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 往事

2024-09-13 23:10:39 作者: 撫枝

  第026章 往事

  

  山中草木均被天火摧毀的一乾二淨, 除卻山底的火城百姓沒被波及,烏山生靈損失大半,邢無悔為了保護村中的人, 受了重傷。

  「天火因何而落?」

  謝厭七休息好了,替張不問端著熱茶走出來, 烏山生靈損失大半,這並不是他們想看到的。

  「原因還未可知。」張不問擡眸,他們上方,是關閉的天門,下面一片狼藉,上方卻已相安無事。

  「也許只是上天開了個玩笑吧。」

  話雖如此,可謝厭七卻並未從他面上看出任何玩笑的意思,這與他往日的涼薄並不相同,他神色忽然凝重, 整個人浮現出疲感。

  玩笑?

  死去的那些生靈,從來不是玩笑。

  但他卻對這一切無能為力。

  他親眼看到,邢無悔以一人之軀,護下整個村子裡的人撤退逃跑,她身形單薄, 卻也撐起了一片天,天人之力非人力可為, 她能如何?

  杯盞落下的聲音讓他回神,他回頭,突然看著張不問, 他依舊是那副沒有任何表情的模樣, 這次天火之事,也就只有他驀然卜出的那一瞬間, 露出驚慌失措。

  可到烏山的那一瞬,見到邢無悔憑自己救下這麼多人,他臉上的慌亂早就不見了,甚至腳步都緩慢了些,甚至還輕鬆地囑咐他,告訴扶靜青這邊的情況。

  他回想起那時他的眸子,眼神之中,是對女兒的欣慰?

  古怪的結論讓他頓時心虛,下意識地移開了目光。

  下一刻,便聽到屋內傳來驚呼聲:「你醒了!」

  兩人起身,張不問甚至比謝厭七更快一步入了屋內。

  「你先讓開。」他走到扶靜青面前,二話不說伸手將他推開了,謝厭七瞪大雙眼,難以置信,但他很快就將疑惑不解想繼續往前湊的扶靜青拉了過去。

  「別急,先讓他看看,你知道他的手段的。」

  扶靜青憋了一口氣,還是聽話的站在原地,眉頭緊皺地盯著床榻上的邢無悔,垂落在側的手指逐漸收攏。

  「感覺如何?」張不問收回搭在邢無悔的脈搏上的手指,聲音依舊淡淡的。

  邢無悔搖搖頭,頗為茫然地支撐著想起來,扶靜青兩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扶著她坐了起來,靠在自己的身上。

  她唇色蒼白,眉頭緊皺,擔憂地看向屋外,呢喃道,「村子如何了?天火還在落嗎?」

  「不必擔憂,村民都沒事,天門也已經關了,只是烏山……」扶靜青欲言又止,垂下了頭。

  床榻上的人忽然喉嚨哽咽,猛地吐出一口鮮血來,她沉重地呼了一口氣,伸出手無力地推了推扶靜青,眸光卻看向了謝厭七。

  「你們……先出去。」

  扶靜青不解,謝厭七下意識看向了張不問,他只是垂下眼眸,匆忙掩住了眼底的憂傷。

  「走吧。」他沒有多問,只是將扶靜青拉了出去。

  門被關上的那一刻,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扶靜青似是賭氣般在旁邊坐下,眼底的擔憂顯而易見。

  謝厭七上前,拍了拍他的肩。

  「別擔心。」

  「有張不問在,不會有事的。」

  扶靜青點了點頭。

  只是他擔心的,並非是這個。她是聖女,守護著烏山的一草一木,可如今一次突如其來的天火,卻將這裡全部毀了,他怕的,是她想不開。

  「此前可有天火降臨的異象?」

  謝厭七靠在一側,突然問出了聲。

  面前的青年搖頭,「自我出生開始,唯一的異象就是聖女求雨,自那之後十幾年,都沒有這種異象,天火降臨,這是第一次。」

  火城以炎熱四季如夏出名,也未曾與外有宿仇,對金城的皇族也是有求必應,並未做出任何喪盡天良的事。

  天火降臨,天降異象。

  這是會被人們視為天譴的存在。

  可小小烏山,哪來的天譴。

  他低頭,下意識地摳著木桌。

  他想,她該有多傷心。

  謝厭七見他狀態不對,也並沒有再多問,只是豎著耳朵,聽著裡面的動靜,不知為何,四肢重塑之後,他的耳目愈發清晰,在原本的基礎上翻了幾倍。

  目視千里,耳聽八方。

  曾經不可奢望的能力,此刻在他的身上具象化了。

  雖說偷聽是為不對,可這源源不斷的對話還是穿透木屋,入了他的耳中。

  「接下來想去哪兒?」這是張不問說的。

  邢無悔沉默了很久,才釋然開口,「回到當初的地方。」

  「哪兒?」

  邢無悔苦笑,「你不會不知道。」

  張不問:「我心中想的,是兩個地方。」

  「……閻羅殿。」

  張不問:「此次天火降世,你失去了大半的修為,閻羅殿可還會收下你?」

  「會。」邢無悔的語氣很肯定,「那兒,是我當初下來時,和他們一起建立的地方,或許,你有空的話,也可過去看看,我們都很想你。」

  「……」

  張不問沒有說話,邢無悔卻仍舊娓娓而來,「當初的事,都已經過去了,我們從未怪過你,如若哪天你想通了,來見見我們,好嗎?」

  張不問依舊沒有回答,謝厭七卻有些好奇,想繼續聽,卻聽到邢無悔嘆了口氣,緊接著傳來一道細微的撞擊聲,她倒吸了一口氣。

  「果然……左眼看不見了。」

  謝厭七靠在一側的身體突然趔趄,差點摔倒。

  扶靜青錯愕擡頭,「你怎麼了?」

  他沒有回答,只是眸色複雜地看向了他,淺淺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但還是被他捕捉到了,他幾步上前,疑惑不解,「出什麼事了?」

  謝厭七立刻搖頭,摸了摸額頭,「沒事,剛剛沒休息好,現在看東西眼睛也不舒服。」

  「真的?你別騙我!」

  「真的。」

  謝厭七笑了笑,趕緊轉過了身,卻剛好看到張不問打開門走了出來,他笑著迎了上去,男人嘴角掛著笑容。

  他看的是扶靜青:「勞煩少城主替聖女備一輛馬車。」

  扶靜青錯愕,「她要去哪兒?」

  「回家。」話落,張不問似乎並不想多說,拂了拂袖往外走,沒說是去做什麼,謝厭七看了兩人一眼,趕緊跟了上去,可張不問卻阻止了他。

  「你就與他站在這兒,不必跟來,我做完事,自會回來。」

  謝厭七一愣,還沒問出聲,男人就已經快步走了,沒有等他的意思。他臉上的笑容突然就落了下來。

  頹然坐在院內,開始撐著頭百無聊賴盯著院外,他莫非生氣了?

  還是說,他偷聽被知道了。

  這個念頭一出來,他心裡莫名慌張,瞬間不安,只是剛亂想起來,就不小心『偷聽』到了屋內的對話。

  扶靜青:「你要去哪兒?」

  邢無悔虛弱擡眸,「閻羅殿,勞煩少城主替我安排。」

  「你如今……受了重傷,不如先隨我去城主府養好傷再去也不遲。」

  「不。」邢無悔搖頭,「我如今只想儘快回去,還有其他事沒做完。」

  「什麼事?我幫你去做。」扶靜青情緒有些激動,站在原地儼然無措。

  邢無悔突然沉默,擡頭看了看他。

  四目相對,扶靜青一噎,下意識移開了目光,「好……我幫你準備。」他垂眸,轉身準備走出去。

  卻又餘光瞥見她床邊落下了一塊環扣,他將他撿起來,遞了過去,卻沒說話,凝視半晌,他沒有見到邢無悔的動作,就像是根本沒有看到這一幕。

  他眉頭一皺,她分明目視前方,可在左邊,卻根本沒有意識到他這個動作,可如若走神,餘光也應當能夠看到。

  一個害怕的念頭從他心底萌生,鬼使神差地,他緩慢伸出手,從左側而入,擋住她的左眼一半,邢無悔卻依舊沒有任何的反應。

  「呼——」

  急促的聲音從他嗓音冒出,他胸口猛然鈍痛,窒息感幾乎要衝破他的頭頂,「你……」他張了張嘴,聲音引起了邢無悔的注意,倉惶的抽回了手。

  「怎麼了?」邢無悔偏頭,「少城主還沒走。」

  扶靜青屏住了呼吸,他明明,一直都在。

  「沒……沒事。」他嘶啞開口,露出了一個苦笑,「你頭髮亂了,我方才多看了幾眼。」話落,他茫然轉身,忍著淚意往外快步走了出去。

  猩紅的雙眸像一頭隱忍的野獸,他喘著粗氣,靠在了角落,緩緩滑落,腦海中一瞬間湧入了許多亂七八糟的思緒。

  一邊叫囂著拉他墮入深淵,一邊勸慰著讓他繼續往前。

  可他手無寸鐵,身無長物,能做什麼東西?

  「你怎麼了?」謝厭七的話語落入他的耳中,扶靜青猛然擡頭,猩紅的眸子差點將他嚇了一跳,剛想說什麼,就見他平地而起,急促地跑了出去。

  整個院子,兩人離去,謝厭七躊躇了一下,想起張不問的話,還是坐在原地,乖乖等著他回來。

  只是從早到晚,烏山的天火都被熄滅之後,他都沒有等到張不問回來。

  月上梢頭,他站起身來,剛想出門去尋,卻瞥見了那道身影從山中煙霧中走來,亦步亦趨,身形踉蹌。

  謝厭七一步上前,短短几步的距離,他卻用上了駸駸步。

  「你怎麼了……」

  話音剛落,張不問的身子卻忽然往一側倒去,謝厭七伸出雙手將他緊緊抱住,呼吸猛然一窒。

  夜色的雲霧伴隨著水感而來,冰涼的夜風撲面,懷中人像是瘦的沒了形狀,他喉嚨一瞬哽咽,雙手卻不知如何放。

  他第一次近距離的觸碰,才知曉他渾身冰冷,濕冷的像是剛從湖裡出來。

  「你去哪兒了?」

  無人回他。

  他卻仍在呢喃,「你的身上,有太多故事了,我想知曉,卻無從下手。」

  「張不問,如果可以的話,能與我說說你的往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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