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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6 暗涌

2024-09-13 22:23:44 作者: 若尋游

  Chapter6 暗涌

  辛澈此刻就站在那,站在那個女孩的對立面。在光下,她是年輕的,羞澀的,宛如一顆剛剛摘下的水蜜桃,柔嫩得想讓人掐出汁水。

  那顆珍珠藏在她微微泛著棕光的發間,小巧一顆,白得透亮。白得讓辛澈一時收不回視線,亮得讓她腦內閃回一抹尖銳的光。

  是她嗎?

  辛澈回憶起照片中顧明成摟著的女人-她有一頭深紅色的捲髮,腰肢盈盈一握,嬌艷得如同一株野玫瑰。

  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對比,辛澈在幾秒內確定了自己心中所想-她不是她,她不可能是眼前這個羞怯的女孩。

  於是有那麼一剎那,辛澈差點以為是自己誤會了他們的關係,然而,當她敏銳地捕捉到女生對她明顯躲閃的眼神時,那個答案又重新清晰了。

  原來,不止一個。

  辛澈輕不可察地皺縮唇角,覺得無比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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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顧明成比她能想像到的,還要噁心。

  她看了看那個女孩,接著再偏過頭,看了眼顧明成。他仍在熱絡地向她介紹著其他人,目中含笑,舉止得體,真是做足了謙謙君子的樣子。

  然而看著看著,辛澈又看見了那團濃墨色的黑霧再次從他的唇齒間噴涌而出。一團,一團,止也止不住,黑色的,黏膩的,令人作嘔的濃霧。

  「辛澈,辛澈?」顧明成喊她,「怎麼了?

  辛澈垂眼,迅速收起僵硬的表情,擡頭笑了笑說,「我在記大家的名字。抱歉,我這人記性不大好。」

  「沒關係,師母,您以後多和顧老師一起參加我們的活動就能記住了。」齊思笑呵呵地說。

  話音剛落,館內開始播放提醒嘉賓入場的通知。

  顧明成清點了遍學生人數,仰頭問,「謝司珩呢?」

  聽見這個名字,在場的人都靜了一瞬。

  齊思餘光瞥向角落,摸摸鼻尖說,「老謝啊...剛被張主任叫去訓話了...」

  「哦?因為什麼?」顧明成問。

  齊思說,「他這周專業課遲到,公共課睡覺,政治課直接不來,還....夜不歸寢,被張主任抓了個正著。」

  顧明成聽完,點點頭,沒再繼續追問,似乎對謝斯珩能做出這樣的事並不覺得奇怪。

  「司珩這孩子,天賦是不用說的,就是性子野了點,太散漫,不好管吶。」他記得每逢開會時,張主任都被他的考勤和曠課次數弄得焦頭爛額。

  但這些問題在顧明成眼裡卻是無傷大雅,規則本來就是約束普通人的。對於天才,對於有價值的人,他可以允許給他點特權。

  可想歸想,顧明成還是得拿出一副為人師表的態度,提醒謝司珩道,「別太過。要保證能順利畢業。」

  坦白說,他對謝司珩是有偏心的,這種偏心不同於對官雨霖。他是發自真心地欣賞他,欣賞他的才華,也欣賞他的個性。對顧明成而言,教學生,某種程度上來說,和馴馬差不多。溫順的小馬駒當然好馴,就像官語霖,只需要稍稍安撫幾下皮毛,給她點關照,她便沉溺其中,為他所用。

  他讓她含住他,她便含住,哪怕這個初經人事的小姑娘,牙關緊張地打顫,哪怕那顆淚就氳在她眼眶裡,她也依然照做了。

  或許所有的馬都幻想自己是匹千里馬能遇見伯樂。而他,幸運地擁有了伯樂的身份,自然也就擁有挑選的權利。

  不過溫順的馬匹見多了,他也覺得無趣,這麼多年,唯一能讓他留下印象的,還是那匹驕縱的野馬。

  他記得她的傲性,記得她被他壓在身下時臉上冷漠的表情,記得他辛辛苦苦頂開他的膝蓋,還來不及欣賞她臍上的標記,她就啐了他一口。

  桀驁,倔強,難以征服,讓他更是喜歡。

  這喜歡似乎潛移默化地影響了他,以至於,在和辛澈結婚過後的一段時間裡,他才後知後覺地想,自己選擇辛澈是否也是因為在她身上見到了難馴服的一面。

  顧明成思緒飄出去,又飄回之際,齊思忽然揚手,沖他身後高喊,「老謝!這邊!」

  辛澈聞聲,下意識扭頭,看迎面走過來一個男人。

  起先她遠遠看著,只是覺得他走路的樣子很奇特,兩手插在口袋裡,上半身像沒有脊椎一樣,松鬆軟軟,重心全落在腳上。半露著痞氣,又不似街邊混混,而是帶了點其他的叫辛澈形容不出的氣質。

  可等他一步步走到她面前,站定,等她看到他的眼睛,辛澈毫無徵兆地感受到了心臟劇烈的抽緊,就像被一隻無形的手驟然攥住一般。

  她能感受到它在跳動,可她已經感受不到有血液流淌進來。

  不可能的,這不可能的!一定只是長得像而已...

  辛澈背過身,狠狠地將指甲掐入掌心,她知道人在遭遇驚嚇時大腦會一片空白,可是她現在必須要冷靜,她不能慌,一定不能慌!

  「老謝,你看我和顧老師剛說你,你就來了。」齊思走上前,攀住謝司珩的肩膀,把他帶到顧明成身邊。

  離辛澈僅有一臂距離。

  辛澈已經感覺不到指甲掐進肉里的銳痛,她在一旁能聽見顧明成在和他寒暄,也能聽見周圍各種嘈雜的聲音,可是那些聲音是尖利的,像有人在她腦中懸了一柄細錘,一下一下砸在她的神經上。

  「辛澈我給你介紹一下,這就是我和你提過的,雕塑系,謝司珩。」

  砰!細錘重重地砸了下來。

  辛澈覺得一瞬間所有氧氣都被抽走,她的耳邊儘是嗡鳴,連找回自己的聲音都極其艱難。

  可是她不能被看出破綻,尤其是在顧明成面前,她不能因為這個男人而毀了一切計劃。

  她緩慢地擡起頭,逼自己對視上那雙眼睛。

  「你好。」她聽見自己說。

  「師母好。」謝司珩淡淡地笑了,兩手仍是插兜,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

  在他們目光相交的那一秒,辛澈心存僥倖地想,也許他沒有把自己認出來?畢竟只見過一次,只是在酒店見過一次。他或許早就把自己忘了。

  她想著,心稍稍落下了些。別過眼不去看他,佯裝淡定地對顧明成說,「儀式快開始了吧。」

  「對。」顧明成擡腕,看了眼時間,說,「既然人都到了,你們先去觀眾席吧。司珩,麻煩你帶我愛人過去,我還要去後台和院長對一下流程。」

  「好。」

  謝司珩應下,長腿一邁,繞過辛澈身邊說,「走吧,師母,我帶你去找個好位置。」

  **

  啪嗒。

  辛澈壓著呼吸,將洗手間門關上。

  顧明成的演講聲還在通過音響,傳遞到展廳各個角落。隔著門板,辛澈完全聽不清他講話的內容。

  她背靠門邊,在安靜的室內,心跳已經從猛烈過渡到平穩。冷靜半晌後,她快速掏出手機,將 app 的用戶註銷,然後反覆查看自己是否留存了什麼聊天記錄。

  等做完這些,辛澈收起手機,若無其事地拉開門走了出去。

  展廳內的人都聚集在台前觀看開幕儀式,此時洗手間只有她一人。

  辛澈將手包擱置在洗手台邊,拿出粉餅,對著鏡子壓了幾下妝面。

  沒有你想得那麼糟糕。

  辛澈看著鏡中人略顯蒼白的唇色,安慰自己道。

  她低頭,又從手包內側翻找出口紅,正拔下口紅蓋,擡起頭時在鏡子裡看到了他。

  他像是鬼魅一般,出現得悄無聲息。驚得辛澈猛然回頭,差點呼喝出口。

  「師母這麼膽小?」

  謝司珩側身靠在牆壁上看她,眼神無波,嘴角卻輕輕揚起,譏誚地問。

  辛澈未回話。

  她放下捂住胸口的手,神色也變得同他一般淡漠,將手包收好,轉身要走。

  謝司珩稍稍傾身,一把拉住了她。

  他離她不近,不遠,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

  可是她依然聞到了他的味道,一種曾經和她交織過的氣味,危險的,濃烈的,無以名狀的氣息。

  她回過身,謝司珩對她很輕地笑了一下。

  那笑里隱藏著什麼,辛澈還尚未分辨,就在心跳上升的霎時,聽見用近乎耳語的聲音說,

  「好久不見啊,師母。」

  他的氣息在分秒內鋪天蓋地地湧入她的鼻腔。

  辛澈緊盯住他的眼睛,眼底不可抑制地滲出寒意。良久之後,她掙開他的手,後退一步說,「你認錯人了。」

  「是麼。」謝司珩故作驚訝地揚了揚眉,「是我認錯人了?還是...師母你不記得我了?」

  辛澈後背緊繃起來,冷聲說,「我聽不懂你說什麼。」

  「哈。」謝司珩玩味地笑了笑,右手心朝下,悠悠亮出一截銀鏈,晃了晃,

  「師母果然是記性差呀,不僅記不住我,還愛丟三落四。」

  辛澈從未想過他銀鏈下串起的會是她丟失的婚戒,一時愕在那裡,幾秒之後才回過神。壓低聲音說,「一枚戒指,能代表什麼。」

  謝司珩緩緩點頭,「是,這麼普通的戒指。是很容易買到的,就像師母也能重新再買一個。不過,除了這個,身上的某個疤痕是否能代表什麼呢?」

  他俯下身,一步步湊近,貼著她的耳邊說,「師母,你大腿內側,那道疤,是能被輕易看見的嗎,是能被人輕易...撫摸的嗎。」

  辛澈愣了一愣,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眼底慍怒一簇暴漲,想都沒想,手就已舉到半空。謝司珩倒像預料到她會被激怒一樣,輕而易舉地就鉗住她的手腕,

  「又想打我?」他勾唇,話說到一半,眼風往拐角處一掃,警覺地瞄到有人走來。

  「放手!」

  「噓。」他左手捂住她的唇,驟然施力,猛地推開男廁把她帶了進去。

  辛澈掙扎,趁他拉扯分神的間隙,照著他的虎口就咬了下去。

  這一下咬得極狠,辛澈能感到一股血嗅在她的舌尖蔓延開來。

  可謝司珩居然能一聲不吭地忍了下來。

  男人和女人的力量懸殊之大,辛澈如今才體會到,

  她被他大力甩進隔間,腰撞上門把,剛想起身,他就又傾覆了過來。兩臂抵在她身側,硬得如同鐵板,叫辛澈掙開不脫。

  謝司珩掰過她的臉,下頜繃緊,咬著牙說,「你屬狗的?每次不是打就是咬。」

  他眼中明顯壓著怒意,手上用的勁卻不大。

  辛澈側頭,不想讓他虎口上的血漬沾到自己臉上。

  她強行命令自己將情緒平穩,不要再激怒他。

  「說吧,你想要什麼。」辛澈問。

  既然握住了她的把柄,又沒有當眾拆穿她。她不難想到他是在拿這當作籌碼。

  謝司珩看著她,怒火從眼中慢慢散去,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重又覆蓋了上來。

  他緩慢地上下移動視線,打量她那身熨貼精緻的旗袍,啞聲說,「那得看,你能給我什麼。」

  門外開始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仿佛下一秒就會推門而入。

  辛澈緊張到腳尖蜷縮到一塊。

  謝司珩卻忽然鬆開一隻手,挪到她的後頸,輕輕一握,像捏一隻貓一樣迫著她與他對視。

  「別忘了,我們上次還有事沒有做完。」

  他貼近她的唇角,在即將燙過她的上唇時,又忽然停下。幾乎是混合著她的呼吸說道,「星期三下午,兩點,老地方,來找我。」

  辛澈眯眼,「我要是不答應呢。」

  「那你死定了。」

  謝司珩壞笑著,用帶血的那隻手刮過她的臉。

  「師母,要是被顧老師知道你勾引學生出軌,你說你是不是死定了?」

  開幕式流程進行到中途,胡笑發現辛澈許久沒回來。

  她擔心展廳太大,師母第一次來恐怕迷了路,便和齊思說了聲,自己沿迴廊一直走到洗手間尋找。

  胡笑找了一圈,沒看見辛澈的身影。推門進入女廁,喚了幾聲師母,也沒人答應。

  她正納悶呢,退出門外,沒走幾步,腳下便踩到個圓狀物。胡笑彎腰拾起,發現是只斷成兩半的口紅。

  「誰吧口紅丟在這了?」胡笑心裡奇怪,往洗手池邊多了看一眼。

  這一眼恰巧瞥到了角落裡被人遺忘的一隻手包。

  手包是荷色的,邊角沾水後,顏色變深了一些。

  胡笑越看越覺得這手包眼熟。走上前去,正欲拿起細看。

  身後有人推門出來了。

  胡笑轉身,見到來人是謝司珩,反應兩秒,問,「學長?你怎麼在這?」

  「來洗手間的人,你覺得他為什麼在這呢?」謝司珩挑眉,反問她。

  胡笑臉紅了下,有點怪自己問了個蠢問題。

  她看謝司珩走到洗手池邊,忙讓出個空位。

  謝司珩伸手,感應出水。胡笑低眼看到水池裡被沖刷下的一抹血漬,訝然道,「學長你手怎麼了?」

  「沒怎麼。」謝司珩甩了兩下手,扯出紙巾擦水,無所謂地說,「被咬了。」

  「被狗咬了?那得打狂犬疫苗吧。」胡笑關切道。

  謝司珩把擦過後的紙巾丟進垃圾桶,抻開胳膊,伸了個懶腰,慢悠悠地說,

  「是被女人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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