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重塑
2024-09-13 23:10:13
作者: 撫枝
第010章 重塑
「城主,此傷太重,恕在下無能為力。」
「來人,去請王先生。」
「城主,王先生性子古怪,恐怕……」
過後,是一聲大喊:「廢物!要你們有何用!」
下人噤若寒蟬,一道頗為虛弱的聲音卻在此刻響起。
「不如,讓在下去試試……」
無盡的混沌之後,謝厭七隻覺得渾身上下的骨頭都被敲碎再顆顆拼湊起來,才重塑他這個人。
他像是陷入了夢魘之中,試探性地睜開眼。
卻只見到了無盡的黑暗,他擡起手,被嚇到了。
他瞎了??!!
下一刻,他從榻上坐起來,撩開了黑色的床幔,微弱的光芒傳來。
他抽了抽嘴角。
「誰家用黑布做床幔……」
嘀咕了一聲,他伸了個懶腰,赤著腳走了下去。
途徑鏡前,他看到了面色蒼白的自己。
心中不免驚愕,病去如抽絲,他這是連血都被抽乾淨了吧。
是誰救了他?
那個騙子?
還是其他人?
這間屋子不像客棧,布置的如此雅觀,顯然是誰家府邸。
推開門,屋外丫鬟端著水盆四處走動。
長廊兩側,陽光照射,家丁丫鬟無數,侍女侍衛左右前行,也有佩劍冷臉者前後巡邏,戒備森嚴。
也有人拿著帕子擦拭地面,甚至來到他的身邊,只是淺淺看了一眼,便恭敬行禮,繼續幹活。
好像早就已經習慣了他的存在,甚至知道了他的身份。
謝厭七盯著一個個陌生的面孔,疑惑地四處走了起來,這裡他不熟悉,也不認識,走了一會兒,還是找了個丫鬟問路。
「這位姐姐,這是哪兒?你有看到我的朋友嗎?穿的綠色袍子,有點高,長得不好看,說話很難聽的那個。」
丫鬟聽著一一應答。
「這是木城城主府,貴客說的是張先生吧,他正在西苑和王先生下棋,我帶您過去。」
木城城主府?
倒是跟他迷糊時聽到的一樣。
他穿著單薄的裡衣,赤著腳跟著丫鬟往前走。
臉上卻也疑惑,那騙子姓張?為何都叫他先生?
西苑隔這裡不遠,入了院子。
謝厭七就聽到了爽朗的笑聲,不是騙子的,是另一個人的。
西苑內,有兩人坐在棋盤前,謝厭七一眼就見到了那個騙子,身形相較於之前似是更單薄了,背影孤寂的有些刺目,那白色衣袍披身,好像要與景色融合。
而他的對面,坐著一個……極其放浪形骸的人。
男子頭髮亂糟糟,舉止粗魯,穿著髒亂破了個洞的布鞋,兩隻腳踩在石凳上,蹲在那裡兩眼放光盯著張不問下棋。
謝厭七實在想像不到,這兩人會玩到一起去,他走了上去,停在了兩人面前,光亮擋住了棋盤,他們才側頭看了過來,張不問上下打量了他幾眼。
「看樣子恢復的不錯。」他的聲音依舊淡淡的。
謝厭七剛想回答。
卻被旁邊的人搶了先,「畢竟是我的醫術,哎?你輸了!」他得意地笑了起來,毫不客氣地將擺在張不問面前的銀兩全部掃了過去。
張不問卻連眉頭都沒眨一下。
這很不對勁!
謝厭七心中大駭,像騙子這種問個餅子都要錢的人,怎麼會直接將銀兩就輸給這人了?
「我給!」他上前一步,將男子搶過去的銀兩又搶了回來,二話不說從金袋子裡拿出了一錠銀子送過去,那分量可比他贏得多多了。
男子動作一頓,連同張不問一起,擡頭狐疑地盯著他看了一眼。
謝厭七被盯的臉一紅,下意識往張不問方向站了站,「……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幫他給,有什麼不對嗎?」
男子聞言又笑了,理所當然地將那銀子拿過去,踹在了兜里,嘴裡還說道,「你的確是要好好謝謝他,若沒有他,你早死了。」
謝厭七一愣,腦海中似有什麼碎片冒出。
他偏頭看向張不問,試圖想聽他說點什麼,誰料男人只是慢吞吞地打了個哈欠,「罷了罷了,今日不下了,在下先去休息了。」
說完站起身,謝厭七跟了上去。
「你是怎麼救的我?」他清楚的記得,自己當時已經快死了,在馬背上,趴在他的身上,那骨頭恪的很疼,後來……他們似乎掉下去了,追兵也來了,再後來……他不記得了。
張不問腳步沒停,無所謂地擺手,「並非在下救的你,是城主請的王無醉,你去謝他吧。」說完,他又打了個哈欠,腳步加快地往前走了。
王無醉。
謝厭七猜測,這是身後那人的名字。
他目送張不問離開,轉身,卻又走進了西苑內,王無醉依舊坐在那兒,看著他給的一錠銀子驚嘆。
「這可是好東西……」
話落,在他的眼前,謝厭七指尖拾著一錠銀子,又放了下來,他微微一笑,坐在了剛才張不問坐的地方。
「告訴我之前的情況,這錠銀子,也是你的了。」
王無醉眼眸一亮,毫不猶豫地拿了過去,「你想知道什麼……」
從西苑而出,張不問快步回到了自己的屋內。
關上門的那一刻,筆直的脊背驟然彎曲,他捂著肩膀,那裡傳來了鑽心的疼痛,鮮血從內滲透出來,自那往下,密密麻麻的血點逐漸擴散,像一瞬間扯到了所有傷口。
他眉頭緊皺,咬著牙倒吸一口涼氣,忍著疼痛支撐著自己挪步到一側,顫抖著雙手拿出藥瓶,光是這一步,就幾乎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他緩緩闔上雙眸,莫名發出一聲苦笑。
又在原地撐著床緣休息了好一會兒,才緩慢褪下衣衫,露出了接近猙獰的後背,他打開藥瓶,側目往後背上藥。
心中卻不免慶幸自己命大,王無醉醫治謝厭七之後再來看他,那時箭羽幾乎與皮肉生根,光是拔下來,就廢了好大一番力氣。
他哂笑一聲,低低地喘了好幾口氣。
「砰——」
「誰!」
門被大力踹開,張不問眸色驟然凌厲,幾乎是一瞬,就將那衣衫拉回,猙獰的後背全部被遮擋。可那白袍上密密麻麻的血點,卻能夠看出經歷了什麼。
無人應答,張不問擰著眉回頭,卻在看到那人時陡然舒緩,眼神四下躲閃,淡淡地側過身去,攏著衣衫,「你怎麼來了,大病初癒不好生歇著……」
話還沒說完,卻見那少年大步上前,繃著臉緊抿唇,將他剛穿上的衣袍又扯了下來,一次三件,露出了血肉模糊的脊背。
張不問沉聲:「你……」
真是放肆……
但他索性也沒再管,只是任由他看著,神色淡淡,卻面色蒼白,半晌,他將領口往上提了點,「小公子看完了?出去吧,在下要歇息了。」
謝厭七張了張嘴,沉默良久,悶聲道,「你有些地方夠不著,我幫你上點藥。」
這話一出,換張不問沉默了。
他斂眸,像是默許了他的請求。
謝厭七一言不發,隨著上藥的動作,眸色漸深,心裡很不是滋味,愧疚感萌生,等到每一寸傷口都上完藥時,他的眼眶已經通紅。
放下藥瓶,張不問依舊平平淡淡,將衣衫重新穿上,瞥了他一眼,侃道,「你也傷成這樣了?痛的眼睛都紅了。」
謝厭七垂眸,好一會兒才回答,「你叫什麼名字?」
張不問喉嚨一緊,似是詫異他會問這個問題,卻又回想起之前,自己似乎並沒告訴過他名字。
「張不問。」他答。
指尖緩慢系上腰封,他慢悠悠地走到一側柜子前,拿出了一雙嶄新的鞋,放在了他的身側,又緩步來到他的對面坐下,替自己倒了一杯茶,「好生歇息,明日開始,便要練武了。」
謝厭七擡眸,「練武?」
張不問點頭,「想要報仇,要先有武功,但我那日還見到了修行者,若你想,或許還要前去十四州修行,可要想去十四州,需將自身本體打磨透徹作基礎,拿到五城令,才能入十四州。」
「五城令?」
謝厭七越聽越感興趣,以前在金城,他從未聽說過這些東西。
十四州於他而言,是遙遠的存在,他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生出這樣的念頭,前往十四州修行。
就憑他。
張不問指尖輕撚,「五城令,需在金木水火土五城中,武功排前十才能得到。」他緩了口氣,似有些疲憊地站起身,又挪到了床榻。
「所以謝厭七,想報仇,你還需努力。」
話落,他側身躺下闔眸,替自己蓋上了被子,也不管還坐在這兒的謝厭七。
謝厭七有些詫異,他竟早就知曉自己的名字,可他很快又眉目凌冽,眼底閃過狠厲,他是要報仇,要報滅門之仇,還有……
他的眸光落在側身往裡的男子身上,雙拳緊握。
還有,報你的萬劍穿身之仇!
剛才的猙獰傷口像是拉起了他些許回憶,那些碎片般的場景讓他的心都提了起來……
他站起身來,朝著張不問的方向抱拳,微微躬身,眸中的情緒複雜萬千,直起身來,他幾步上前去,垂眸盯著他看了許久,這才輕關門離開。
待他離開,床榻上的張不問睜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