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章 卜卦
2024-09-13 23:10:40
作者: 撫枝
第027章 卜卦
邢無悔被送到馬車上時, 扶靜青沒來。
張不問渾身冰冷,躺在床榻上,謝厭七幾乎貼身伺候, 可腰間他在木城為他雕刻的木劍,卻在此刻錚錚作響。
他多看了幾眼, 卻沒拿下來查看。
只是在餵完張不問水之後,才走到院子裡將它拿出來,「你怎麼了……哎?」話還沒問出口,就看到木劍一瞬間飛了出去,他人呆了一下,腳下生風地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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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劍一路往前,在烏山之中穿梭,速度之快,像是要帶他去往哪裡, 可黑暗之中,他看不清太多的東西,只憑藉不遠不近的距離,用駸駸步勉強跟上。
月華之下,木劍終於停了下來, 謝厭七腳步一頓,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而它直立於半空之中。
「你要我握住你嗎?」謝厭七問。
木劍沒有回答,只是停在半空中,他遲疑了一下, 還是伸出手握了上去, 頃刻間,烏山的黑暗被一道光芒覆蓋, 月華像是被它吸引,銀輝傾斜而下,如流光翡翠,天上之河水從劍身包裹著劍身,一步一步往謝厭七的手臂纏繞蔓延,他感受到溫暖的光芒照亮他,劍身由木變成虛幻透明,緊接著化成一道光,隱沒在他的手腕。
謝厭七被嚇了一跳,趕忙撩起袖子,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劍已經不見了,只留下一道紅色的游龍圖案在手指上方,自手背往指尖蔓延,龍尾在後,龍頭在前。
他疑惑不已,剛想撫摸,卻感受到眉心傳來灼燒感,倉惶擡頭,他感受到目光如同放射出去一般,看到了遠方,如若面前無東西阻擋,他覺得自己能目視千里。
摸了摸眉心,他並沒有感受到什麼特別之處,只知道除了木劍的消失,指尖出現的游龍,以及額頭的灼燒之外,他的腦袋中,好像還開闢了一塊新大陸,那裡除了半空中漂浮的一本書之外,再沒有其他東西。
「這是什麼?」
他想操控意識去觸摸,卻發現根本碰不到,月華之河已經不在,謝厭七茫然地看著周遭,除了黑暗還是黑暗,他摸了摸眉心,遲疑地往回走。
好在這裡與院子相隔不遠,很快就能走回去,可還沒等他到家,遠遠地就看到門打開著,謝厭七呼吸一滯,幾步上前,卻突然發現張不問攙扶著門框走了出來,身形微微佝僂,單薄無力,他輕咳一聲,像是看到了他,緩慢擡頭。
卻在擡頭的那一刻,瞳孔逐漸放大,急促地往下走來,身子踉踉蹌蹌,謝厭七愣了一下,伸出手想扶住他,他卻眸子緊盯著他的臉,最終伸手,落在了他的眉心。
「這顆紅痣,是何時出現的?」
「紅痣?」
謝厭七滿臉茫然,撫上了眉心,「哪裡有紅痣?」
張不問眸光閃爍,他沒有回答,只是死死盯著他,那眼神炙熱,又帶著仇恨,像是要將他看穿個徹底。
謝厭七撫摸的手猛地一頓,腦海中懸在半空的那本書,在頃刻間落地,重重砸下。
「你,現在!立刻!將紅痣除掉!」
張不問死死盯著他,蒼白的唇瓣沒有一絲血色,可那雙眸的盡頭,卻布滿了猩紅,他就這麼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出了冰冷堅決的話語。
謝厭七心裡猛然一個咯噔。
他從未見過張不問這般模樣,就像是某個他唯一珍愛的東西,被人做成了仿品,他在看到這個仿品時,忍不住憶起之前的所有,卻猛然發現,仿品依舊是仿品。
他的雙手突然不知道放在哪兒,只是安撫般呢喃,「好,我將他除掉,你傷未痊癒,先回房些著。」
「不必。」
張不問凝眸,臉上沒有一絲笑容,他伸手,從自己的布袋中拿出了一柄匕首,「我親自來。」
「什……什麼?」
直到看到那匕首於前方步步朝他靠近,他才知曉,張不問所言,並不是與他在開玩笑,他是真的要『幫』他除掉這顆紅痣。
可如何除掉,手段顯而易見。
「別動,不會痛的。」張不問低聲道。
謝厭七搖頭,一步步往後退,眼中都是不可思議,「張不問,你看清楚,我是誰?!」
男人並未因他的話語停下,依舊往前,匕首如吐著舌的毒蛇,一下一下的彰顯著它的歹毒,只要動作往下,就會將他吞噬殆盡。
「張不問,不要……」
謝厭七想掙脫甚至將他推倒離開,可是雙手剛擡,他卻發現,他做不到。
或許潛在意識中,他早已對他下不了手,他甚至已經告訴自己,這個世上,唯一不對傷害他的,只會是張不問。
可如今種種,卻將他心底的唯一一線希望打破。
男人卻依舊往前,看到他試圖反抗的動作,雙眸猛然一橫,聲音乍響:「停下來!」
謝厭七隻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高高拋起又狠狠砸下,他最終停了下來,他知道,自己忤逆不了他。
匕首從視野正前方狠狠刺來,謝厭七看著張不問兇狠的面容,大叫出聲……
「啊——」
頭頂的紋幔映入眼帘,謝厭七一瞬間驚坐了起來,伸手摸上了自己的眉心,那裡似乎還有個小小的凸起,他踉蹌下床,跑到了銅鏡面前,卻看到那顆紅痣完好無損。
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一道瘦長的身子端著一碗熱粥走了進來,待看清面容後,謝厭七嚇得躲到了床榻上,拿著被褥緊緊護住自己,心生警惕。
張不問懶洋洋地掀起眸子,定睛朝他多看了幾眼,「醒了就來吃東西,吃完下山了,該回火城奪五城令了。」
見他這般無事發生,謝厭七瞳孔緊縮,卻依舊一動不動,為何他能裝的這般不知情,明明前一刻,還要將他置於死地。
「做噩夢了?」
男人觸及到他的目光,忍不住嘖嘖拂袖,「夜晚去山上的孩子,做噩夢也是正常的。」
謝厭七愣了一下,仍舊警惕地盯著他,眸中帶著一絲惶恐,看到他上前一步,他整個人也往後縮了一步。
「嗯,讓我猜猜,莫非你這個噩夢,是關於我的?」
張不問輕笑一聲,像是在講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謝厭七回過了神,卻仍有些恍惚,「噩夢?」所以,之前的一切,只是他的一場噩夢?
這的確是噩,可真的是夢嗎?
「張不問,我睡了多久?」
「一晚。」
「你從哪兒見到我的?」
「醒來沒看見你,便出去找了找,誰知更深露重的你竟然睡在山裡,若不是我去的早,你恐怕已經凍死了。」
謝厭七呼吸一滯,低頭沉思起來。
怎麼會,他明明已經走回來了。
「最後一個問題。」他擡頭,指著自己的眉心,「這顆紅痣是突然出現的,你說要不要將它除掉?」
周遭突然陷入了沉寂,謝厭七屏住呼吸,面上平靜,可心裡卻已經緊張的不安寧,他目光灼灼,盯著張不問,似是期待他的回答,又害怕他的回答。
喉嚨慌亂地上下滾動,他終於聽到了回答。
「留著吧,挺好看的。」
「……」
謝厭七瞪大了雙眼,眼底的陰霾在頃刻間褪去,染上了幾分明亮的光,他有些不太確定地看向他,又問道,「你說什麼?」
張不問拂了拂袖,轉身往外走,謝厭七卻依舊聽到了他的回答。
「留著吧,很好看。」
少年雀躍地幾乎從床榻上蹦起來,他叉著腰呼出一口氣,只覺得胸口的濁氣被瞬間化開,果然是他想多了,之前的一切,都是噩夢,都是他昏迷中做的噩夢,夢裡的張不問,與現實中的他,沒有半分關係。
難怪啊難怪,他會覺得那個張不問變得如此陌生,甚至都沒有任何他認識的模樣。
他一步跨下床,鞋都沒穿,就端著那碗冒著熱氣騰騰的粥喝了起來,兩口下肚,他立刻穿上鞋,興沖沖地披上外袍跑了出去。
卻在出門的前一刻,瞥見了自己指尖的游龍,他愣了一下,卻依舊義無反顧地跑了出去。
打開門,小院內,張不問正拿著水壺澆花,籬笆上的藤像是在一夜之間開了花,男人聽到聲音,微微側身擡頭,溫和地朝他笑,「走吧,該下山了。」
極少見地,謝厭七竟然從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絲如沐春風感,和煦的風吹死了他的衣角,他揚著手,眸中映照著他的模樣。
「好,下山。」
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現在的心思,只知道眼前筆直的背影,像是給了他安心的條件,讓他能夠義無反顧地跟在他身後。
「張不問,你替我算一卦好不好?」
「你想算什麼?」
「算……」他斟酌了一下,一句話在他喉嚨滾了一圈,又被替換成另外的一句話,「算一下,我能不能拿到火城令?」
「可以。」張不問甚至沒用任何東西。
謝厭七立刻抱住了他的手臂,「你是不是為了讓我安心才這麼說的,你連銅錢都沒拿出來,要不重新再算一遍?」
張不問眉頭一揚,不動聲色地暼向了他的手臂,謝厭七悻悻眨眼,鬆開了手,哀求道,「求你了……」
張不問盯著他一瞬,最終沒說什麼,只是斂眉,從袋子裡拿出了幾顆銅錢,於風中往上拋落,他神色不變地盯著銅錢,謝厭七卻垂眸,看著他。
銅錢落下,平穩在他掌心。
張不問撥弄了一下,「問的可是火城令?」
謝厭七沒答,在心裡默默道了一句:不是。
掌管世間萬物的神啊,我想問的是,在他心中,我是重要的嗎?
張不問道:「能!」
謝厭七眉頭舒展: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