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2024-09-13 22:29:41 作者: 不為舟

  第 70 章

  鹿臨溪已經很久沒有和浮雲睡在一起過了。

  浮雲一直將她抱在懷中, 仿佛鬆開雙手便會再次失去。

  

  她感覺自己一個晚上被勒醒了好幾次,每次都得小聲哼哼著掙扎幾下,浮雲手上的力度才會稍微松上一些。

  那個晚上, 鹿臨溪並沒有睡得很好。

  正因如此, 天才剛亮, 她便早早地在浮雲懷裡扭動了起來。

  浮雲迷迷糊糊睜開了雙眼, 望向大鵝的目光滿是茫然。

  懷中的大鵝向外伸了伸脖子,小聲對她說了一句:「我有點餓了。」

  她反應了一下, 默默鬆開雙手。

  鹿臨溪輕輕躍回地上, 高高仰著脖子, 用力舒展了一下翅膀。

  「你想吃什麼, 我去和小二說。」浮雲說著, 似是想要起身下床,可剛坐正身子,便被一陣目眩打得閉上了雙眼。

  鹿臨溪連忙勸道:「這還那麼早呢, 你多休息一會兒!」

  浮雲扶著太陽穴,輕聲說道:「沒事的, 你不好和小二說話,我得替你說呀。」

  「謝無舟就住隔壁呀,我把他叫起來就好了,你不舒服就多休息,不然我會擔心的!」鹿臨溪說著, 歪頭問道,「你想吃點什麼呀?我順便一起叫了?」

  浮雲搖了搖頭:「我沒什麼胃口。」

  鹿臨溪:「多少吃點嘛,喝粥怎麼樣?」

  浮云:「好啊。」

  鹿臨溪:「那你現在趕緊安心躺好, 粥要熬好一會兒呢,好了我會叫你的!」

  浮雲點了點頭, 在大鵝的注視中乖乖躺下。

  鹿臨溪離開時為浮雲輕輕帶上了房門,轉身幾步走進了謝無舟的房間,串門串得分外輕車熟路。

  進屋的瞬間,她便對上了謝無舟的目光。

  這傢伙此刻就坐在桌邊,一雙眼默不作聲地望著她,仿佛已經在此等了許久。

  她進屋的腳步稍稍頓了一下,短暫愣神後扇了扇翅膀,用靈力輕輕關上了身後的房門。

  「你是剛睡醒,還是壓根沒有睡啊?」鹿臨溪忍不住問道,「你不能失眠了吧?」

  「睡了。」謝無舟應道。

  鹿臨溪不禁鬆了口氣:「那就好……」

  她大步走進屋內,兩下跳上桌子,蹲在了他的面前。

  鹿臨溪:「浮雲想喝粥,我也想隨便吃點什麼,辛苦你和小二說一下啦。」

  謝無舟點了點頭,淡淡說道:「你怎麼不在那邊繼續待著?」

  鹿臨溪:「這話聽起來似乎酸酸的!」

  謝無舟:「錯覺。」

  鹿臨溪聳了聳翅膀,沉默片刻,歪頭說道:「既然是錯覺,我要請你幫忙了哦。」

  「什麼?」謝無舟淡淡問道。

  「種花!」鹿臨溪說著,將靈囊中的那顆種子取出,輕輕放上了桌子,「這個,要種三十天!」

  謝無舟恍惚了一下,輕聲問道:「同上次一樣?」

  「不一樣。」鹿臨溪笑道,「這次我自己來澆,你只需要幫我找個盆種下,花開之前不管去哪兒都把它帶在身旁就好啦。」

  「所以是用不著我了?」

  「你這話說得多難聽啊!」鹿臨溪一臉認真地更正道,「我這叫捨不得你勞心費神,不想你再為我損傷修為了!」

  謝無舟微微低眉,眼底似是多了幾分笑意。

  「一點修為不在話下。」他將種子撿入手中細看了一番,淡淡說道,「說吧,這次需要多少?」

  「不要,我說了,這次我自己來,你要和我搶,我就和你急!」鹿臨溪說著,倔強地挺起了胸膛,「我只要你幫我帶著它,護著它,其餘的你都不許管!」

  「行。」謝無舟應著,很是隨意地問了一句,「你這次種的又是什麼花?」

  鹿臨溪眼珠提溜一轉,忍不住歪頭問道:「謝無舟,我怎麼感覺……你在問我葫蘆里賣得什麼藥呢?」

  謝無舟一時忍俊不禁,毫不遮掩地點頭應道:「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鹿臨溪小聲嘟囔道:「你變了,你以前都不會問的。」

  謝無舟:「你可以不答。」

  鹿臨溪搖了搖頭,無所謂道:「那我也沒什麼好瞞你的,這花名叫無相草,可以捏塑一個新的肉身,用以承載三魂七魄。」

  「無相草?」

  「你聽說過嗎?」鹿臨溪不禁好奇。

  「略有耳聞。」謝無舟望著指尖小小的花種,淡淡問道,「你是想用這個救浮雲?」

  「是啊!」鹿臨溪連忙點了點頭,「你覺得可行嗎?。」

  「倒也不失為一種辦法。」謝無舟出言提醒道,「只是什麼樣的容器承什麼樣的水,無相草雖比凡俗之軀堅固,卻也未必能夠支撐太久。」

  「有一陣是一陣唄……先種著,我們不是還要出海嗎?」鹿臨溪說著,心底不由多了幾分不切實際的期盼,「萬一真有那什麼國,什麼不死族的,沒準都用不到這個呢?」

  下一秒,她忽然想起了什麼,一時有些心虛地瞄了謝無舟一眼。

  謝無舟:「怎麼?」

  鹿臨溪:「我就是想問……你深受天魔所擾,我有這種東西,給浮雲卻不給你,你會很介意嗎?」

  謝無舟聞言,不由失笑。

  鹿臨溪愣了一下:「你又笑什麼啊?」

  「我不是說了,什麼樣的容器承什麼樣的水,你覺得一株仙草承得住我命魂幾時?」謝無舟說著,揉了揉大鵝的腦袋,「再說了,我還壓製得住。」

  「……對不起,我是傻子。」鹿臨溪頓時羞愧地埋下了腦袋。

  哎呀,她在想什麼啊!

  分明剛聽到的知識點啊,真是半點都不懂舉一反三!

  她感覺自己這頭一時半會兒是擡不起來了。

  好在謝無舟沒有抓著這個機會嘲笑她,只是淺笑著起身走至屋外,招呼小二過來點了今早的餐食,並托他幫忙尋一個小一些的花盆過來。

  這種不多不少的感覺,真是讓人十分舒心。

  要是讓謝無舟來,八成又要浪費許多。

  早飯過後,沈遺墨再次去了外頭,鹿臨溪則在客棧一樓陪著浮雲聊了許久。

  無相草是在午後種下的,大鵝嘴尖碰觸著花盆,萬分珍重地往裡輸送了五百靈根。

  浮雲在一旁伸著脖子很是好奇地看了半天,直到鹿臨溪再次回到她的身旁,這才輕聲問了一句:「小溪,你和謝無舟在種什麼呢?」

  鹿臨溪昂首挺胸道:「是秘密,也是驚喜!」

  浮云:「驚喜?」

  鹿臨溪:「送給你的,等花開了你就知道了!」

  浮雲聽了,不由彎起好看的眉眼,笑著問道:「那這花多久才開啊?」

  鹿臨溪:「三十天吧!」

  浮云:「那我應該可以撐到吧?」

  「呸呸呸!快呸呸呸!」大鵝拍了拍翅膀,脖子扭向旁處呸了半天,這才回過頭來,一臉認真地說道,「你一定可以撐到的!」

  浮雲點了點頭,學著她的樣子呸了幾聲,輕撫著她的翅膀,期待地問道:「小溪今晚還和我一起嗎?」

  「你想的話,我可以和你一起。」鹿臨溪說著,忍不住深吸了一口長氣,無比憂傷地嘆了一聲,「但是你真別再勒我了,你力氣好大啊,我大晚上被你勒得喘不上氣!」

  浮雲愣了一下,眼底閃過一絲歉意:「你怎麼不叫醒我啊?」

  鹿臨溪:「我不想打擾你休息嘛……」

  浮云:「可我讓你難受了!」

  鹿臨溪:「哎,沒有沒有,我說得誇張了,沒那麼難受,就是……就是一陣一陣的。」

  浮云:「那你下次要告訴我的!」

  鹿臨溪連連點頭,急忙跳過了這個話題。

  接下來的兩個晚上,她一直睡在浮雲的屋子裡,也沒再被浮雲勒到睡不安穩的地步。

  重逢的第三日,沈遺墨終於成功包下了一條經得起風浪的商船。

  因為價格給得足夠高,有一位經驗豐富的綱首答應帶著船員隨行,這讓對大海一無所知的他鬆了一口氣。

  浮雲說著想要多看一看大海,卻是半點也吹不了海風,只得悶悶縮在船內,每日吃吃睡睡。

  鹿臨溪本以為自己會對無邊無際的海洋有所恐懼,可真到了回頭望不見岸的地方,又覺得這一切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可怕。

  海上的日子一天天過。

  風平浪靜之時,船老大會在甲板上講述他在海上遇見的很多事情,鹿臨溪聽完就記在心裡,回到船內再手舞足蹈地講給浮雲聽。

  浮雲看上去挺喜歡聽這樣的故事,但誰也不知道她是裝出來的開心,還是真的因此感到開心。

  茫茫大海,好似一無所有,裝載了許多食物的商船漂泊了許久,始終不見仙島蹤跡。

  浮雲的身體漸漸惡化,咳血的次數越來越多。

  謝無舟暗中護住了她的心脈,但也僅僅只能護住心脈。

  鹿臨溪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向謝無舟確認:「有你護著,她能撐到花開吧?」

  每天少說要聽一次確定的答案,心才能稍稍放下一些。

  考慮到入海實在太深,又著實沒有一個確切的目標,船老大先後提了幾次返航,卻都沒有得到認可。

  其實,或許大家都知道,傳說中的仙島或許並不存在。

  什麼無啟國,什麼不死不滅,聽著就像天方夜譚。

  可人就是這樣,哪怕只是一絲渺茫的希望,也不願輕易放棄,仿佛只要鬆了手,便再抓不住任何在意之物。

  出海的第十三天,有個船員在不遠處的海面上看見了一個小小的人影。

  人影趴在一塊浮木上,海浪拍打著那瘦弱的身軀,一下接著一下,似要將其徹底吞沒。

  他在甲板上大聲呼喊起來,船上眾人費了好大力氣,終是把那個奄奄一息的傢伙從海上撈了起來。

  那是一個看上去只有十六七歲的小姑娘。

  沒人知道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片無人的海域,但不幸中的萬幸是她活了下來。

  女孩是在第二天清醒的,她一口氣吃了三人份的乾糧,這才打了個飽嗝,摸著扁扁的肚子,靠坐在床上喘起了氣。

  她有一雙深黑的眸子,看上去不太有神的樣子,身上曬傷十分嚴重,讓那本該清秀的小臉又紅又破,可她好像並不在意。

  正常人得救了,至少會說一句謝謝,這小姑娘的眼裡卻是沒有半分感謝之意。

  浮雲盯著她看了好久,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叫什麼名字啊?」

  「未離。」小姑娘應道,「未來的未,離開的離。」

  「這名字有什麼蘊意嗎?」浮雲再次問道。

  「字面意思,未來,離開,僅此而已。」未離如此答道。

  浮雲有些茫然地看了鹿臨溪一眼,鹿臨溪聳了聳翅膀,晃了晃腦袋,表示茫然。

  沈遺墨:「你是怎麼掉進海里的?」

  「風浪太大,船散架了。」未離說這話時語氣十分平靜。

  沈遺墨:「你怎麼好像一點也不害怕?」

  未離:「為什麼要害怕?」

  沈遺墨:「要是沒人救你,你就死了。」

  未離眨了眨眼,一臉平靜地反問了一句:「還有這種好事?」

  就是這句話,把沈遺墨和浮雲都問懵了。

  鹿臨溪一個沒忍住,在邊上小聲嗶嗶了一句:「什麼意思啊?死是好事,合著我們救你還多管閒事了唄?」

  她不滿地說著,忽然反應過來自己只是一隻鵝,無論如何都不該口出人言,當即往謝無舟身後躲了一下。

  奈何謝無舟看著也不像是能發出她這種小細嗓的人,那個海里撈上來的姑娘瞬間便把目光鎖在了她的身上。

  她以為要出事兒了,卻不料那姑娘只是笑了一聲,說道:「你身上沒有任何靈息,竟然也能說話?」

  「誒?」鹿臨溪不禁把頭往外探了些許,有些詫異地看了一眼謝無舟,「我,她,她……」

  「修行中人。」謝無舟淡淡說道。

  「早說嘛,害我憋那麼久!」鹿臨溪瞬間從他身後跳了出來,望著那個未離挺起了胸膛,「小妹妹,你怎麼回事啊?有人救你,你連一句謝謝都不說,還說什麼死是好事,該不會真怪我們多管閒事吧?」

  「我沒有怪你們啊。」未離搖了搖頭,一臉認真地說道,「我只是說,如果真能死在海里,那還挺好的,至於被人救下,我並不意外,也並不感激。」

  這話說得鹿臨溪有些懵了。

  她和浮雲面面相覷,好半天才吐槽了一句:「你出海尋死的?」

  她本是隨口一說,卻不曾想那未離點了點頭,還一臉平靜地反問了她一句:「你們怎麼在這裡?這裡什麼也沒有,商船基本不會來,莫非你們也是來尋死的?」

  那語氣,仿佛問題無關生死,只是一句尋常的——你們也來這裡吃飯嗎?

  沈遺墨:「……不是。」

  浮雲連連擺手:「不是不是,我們不是……」

  「呸呸呸!」鹿臨溪就沒見過這樣說話的人,一時耐心都差了不少,沒好氣地說了一句,「誰要尋死啊?我們是來求生的!」

  未離「哦」了一聲,似是思考了一會兒,這才又問了一句:「既是求生,為什麼要來這種地方?」

  鹿臨溪:「你問題不少啊,我看你求知慾那麼強,不像是求死之人啊。」

  未離:「哦,這是因為我不急。」

  求死,但不急?這聽起來真是奇怪。

  鹿臨溪一時不知如何接下去了。

  這姑娘說自己是出海求死的,可她身上沒有一點頹喪之氣,反倒有一種把什麼都給看淡了的感覺。

  她看上去只有十六七歲,可無論說話的語氣,還是那雙深黑的眸子,都有著這個年紀不該有的平靜。

  鹿臨溪忍不住擡頭向謝無舟問道:「她是妖嗎?」

  謝無舟:「不是。」

  鹿臨溪:「是魔?鬼?或者什麼精怪?」

  謝無舟:「是人。」

  鹿臨溪不由詫異:「真的假的?」

  浮雲和沈遺墨點了點頭,異口同聲道:「真的。」

  未離聳了聳肩,淡淡說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你們求生為什麼要來這什麼都沒有的海上?」

  剛才不還是他們在問她嗎?現在怎麼輪到她問他們了?

  這樣反客為主的嗎?

  鹿臨溪還在思考要不要回答這個奇怪的女孩呢,旁側的沈遺墨已是十分實誠地說出了此次出海的緣由。

  那未離認真聽了一會兒,平靜的目光似是發生了些許變化。

  沈遺墨見了,不禁追問:「未離姑娘既也在這海上滯留過一段時日,可曾聽聞過無啟國,聽聞過那海上的仙島?」

  未離沉默片刻,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一旁面色慘白的浮雲,又看了看沈遺墨,很平靜地說了一句:「我是無啟人,可你們大概要失望了。我並不懂什麼不滅之法,我的族人應該也沒有你們想要的東西。」

  她話音落時,浮雲與沈遺墨的眼底皆是露出了震驚之色。

  沈遺墨:「姑娘此話怎講?」

  未離:「什麼怎講?我說得不清楚嗎?你們要失望了,我不知道什麼不滅之法。」

  沈遺墨連忙追問:「那,那姑娘可知無啟國該怎麼去?」

  未離眉心微微擰起,眼底略有不解:「你聽不懂我的話嗎?我說了呀,我的族人也不知道,我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東西。」

  浮云:「所以……不死不滅是假的?」

  未離搖了搖頭,認真道:「這倒是真的。」

  「真的?」鹿臨溪幾乎一下跳了起來,撲扇著翅膀匆匆問道,「你真的不會死啊?」

  未離:「嗯。」

  鹿臨溪似是發現了什麼新大陸,連忙跳上前去,仰頭問道:「那你怎麼一個人飄在海上啊?」

  未離:「浪太大,船散了。」

  鹿臨溪:「我是說,你不是不會死嗎?為什麼要死不活地飄在海上,還需要我們來救呢?」

  未離:「我沒有要你們救,是你們自己救我的。」

  鹿臨溪張了張嘴,無語道:「啥意思啊?」

  未離:「你們救不救,於我而言都不會有多少區別。」

  浮雲眼底滿是不解:「可我們不救你,就算你死不了,不也得一直飄在海上了嗎?」

  未離:「嗯。」

  鹿臨溪:「嗯?這也能嗯?」

  未離:「飄在海上和坐在船上有什麼區別嗎?」

  這人的話未免也太難接了吧?

  正常人哪有這樣說話的?!

  鹿臨溪一時後仰了些許,好半天才問出一句:「行吧,不糾結這個!我問你,你說你是無啟人,你要怎麼證明自己的身份啊?」

  未離歪了歪頭,好奇問道:「我為什麼要向你證明我自己的身份?你能給我什麼好處嗎?」

  鹿臨溪深吸了一口長氣,反問道:「那你想要什麼好處嘛?」

  未離想了想,搖頭道:「我不想要什麼好處。」

  鹿臨溪:「那你問什麼?」

  未離:「不可以問嗎?」

  鹿臨溪:「你都不需要你問什麼?」

  未離:「我不要怎麼就不能問了?你們外頭的人,做什麼不都圖一個好處嗎?」

  鹿臨溪:「那你倒是說說看,你圖什麼啊!」

  未離:「我不圖什麼。」

  鹿臨溪一時噎住,咬了咬牙,半天再沒能說出一個字來。

  她發現這人好難交流,感覺比從前的謝無舟還難交流,她完全就對不上她的腦迴路。

  非但她對不上她的腦迴路,浮雲和沈遺墨也是圍著來來去去她問了半天,半點有用的信息都問不出來。

  就這樣,兩人一鵝,圍著一個自稱無啟人的小姑娘說了半天。

  他們說得口也幹了,舌也燥了,浮雲直接兩眼一黑,躺床上發起了呆。

  不過他們說累了,這無啟人倒是越說越精神,主打一個反客為主,非常熱情地追問起了他們許多問題。

  就連此刻,她都還輕輕搖著浮雲的手腕:「你怎麼就躺下了呢?你還沒告訴我,你為什麼快死了?我已經在外頭看到好多人從生到死的過程了,你這情況我還真沒見過,這是怎麼做到的啊?」

  浮云:「……」

  沈遺墨:「……」

  鹿臨溪求救似的擡眼看向謝無舟,眼裡流露出了一絲不切實際的期盼:「謝無舟,你說句話啊!」

  未離聽了,連忙點了點頭:「對啊,他們三個都說那麼多了,你也說點什麼吧。」

  鹿臨溪不由深吸了一口長氣。

  不是,這姐妹是把自己當主持人了嗎?

  合著這裡沒人說話了,她還要負責活躍氣氛唄?

  這都是遇上什麼人了啊!

  大鵝嘆了一聲,用翅膀拍了拍謝無舟的手臂:「算了,你還是別搭理她了。」

  未離:「為什麼不搭理我?你們都把我從海上撈起來了。」

  鹿臨溪:「現在把你扔回去還來得及嗎?」

  未離思慮片刻,點了點頭:「我倒是不介意,就是可惜了,和你們說話挺有意思的。」

  鹿臨溪:「……」

  謝無舟揉了揉大鵝的腦袋,淡淡說道:「我們都說那麼多了,輪到你說了吧?」

  未離想了想,點頭道:「你想我說什麼?如果也是不滅之法,就可以不用問了,我對天發誓,我要是知道這個,那就叫我永永遠遠都死不掉!」

  鹿臨溪:「還有這種好事?」

  未離一臉嚴肅地糾正道:「這是壞事!」

  浮云:「……」

  沈遺墨:「……」

  鹿臨溪默默閉上了雙眼,仿佛看不見便不會憂傷。

  可看不見了,還能聽見的。

  那小姑娘見沒人搭理她了,便又把目光望向了謝無舟:「你的話還沒說完呢,你想聽我說點什麼?」

  謝無舟:「就說說你們無啟吧。」

  未離:「行啊,你要我從何說起?」

  謝無舟:「隨便說。」

  未離似是很認真地想了想,在一陣靜默中緩緩開了口:「那就先從名字說起吧。」

  她說,正如外界傳聞那般,無啟人確實不老不死。

  受傷後復原速度很快,哪怕遇到足以致命的傷勢,只要閉上眼睛睡上一覺,短則幾月幾年,長則幾十上百年,醒來之後一切都會與從前沒有區別。

  許是永生必須付出的代價,無啟人並沒有孕育後代的能力。

  正因如此,每一個無啟人都是沒有父母的。

  無啟人活得太久了,無法記住自己的生命從何時開始,也不會知曉自己的生命會在何時結束。

  正所謂,無啟無繼,無始無末——這便是他們名字的由來。

  未離話到此處,十分認真地說了一句:「我挺羨慕你們的,你們竟然可以死,這多有趣啊!我真的很難理解,為什麼外頭的人總想不老不死,這樣活著根本毫無意義啊。」

  「可是活著的意義,不都是自己找的嗎?」鹿臨溪不解道,「你覺得沒有意義,那就去找啊!」

  「可如果不會死,生有什麼意義呢?」那一刻,未離的目光比大鵝還要不解。

  鹿臨溪:「怎麼沒有意義呢?」

  未離:「怎麼有意義呢?」

  鹿臨溪:「怎麼沒……」

  未離:「就是沒有啊。」

  鹿臨溪:「好的,沒意義,你贏了,你可以去死了。」

  未離一臉誠懇:「怎麼死,你教教我?」

  鹿臨溪一時欲言又止,最後歪著腦袋陷入了一陣沉默。

  她知道了,他們這是遇上神經病了。

  她有資格懷疑一整個無啟國都是這種神經病。

  她還是去種她的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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