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2024-09-13 22:29:30
作者: 不為舟
第 64 章
鹿臨溪沉默地想了很久, 越想越是無所適從。
數千年後,謝無舟並沒有認出她,只是認出了那一縷與自己命魂相連的靈根。
他好奇地將她帶在身旁, 一次又一次試探著她的身份, 想要弄明白她體內那縷靈根到底是什麼情況。
他用一件事, 換來第一個問題, 用來問了她的名字。
她到現在都還記得,那時他的沉默、思索, 以及眼底沒能藏好的困惑。
後來, 她曾裝作認識那片雪色的花瓣, 他也饒有興致地讓她說說它的來歷。
她故弄玄虛地反問:「它是何來歷, 魔尊大人不比我清楚嗎?」
他意味不明地回答:「我不清楚。」
再之後, 她想送他一個問題,他卻說他問過了,但沒有得到答案。
她曾對此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此刻,她終於猜到了, 謝無舟想問的到底是什麼。
他的問題很簡單,她也確實給不了他答案。
他最想得到的答案,其實一直都是——你身體裡的力量,到底從何而來?
他太好奇了,好奇到在她身上傾注了太多本不該傾注的東西。
可越是這樣, 鹿臨溪就越是能夠篤定,謝無舟是真的忘了。
這裡發生過的一切,他都忘得一乾二淨。
唯有一片花瓣, 一縷靈根,能夠證明這一段歲月確實真真切切的存在過。
曾經礙著她作死的力量, 是謝無舟在交付真心之時給予她的。
謝無舟這個名字,則是她於無知無覺中從未來帶回給他的。
他們相誓於未曾到來的過去,重逢在互不相識的未來。
或許,這是她在這場錯亂的時空之中,註定要去親手促成的因果吧。
現如今,雪色靈花已開,那將於數千年後攔著謝無舟奪她性命的力量也已進入她的體內,這場夢或許真的該醒了。
這個世上最在乎她的人啊……
她陪不了他多久,他或許也記不住她多久了。
鹿臨溪顫抖著吸了一口氣。
她紅著眼眶,輕咬著下唇,仍舊止不住眼淚一點一滴向下滴落。
她想,她該是只鵝的,那樣有一臉的絨毛可以攔住那些沉沉跌落的狼狽。
從前被他威脅被他凶,她都沒有那麼害怕過。
可如今,她卻發現自己開始特別特別的害怕了。
她知道,謝無舟什麼都會為她做,可在那縷命魂入體的一瞬,她才如夢初醒般發現,自己根本還不起他所給予的一切。
「傻子,你連我到底是什麼人,從什麼地方來的都不知道,怎麼就那麼信我,什麼都敢給我……」她近似哽咽的低聲問著,「你就不怕,我在騙你嗎?」
「我想了很久,我不在乎失去什麼,只擔心你不想要,不喜歡,怕你覺得我的東西,不如那個人的好……其實,從你出現的那一日起,我就沒有停止過害怕……你對我越好,我越患得患失……」謝無舟輕聲說著,無比認真的眼眸里,似也氤氳著溫柔的笑意,「你要真在騙我,我也不在意的……能有什麼值得你騙的地方,我該慶幸的,不是嗎?」
鹿臨溪一直在哭,謝無舟說出這些本是想要安慰她的。
可他不知為何,這些話一說完,她好像哭得更厲害了,也不知是委屈外頭那個人不再保護她了,還是在怪罪他的自作主張。
他想要為她做點什麼,卻又奇怪於那一刻心底深處的遲疑,想不通為什麼連為她擦乾眼淚的勇氣都提不起來。
他看著她趴在桌子上一聲不吭地哭了好久,忍不住小聲說了一句:「對不起。」
鹿臨溪不由愣了一下,緩緩反應過來自己不該這樣沉浸在悲傷里。
她擡頭看了謝無舟一眼:「你對不起什麼……」
謝無舟:「不知道。」
鹿臨溪:「不知道你還說對不起?」
謝無舟:「你哭了,這裡沒有別人,只能是我害的。」
鹿臨溪:「……」
可是,該說對不起的人,其實應該是她吧。
說不定,她曾在心底咒罵過的,那個把謝無舟一點一點變成未來那副模樣的傢伙,從來都不是別人,而是在這個時空里將他丟下了的她自己。
可儘管有再多的不忍,有些事仍是她必須要去做的。
只有這樣做了,眼前的他才能離開這裡,外頭那個為她入夢的他,也才能活得下去。
鹿臨溪用那早已濕透了的衣袖擦了擦淚,努力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堅定而又認真地回望著謝無舟的雙眼。
「不是你害的,你對我太好了,我又高興,又害怕。」她輕聲說道,「我怕我還不起,我怕會辜負你一片心意。謝無舟,你不要覺得自己不好,不要覺得自己不如別人,不要把自己放到那麼低的位置望著我、捧著我……我沒有你想像中那麼好,也不需要收集你的卑微做我的戰利品。」
「我說過的,我喜歡你……喜歡一個人,是要盼著他好的。」鹿臨溪說著,不禁揚起一絲含淚的笑意,「你想要我開心,那就多愛自己一點,對自己好一點,我看到你好,我就開心!」
她說罷,站起身來,舒了一口長氣。
再次望向謝無舟之時,只見他眼底似有淚光忽明忽暗。
鹿臨溪吸了吸鼻子,扭頭看向了那張窄小的木床。
差點忘了,她現在不是一隻鵝了,要是再和謝無舟睡同一張床,那就多少有些不合適了。
「我們可能……需要多做一張床。」
「為什麼?」
「我現在這樣,不太好和你睡在一起了。」
「……我想和你一起睡,我傷好很多了,不怕擠。」
「不不,問題不在這上面。」鹿臨溪一時有些哭笑不得。
這與世隔絕的小孔雀還真是什麼都不懂啊。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已經很不合適了,絕對不能再同床共枕了,要不然離開了此處,她是真沒有臉再見謝無舟了。
她想要解釋,卻發現話到嘴邊,多少有點說不出口。
思來想去,最後也只說了一句:「總之,總之不合適了,你以後會明白的!」
「算啦!」鹿臨溪說著,指了指放置鵝窩的那個角落:「你最近身子不好,也不急著再做一張了,我就先睡地上吧,待會兒我找點東西把那鋪上就好!」
「那我睡地……」
「打住!」
鹿臨溪兇巴巴地瞪了謝無舟一眼,只一眼便瞪得他咽回了沒說完的話。
她雙手叉腰,歪頭問道:「我剛說過什麼?」
謝無舟:「不能一起睡了……」
鹿臨溪:「不是這句!」
謝無舟:「需要再做一張床。」
「不對不對!」鹿臨溪深吸了一口氣,搖頭嘆道,「是多愛自己一點,對自己好一點!」
謝無舟:「……」
鹿臨溪:「你身上傷勢未愈,怎麼能睡地上呢!」
謝無舟:「……」
鹿臨溪:「你要氣死我是不是!」
謝無舟:「對不起。」
鹿臨溪不禁雙手合十,做出一副祈求的姿態,對謝無舟彎腰行了一禮,虔誠而又無可奈何地說了一句:「求求你,算我求求你,不要再說對不起了。」
她是真的擔不起啊。
她只慶幸,這小孔雀到底還是聽話的,雖然似乎無法完全理解她所說的話,但也算是點頭應下了。
有些事,她覺得自己得和系統問個明白,所以在用幻化出來的乾草打好地鋪之後,她坐在上頭,試圖呼喚起了那個躺屍般的系統。
平日裡,她都是叫不活這個系統的。
但是這一次,那坑人的系統倒是一叫就活了。
雖然心裡已經猜到了真相,可她還是想要一個確切的答案。
所以她問系統,這裡到底是一場夢境,還是真實的過去。
【其實宿主已經猜到了,這裡既是夢境,也是真實存在的過去。】
「既是真實存在的過去,那麼所有事情都是發生過的,你一直都是知道的,對不對?」她於心底質問,「你騙我兌換花種,又在血雨與月圓交疊之日,讓我引謝無舟遠離安全之地,全都是為了讓這一切不被更改,為了確保夢外那個已被成功更改的未來繼續存在,對不對?」
【故事的走向仍舊取決於宿主的選擇。】
「那麼我該怎麼選呢?」鹿臨溪無聲問著,心底不由多了幾分苦澀,「或者說,你希望我怎麼選呢?」
【系統對宿主的期望從來只有一個——改寫《入魔》結局,讓小說男女主可以合理走向HE。】
她想,她是願意去促成這樣一個結局。
就算看小說的時候一直沒有多喜歡男主,就算大家一起走了挺長一段路,她也沒和男主說上過幾句話。
可浮雲過得好不好,她一直都是非常在意的。
只是,那個屬於主角兩人的HE,是需要謝無舟讓步的……
他要讓的,不是尋常的一步,而是心底最為堅定抉擇的那個終點,是他的命啊。
「真的沒有什麼辦法可以兩全嗎……」
【宿主不必喪氣,事在人為,一切都還未有定論!】
【早在時空錯亂的那一刻起,所有人的命運都已發生了變更。】
【這樣的變更充滿未知,系統也無法窺見全貌,只能在推演出來的各種劇情分支里,選擇相對合適的劇情走向,再給予宿主一些引導。】
事在人為嗎?
謝無舟也這麼說過呢。
或許她來到這裡,就是為了改變一切,而這一切里,也包括了謝無舟在原文中死於魔氣的命運呢?
「那你告訴我,你現在推算出的劇情分支里,最合適的那一個走向是什麼?」
【院中結界為靈鶴仙人所留,但在經過了天火焚燒與無數次血雨侵蝕後,早已危如累卵,隨時可能忽然消散。】
【最好的離島之日,是每一次月圓之夜。】
【仙靈藥體親和世間所有植物,自然也比旁人更依賴於日月之力。屍山不見天日,但月圓之時,天邊怨氣會散開些許,宿主可以暫借月華之力,獲取更多的靈力,以此將反派送離此處。】
「我真的可以做到嗎?」
她只有五萬靈根,真能面對那麼無邊無際的一片血海嗎?
若她在半途失敗了,他會活不下去的……
【宿主不要忘了,此刻還在歷劫呢。】
歷劫……
為什麼要提醒她這個?
難道是在告訴她——歷劫者,可以死?
鹿臨溪沉默地想了很久,那絲絲縷縷模糊的線索,好像緩緩於她心底清明了起來。
下一個月圓之夜,好像就是兩天之後啊。
她該留在這裡多陪陪他,還是早點結束這一切呢?
鹿臨溪帶著這個問題,坐在院中那小小的亭子裡發呆了足足兩日。
夜色降臨之時,她望見了天邊的血月。
她輕輕閉上雙眼,確實如系統所說,感受到了那來自月色的力量縈繞在自己身側。
「你總說外面吵鬧又陰森,入了夜都不愛出門看上一眼。」謝無舟坐在她的身旁,話語中帶著一絲不解。
鹿臨溪望著那輪血月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腦子裡忽然想起了一句很俗又很經典的台詞。
她輕聲問道:「你覺得月亮好看嗎?」
謝無舟順著她的目光,看向那輪血色圓月。
他想了很久,老實得幾近不解風情地說了一句:「這個顏色,看上去就危險。」
鹿臨溪笑了笑,默默把那句經典得不能再經典的「今晚的月色真美」給吞回了肚子。
但她還是望著那血月看了很久,最後淡淡說道:「其實我覺得還好,平時天上只有怨氣,忽然有月亮看了,挺好的。」
她說,滿月在人間有團圓的意思,這裡的月亮顏色不對,但形狀至少是對的嘛。
這世上很多事不好強求的,稍微知足一點,日子才會過得輕鬆很多。
她想清楚了,她要再留下來一個月。
少了不夠謝無舟把傷養好,多了她怕自己會捨不得。
那之後的日子,鹿臨溪暫時把心放了下來。
蔬菜可以隨時催長出來了,菜地的水不用澆了,每天要做的活只剩下了做飯。
為了讓謝無舟安心養傷,上輩子常年只吃食堂大鍋飯與外賣的她,在自己遙遠記憶中搜尋出了媽媽教過的菜品,用著有限的食材,非常自信地展示了幾次自己的廚藝。
不過非常可惜,雖然每一次都得到了謝無舟的讚許,但她其實十分清楚,自己做的東西僅僅就是能吃,味道並不如謝無舟做得好。
再之後,為了吃得好一點,她就只負責洗菜切菜了。
日子一天天在過,她好像每天不是在發呆,就是在試著靜下心來修煉。
雖然她說過暫時不用折騰了,謝無舟還是為她做了一張床,弄得本就不大的臥房瞬間擠了不少。
鹿臨溪偶爾也想看看謝無舟身上的傷到底好得怎麼樣了。
她對天發誓,自己的目的十分單純,奈何那傢伙說什麼都不肯脫給她看,每每聽她提起,不是轉移話題,就是倒床裝死。
所以她也只能從他手背的恢復狀況,去判斷他身後的傷勢如何了。
該說不說,這反派的自愈能力是真的很強,那些放別人身上不死也落一身疤的傷,在他身上似乎也就兩個月便能恢復得七七八八。
這倒是讓鹿臨溪狠狠鬆了一口氣。
謝無舟恢復得差不多了,她可以安心送他離開了。
為了避免自己認錯月圓之夜的日子,她還特意提前找系統確認了一下。
決定出夢的那個白天,她就像上次把他騙出去那樣,站在他的面前,問他能不能陪自己去看看海。
謝無舟眼底似是閃過了一絲她讀不懂的情緒,但他什麼都沒有問,只是點了點頭,同她一起慢悠悠地沿著那黑色的山林,去到了離家最近的海邊。
鹿臨溪選了個離海較遠的地方抱膝坐下,擡頭望向了那似是灑下了一縷微光的海天相接之處。
她招呼著謝無舟坐在了自己身側,小心翼翼地把頭輕輕靠上了他的肩膀。
她一直想這樣試試的,但總怕他傷勢未愈,傷口會被自己壓疼了。
她想和他隨便說點什麼,卻發現無論什麼話到了嘴邊,她都沒有勇氣開口,生怕藏不好那第一聲哽咽。
所以她只靜靜坐著,靜靜看著遠方血色的海浪。
隨著血海落潮,本就暗沉的天色一點一點褪去了僅有的光亮。
天快黑了,謝無舟卻沒有提出回去,只是靜靜陪在鹿臨溪的身旁,好像早已預料到了什麼。
月色漸起之時,鹿臨溪哭笑不得地問了一句:「謝無舟,你怎麼那麼穩得住啊?真不怕我又害你一次?」
謝無舟聞言,沉默片刻,輕聲說道:「你最近沉悶了不少。」
「那麼明顯嗎?」
「我有時會想,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你怎麼忽然沒有以前那麼開心了。」謝無舟輕聲說,「我想向你道歉,問你為什麼忽然變成這樣了,可你討厭我總是認錯。」
「我不是討厭你認錯,是不希望你分明沒有做錯什麼,卻總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你要一直都是這個樣子,真的很容易被人欺負的。」鹿臨溪努力用最平靜的語氣說著這些話。
聽上去似是尋常,可淚光卻已朦朧了雙眼。
她沒敢擦拭,只怕一個擡手,便會暴露自己的難過。
「我最近也沒有不開心啊。」她低聲解釋著,「我只是在想,花了很多精力去想,我該怎麼送你離開這個地方,才不會讓你受到太多傷害。」
「你想到了?」
「是啊!」鹿臨溪點了點頭,起身指著月亮說道,「它能幫我們,我一直在等它,過了今晚,我們就可以離開這裡了,你開不開心!」
「……」
「怎麼不說話啊?」
「一定要離開嗎?這裡也沒那麼壞……」
「說什麼傻話呢,沒有比這兒更糟糕的地方了。」鹿臨溪低頭問道,「你不是拼了命都想離開這裡嗎?」
「可我為什麼總覺得,你在向我道別?」謝無舟望著她,執著地求著一個答案,「你的修為根本不夠,你要帶我離開?」
鹿臨溪不禁嘆了一聲。
她就知道,謝無舟又猜到了。
他總是這樣,什麼都能猜到,又什麼都放心裡。
這傢伙害得她總要一邊撒謊,一邊心虛地猜測他到底信了多少。
不過這一次,不用再撒謊了。
「謝無舟,忘了告訴你,我不只是一隻鵝,我還是一朵花哦!」鹿臨溪說著,忽然擡起雙手,將兩隻手腕合攏,手掌拖住下巴,歪起腦袋,做出了一副只能哄哄小孩的開花模樣,笑道,「我可以浮在水面,我的靈力能夠抵禦血海侵蝕,我可以載你離開的!」
「你承受不住……」
「你小瞧我是吧?」鹿臨溪故作不悅,叉腰說道,「要是我真做到了,你是要和我道歉的!」
話音落時,謝無舟用力抓住了她的手腕:「不要試……你會死的。」
「你怎麼這麼快就忘啦,我是下凡來歷劫的,死後會回到天上,不會消失不見的!」
「你騙我……」
「我不騙你!我告訴你真相好不好?」鹿臨溪蹲下身來,無比認真地說道,「我是通過一場夢境來到你面前的,可這裡不是一場夢,所以你不能死在這裡,我得帶你出去啊!」
「你別怕,我死不了的,非但死不了,幾千年後你還會遇見我!那時,你是魔界的魔尊,威風凜凜,無人能敵。而我,會在人界歷劫,會遇上你,會跟著你,會像現在這樣,通過一場夢境來到你的面前,帶你離開這裡!」
她含淚說著,習慣性問了一句:「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謝無舟沒有回答,不只是沒有回答,眼底就連一絲詫異都不曾閃過。
果然啊,這種帶劇透的話,她是一句也說不出來。
不過還好,她早有準備。
她就沒奢望過這小孔雀會乖乖聽話,所以提前在系統的輔助下,偷偷種出了一朵能夠催人入眠的妖花。
她可不是來和謝無舟商量這件事的——關乎未來的事情,絕不能心軟半分。
「謝無舟,你答應過我,絕對不認命的!」鹿臨溪擦了一把眼淚,凝視著他的雙眸,笑著問道,「你什麼都沒有做錯,你分明是個那麼好的人,怎麼能被困在這種地方呢?」
「以前我說什麼你都聽的,你就再聽我一次好不好?」
「……」
「答應我,離開這裡以後,你要好好活著,無論如何都不能放棄,不要聽那個聲音的鬼話,不要把自己交給它……還有啊,你別太老實了,別做誰都可以欺負的人……」
「我們回家吧。」謝無舟握緊了她的手,泛紅的雙眼裡滿是哀求。
可他聞到了一陣花香,意識好似在那一瞬,一寸一寸變得模糊,身體也不再受他控制。
「我們還會遇見的。」
「……」
「我不會死的,我只會成功歷劫,然後回到天界……到時候,你會不會去找我嘛?」
「……」
「你一定會找到我的。」
在我們……互不相識的時候……
「等再見的時候,我要看見你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看見你過得很好,看見你變得愛笑,看見……」鹿臨溪說著,搖了搖頭,「算了,說那麼多你也記不住。」
她看見謝無舟沉沉閉上了眼,無比安靜地睡在了她的懷裡。
她忍不住感慨,有法術就是好,可以輕易做到那麼多事。
借月之力,將靈根幻化為舟——這樣一定很痛吧?
可死哪有不痛的,還能活過來就好。
反正,她從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二天起,就已經為自己想過千萬種死法了。
唯有這一種,她從未想過,偏卻是最有意義的。
她將靈根的一半幻化成舟,另外一半則凝作結界。
花舟漸漸離岸,必定隨著她的心念,向著海天相接的方向遠去。
她感覺自己的身體變得很輕很輕,輕得仿佛隨時都能被風吹散。
意識消散的前一刻,她將自己私心留下的那一瓣靈根,萬般珍重地放在了謝無舟的手心。
「好了,這樣天界就找不到你了……」
如此,所有的因果,也就都續上了。
只是不知,夢醒之後……
你,會不會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