道他們也是肥膽,瞧見火器都可以當做無事發生。
他想看看那柳郎君想怎麼,一個別處來的探子假身份,總不可能真是為韓繼著想。
正在瞧,肩膀被人握住。
宿幼枝回頭,盛延辭小聲提醒他:「要被發現了。」
院中寬敞,空屋子蠻多,他們躲在閒置的室內,來往無人,順著窗縫就能將外面的情形瞧個清楚。
想是那柳郎君有幾分敏銳,宿幼枝往後挪了挪,與盛延辭挨到一起。
小王爺怕他著涼,帶了披風來,裹在他身上。
宿幼枝看著窗外,盛延辭看著他。
迷濛光線從縫隙斜入,映照得阿又纖長的眼睫又輕又軟,讓他想要伸手去碰一碰,又怕驚擾到什麼。
「還站在那裡做什麼,你髒成花貓,韓繼也不會放你走。」
柳郎君朝著少年伸出手,突然又溫柔了面容:「危險的東西可不好放在身邊。」
少年警惕,將那手臂長的火器緊緊抱在懷裡:「你別想騙我,不過都是那姓韓的走狗!」
「知道這裡是哪嗎。」柳郎君未生氣,慢悠悠道:「大啟是不許百姓私藏火器的,你想要被拉去砍頭麼。」
「不用嚇我。」少年滿身防備:「抓去蹲牢也好過被姓韓的鎖在這裡。」
邊說邊往外探:「寒骨關的官府這麼沒用,還不來。」
啊,他還真要去坐牢呀。
若是平時被人發現那是跑不掉,可他選的地方不好,雨天人稀,路上沒什麼行人,也就靠得近的他們容易發現,遠處聽了也當落雷,哪會放在心上。
不過宿幼枝也覺出點貓膩,跟盛延辭低聲道:「那少年好像不願跟著韓繼,怎還是強來的買賣?」
這太可惡了!
如此行為就是告到官府也要定罪的,怎韓繼還那般逍遙。
若不是想看那渣滓翻個大的,宿幼枝都要去知府大堂走一走。
「彆氣。」
盛延辭握住他的手:「沒他幾日好過。」
視線一瞥,楊一上前道:「這異域少年父不詳,母親是關中舞女,他跟著做些零活,上月於雲河遊船上被韓繼相中,強行束在這裡。」
宿幼枝聽得火起,也跟著看來。
楊一被他盯得一頓,接著道:「他母親人微言輕,奔走段時日,未得到說法,先被韓繼教人送出關外,蹤跡還要尋。」
「什麼?!」
宿幼枝大驚,顧不得失態,去拽盛延辭衣袖:「殿下,這可是大事呀!」
少年的母親也不知被帶走多久,離了寒骨關,孤身體弱,那落在哪片寂寥的土地都是要命的。
宿幼枝可不對韓繼抱有希望,這些傢伙怕是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阿又莫急。」盛延辭安撫他:「我已著人去尋,不會教她有礙的。」
順著阿又背脊,見他氣憤的模樣稍緩,盛延辭才貼近他耳側,繼續哄:「不止韓繼,那些阿又瞧不慣的壞蛋,我們都送他們去見官好不好?」
好是好。
但能不能正經一點!
宿幼枝側開身去看窗外。
柳郎君老神在在,異域少年就有些悽慘了,在廢墟中站了半晌,不僅身上濕透,那火器也被澆得啞了火,沒了威脅。
王府侍衛有調查過韓宅眾郎君,那火器被封在樂器中帶進來,他們才未發現,來路不好說。
「那少年與人起了衝突,對方似乎有提到韓繼要見他,他情急之下便炸了房屋想引得官府注意。」
結果選得時間不好,沒能達到目的。
而且要炸毀一棟房屋的火力可不是那小小火器能做到的,他手中想必還有旁的東西。
他母親只是個貧苦度日的舞女,能得到這些東西才是奇怪。
柳郎君明顯起疑,故意支走旁人想要試探。
只是少年咬緊牙,什麼都不肯說。
宿幼枝視線落到倒塌的碎木中,不是那般氣派的屋子,甚至比不得他們所藏這間,瞧著更像是……柴房?
「是柴房。」
楊一給出猜測:「想是旁的屋子不好炸。」
……行。
這話也沒錯。
少年被柳郎君生拉硬拽著拖走。
盛延辭看過那火器,不急著收掉:「派人守著。」
楊一領命。
不是多大的危機,小王爺看向阿又:「現在回?」
宿幼枝正要點頭,突然看到遠處一個人影出現在院門,邁出的腳又收了回來。
盛延辭也噤了聲。
來人一身錦緞,想也是韓宅的郎君,未帶僕從,隻身一人鬼鬼祟祟地來,不知帶著什麼心思,在廢墟上搜羅一圈,又往旁的住所去。
宿幼枝挑眉,轉頭去看楊一,原是想聽聽楊侍衛知曉多少,卻見他表情有些奇怪。
他疑道:「怎麼?」
「沒、沒。」
楊一仰首望天。
一看就是認得的!
宿幼枝又去瞧盛延辭,小王爺倒是面不改色,但似乎對外面的人沒得興趣,低頭捏他的手指玩。
將手抽回來,宿幼枝虛起眼,問:「那是誰?」
盛延辭看他一眼,又垂下眼,漠不關心道:「韓繼的外室吧,我也不是都見過……楊一?」
楊侍衛一本正經點頭:「主子所言極是,那是韓繼養了多年的外室,某商戶之子,自薦入幕。」
你情我願的戲碼。
他們是沒閒心摻和的。
可他怎麼覺得不對勁?
宿幼枝狐疑打量外面的郎君,匆匆走過一圈,似乎沒找到想要的東西,對方掃興地要離開,卻在走前突然轉頭看向一方,眼神痴痴。
那一面剛好是小王爺的宅院方向。
宿幼枝腦中突然靈光閃現,不知怎麼想到了那藏穢物放孔明燈的郎君。
不是那麼巧吧!
宿幼枝打個激靈,盛延辭立馬擔憂道:「可是冷到了?」
過來小心攏住他肩膀。
炙燙的體溫貼近,宿幼枝撩起眼皮,漫不經心道:「怎麼他最近沒再給殿下遞貼麼?」
盛延辭手一哆嗦,擡頭驚慌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