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路徑依賴

  54. 路徑依賴

  許夏陽伸手翻開，竟然是他的 7 天美食挑戰紀錄圖集，包括 7*2 早餐不同樣、7 * 2 *（2+1）（兩菜一湯）的菜譜。以圖片配簡短文字的形式，記錄了他做菜的過程及出品，他穿著圍裙做菜的各種側面，專注的神情特寫，小心翼翼的、自信滿滿的……

  他知道她每次都會用微單相機拍他的出品，偶爾他會闖入鏡頭搗亂比個耶，但他從未覺察她也有拍自己。她的鏡頭下，他的表情是那樣真實自然，連許夏陽都覺得，做菜的自己有種陌生的魅力，每一刻都很享受。

  

  他從不知道自己可以笑得那樣溫柔。

  菜式根據他的實操水平及口味偏好做了改良，附上了她手寫的菜譜並詳細的步驟，一餐兩菜一湯，用跨頁設計占了 2 頁。麥冬一直強調要遵循四季時序，吃時令果蔬，大概是擔心他記不住，所以除了前面 7 天不重樣的家常菜，她在還在後面做了四季限定菜式的別冊附錄，每個季節分別附上了 12 款時令家常菜名，方便他以後搜索菜譜。

  銅版紙，厚厚的一本。沒想到她會花這麼多心思去準備，他的禮物。

  她什麼時候製作的？

  畫冊顯然下午才從閱江帶回來。完成美食挑戰計劃不過幾天，要預留印刷製作的時間的話，也就是說，每晚在他回去後，她要先將當天的圖片及文字整理排版並校對。待最後一天完成後，馬上將定稿發給她之前的合作資源加急處理。

  兩人獨處的這一個月，無論是做項目還是做菜，她的每一個安排，似乎不過順勢而為，而事實卻是步步別有用心：顧念他意興闌珊，分享從土地獲得的啟發；操心他被競業限制束縛，用一個跨行業項目重建他的信心；擔心他回去一個人要依賴外賣，又設計了美食挑戰計劃，教他挑選、處理食材……

  她一直在為他離開做準備啊……他合上畫冊，心裡被滿滿的感動充盈。

  許夏陽的手指輕輕划過前言：

  何處無魚羹飯？

  不要留戀，你不屬於這裡，何處無魚羹飯……她委婉但堅定地鼓勵他離開。

  不對！這不是一份分別的禮物，這分明是份告別禮物！她好像要從此對他放心，她不再管他了！

  他滿心歡喜地想著要和她開始，她卻準備徹底結束？

  當他還在猶疑現在是不是合適的時間，自己是不是能長久安定下來，她悄無聲息地完成和他的告別。

  她單方面終止了。

  那麼，到底是什麼讓自己猶豫不決？他還有什麼需要懷疑？過去一個月，吃飯、工作、娛樂他們都待在一起，跟同居有什麼分別？現在他只要一想到她要和他分開，尖銳的疼痛以及急躁的恐慌從心臟迅速向大腦發射，讓他失去理智，完全沒有辦法冷靜。

  她竟然說，何處無？是何處都無！他要的魚羹飯，只有她這裡才有的。

  許夏陽從床上跳起來，趿起拖鞋跑下樓。

  她為什麼不要他？是不是，那個念念不忘 11 年的人要和她複合？

  他迫切地衝進她的院子，輸入密碼，連拖鞋都來不及換就跑上了二樓書房。

  麥冬正在收拾歸整工作檯上的物品，因為要離開一段時間，避免產生更多的清潔工作，她要將各種文具、手工工具等小物品放進收納盒。許夏陽突然出現，將她嚇了一跳。雖然她分享了樓下大門的密碼，不過他過來還是會按門鈴的。

  好像從未見過他如此焦急的樣子，「怎麼了？」

  麥冬剛問完，許夏陽已來到眼前，拿過她正在整理的遙控器，按了窗簾的開關。

  窗簾緩緩關上。

  他的氣勢有點壓迫，她本能地向後退了兩步：「發生什麼事了？」

  「他是不是想跟你複合？」

  許夏陽問得有點突兀，但麥冬還是馬上明白他問的是今天上午突然出現的徐方珩。以許夏陽的聰明才智，確實很容易猜到那個人就是她的前男友，「哦，」她微舒了一口氣，轉頭繼續手上的工作：「大概，有點？」

  「你答應了？」

  「你這麼著急過來就是要問這個問題嗎……」她笑，既然這麼好奇，那他這一整天是忍得有多辛苦？

  他打斷她：「不要答應他！」

  「哈？」她轉頭看他，有點訝異他突然反應這麼大。

  他衝動地向前一步將她拉進懷裡，下巴輕輕擱到她的額前，懇求地：「你先不要答應他……也給我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好不好？」

  「……」麥冬整個人懵懵的，霎時間也搞不清楚是因為他的懷抱，還是因為他的話。

  「麥小冬……你知道的……我這樣喜歡你……」

  「……」他怎麼突然向她表白？

  她能感受彼此的心意，最近兩人這種親密相處模式，她相信他和她一樣，換了別人都不行。但她也能覺察他的猶豫，大概也能猜到他在擔心什麼。人到中年寂寞太久，瘋狂作怪的荷爾蒙會蒙蔽我們的雙眼，她也很懷疑彼此的感覺是不是一時衝動。所以她享受和他相處的時間，同時謹慎管理自己的感情。

  她想也許分開才能認清自己的心，所以和爸媽安排了出遊。在路上，好像總是能獲得某些思考和啟發。

  「你錯了，不是安逸的生活消磨我的意志，從來不是，」許夏陽輕輕虛擁著她：「是愛情改變了我的計劃。」

  「……」麥冬的心跳有些快，一時不知如何回應。

  「讓我留戀的也不是這裡，是這裡的你令我牽掛。」

  他的懷抱寬闊可靠，熱烈灼人，她的體溫也跟著飆升。好像是過高的溫度和過快的心跳降低了思考的速度，她到此刻才想起來還沒回答他的問題。「我沒有答應他。」

  「真的？」他稍微鬆開她一點，低頭看她的表情。

  「嗯。真的。」

  他似放下一塊心頭大石，終於將她擁緊，側頭蹭了蹭她的頭髮。「那，也不要讓我一個人獨自離開，好不好？」

  「那，是要我送你回去嗎？」

  他笑：「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輕輕嘀咕了一句：「我不知道哇……」

  「我對你有非常強烈的路徑依賴，如果你不要我，我會好慘的。」

  「怎麼會呢？」

  「收留了流浪小狗，給他安慰給他溫暖給他飯吃，然後又拋棄他，你說他會不會更慘呢？」

  「許總不能和流浪小狗相提並論吧？」

  「我比較可愛一點？」

  「應該是，比較帥？」

  「嗯，帥也是帥的！」他鬆開她，看著她笑，「這麼可愛又帥，你就收了做男朋友，好不好？」

  「我好窮，沒有餘力養流浪小狗了。」她答非所問。

  「沒關係，我已經證明了。」

  「什麼？」

  「你養得起，親測實證。」他提醒：「最近都是你買的菜。」

  「……我可以考慮一下嗎？」

  「可以。」她一點都不抗拒他的懷抱，已是一個非常好的訊號。許夏陽曲起食指輕輕颳了刮她的臉頰：「但不要讓我等太久。」

  「你的建議是多久？」

  「一天？」

  「……」她無語地擡頭瞪了他一眼。

  她這個嬌嗔的眼神很輕易就撩撥了他的心，他擡手將她散落的髮絲別到耳後，輕輕嘆息了一聲：「你再這樣看我，我就要吻你了。」

  「……」她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他拉下她的手，將她的臉輕輕按在自己的肩上，「等待的時間，會非常難熬。」

  「你的極限是幾天」

  許夏陽被這個「極限」噎了一下，他委屈地：「你為什麼對我那麼狠心，嗯？」

  她差點被他這個撒嬌般的反問蠱惑，穩了穩心神才能繼續問：「多少？」

  「2 天。」

  「……」不想說話了，她伸手推開他，但馬上又被他攬回去。她只好說：「時間這麼短，如果我沒考慮清楚就隨便拒絕你怎麼辦？」

  「答應的時候可以隨便，拒絕是堅決不能兒戲的。」

  「受教了。」她伸手拿過桌上的手機，有意逗他：「我可能對別人拒絕得太兒戲了，應該先隨便答應了再說。」

  「嘶！」他倒抽了一口氣，將她的手機抽走，「這個公式是許夏陽限定，其他人都不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