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燈光下, 那束紅玫瑰顯得嬌艷欲滴，花瓣上的紅色宛如燃燒的火焰，耀眼得像是被定格住的一幅精美畫卷。

  沈御京順著她的視線看了眼, 微低下頭，覺得有些好笑：「我若說這花不給你, 戒指也不打算收？」

  舒苒抿唇沒說話，目光直徑看著他, 擡在半空的手沒動, 像置氣般跟他槓上，似乎他說不給, 她還真不拿。

  氣氛僵持片刻。

  像是拿她沒辦法，沈御京稍稍俯身, 伸手將那瓶玫瑰花推至她跟前：「嗯, 是給你的。」

  舒苒盯著眼前的紅玫瑰看了幾秒，這才拿起桌上的戒指，低聲說道：「我不是想要這束花, 而是為了挽回面子。」

  「……」

  她這話徹底把沈御京給說懵了, 不解皺眉：「挽回面子？」

  「嗯。」

  

  舒苒擡眸看他，把剛才誤會要送她花的事大略說了下, 最後沒等沈御京開口，自個先笑了起來：「所以, 我並不是自作多情。」

  「誰說你是自作多情。」

  沈御京收斂嘴角笑意, 臉上漫不經心的表情變得認真：「今天不是過節麼，別人有的, 你怎麼會沒有。」

  舒苒眼睫輕眨, 臉上笑容因他的話停了一瞬，而後不自在錯開他的視線, 低頭去看手中的戒指。

  似乎想藉此，來掩飾那一刻的心跳。

  不知是被節日氣氛渲染所致，舒苒察覺今晚的心跳格外不穩。

  不想讓自己處在這種不受控的情緒中，她笑著轉移話題：「其實你沒必要花錢去買這個戒指，阿姨要問起，我隨便找個藉口就行。」

  就他們這段關係而言，金錢投入得越少越好。

  沈御京挑眉睨著她，沉默了一瞬，斂了些嘴角笑意：「你可以找藉口，但我不能。」

  舒苒握住盒子的指尖收緊，緩緩擡眸去看沈御京，莫名覺得他這話語氣不對，貌似又不高興似的。

  可從他臉上去看不出什麼情緒，她沒刻意去糾結，垂下眸，兀自打開那個小方盒。

  當看清戒指的款式時，舒苒眸光頓了幾秒，沒想到是凌霄花的圖樣，精緻的四片葉子托舉著中間那顆璀璨的鑽石。

  她腦中莫名想起逛超市買花時，沈御京問過她的話。

  ——「你喜歡什麼花？」

  不知是巧合，還是他無心之舉，這枚戒指的款式正好是她當時的回答，凌霄花。

  舒苒輕眨著眼睫，心不在焉合上戒盒，擡眸看向沈御京的時候，遲疑地問：「這戒指是你定製的，還是商場買的？」

  沈御京拿起筷子的手頓了下，隨後看她一眼，又低下頭去吃菜，漫不經心道：「隨便買的，這不著急應付我爸媽嘛。」

  聽到這個回答，舒苒心裡暗暗鬆了口氣，這樣就好，不然她戴著會有壓力。

  想到這，舒苒再次開口：「沈御京，能不能跟你商量個事？」

  沈御京擡眸瞥她，抽出紙巾，慢條斯理擦了擦嘴角：「說說看。」

  「就是這個戒指，我上班能不戴，就回你家的時候戴行嗎？」

  舒苒抿了抿嘴角，見他臉色逐漸轉淡，連忙出聲：「就是我分手的事有同事知道，如果我現在突然戴上這枚鑽戒，不知如何解釋。」

  閃婚這種事說出去確實很離譜，她不想費口舌去解釋，更不想因此讓人私下議論。

  意料之中的話，沈御京沒多說什麼，淡然點頭：「隨你。」

  見他能答應，舒苒安心地把戒指裝進盒子，順勢放入衣兜，拿起筷子準備吃飯時，餘光不經意瞥向沈御京空蕩修長的手指，心想，按禮尚往來的說法，她是不是也要給他買枚男戒。

  幾番思考過後，舒苒小聲提議：「沈御京，我是不是也要跟你買一枚戒指？」

  話落，沈御京吃飯的動作忽然停了下來，幾秒後，身子懶洋洋地靠著背椅，嘴角不咸不淡地扯著：「舒小苒，你想套牢我啊？」

  「……」

  這話還能怎麼理解？

  「行吧。」

  沈御京嘴角笑意越發濃烈，帶著幾分混不吝痞氣：「我這輩子算栽你手裡了，還能怎麼辦呢，也只能乖乖認命。」

  「……」

  舒苒有些無語，可是話已經說出口，她也只能順著問下去：「那，你喜歡什麼樣式的？」

  沒想到她還認真了，沈御京嘴角笑意微斂，接著又從兜里掏出另外一枚：「逗你呢，哪有買戒指只買單只的，當然是一對。」

  舒苒目光轉向他指尖盒子，從包裝上看，確實是一對，她細看了幾眼，默默收回視線：「哦，那既然這樣，我就不用買了。」

  沈御京見她反應平淡，甚至還泰然自若地低頭去吃飯，嘴角輕扯：「喂，舒小苒，我都買戒指了，你不該表示一下？」

  舒苒以為沈御京是想要她幫忙戴上，差點被米飯噎住，快速咽下後，茫然擡頭：「…表示什麼？」

  見沈御京盯著自己不說話，舒苒輕眨著眼睫，情急之下，無意識冒出一句：「要不，我請你出去吃頓飯？」

  沈御京擡眉思考片刻，最後勉為其難地答應：「行吧。」

  「……」

  怎麼請他吃飯，還這麼勉強？

  _

  飯後，舒苒主動收拾碗筷，等她從廚房出來，沈御京人已經沒在客廳了。

  她擡眸看了眼牆上時間，快步進了臥室。

  舒苒快速洗了個澡，換好衣服出來時，客廳還是空空如也。

  她把電腦放圓桌上，邊打開，邊偏頭朝沈御京房門瞅，幾分鐘後，他臥室傳來動靜。

  舒苒狀似認真盯著電腦，餘光卻跟隨著沈御京的步伐移動，見他進了廚房從冰箱拿出瓶水，仰頭漫不經心喝著，眼看又要返回房間，她急忙出聲：「沈御京，你待會有事嗎？」

  沈御京腳步微頓，側眸瞥她：「嗯？」

  舒苒直起身，沖他露出個標誌性的微笑：「就是，頁面設計的事，想要你幫忙看看。」

  沈御京仰頭喝了口水，擰上瓶蓋朝舒苒走近時，嘴角淺勾了下：「舒小苒，我才發現一件事。」

  他一邊說著，一邊落坐在她旁邊的沙發上，似笑非笑道：「你求人辦事的時候，好像態度特別好，你說是什麼原因呢？」

  「……」

  舒苒嘴角笑意微斂，眼珠轉了半圈，垂眸弱弱出聲：「有嗎，我對你的態度一直都還不錯吧，到目前為止也沒跟你發過脾氣。」

  「嗯，說得也是。」

  沈御京正兒八經地點頭，下一秒，又無情指出：「就心眼小點。」

  「……」

  如果不是求他辦事，她真不想忍。

  舒苒好脾氣地深呼吸兩下，不去接他這話，轉身拿過一旁的電腦放他跟前：「這是我們初步完成的頁面架構，已經把標題、段落、圖像、連結等元素添加，並利用HTML標籤來確定每個元素的位置和大小。」

  她頓了下，偏頭去看沈御京：「就想要你看看，我們這個頁面效果怎麼樣？」

  沈御京目光從電腦上移開，側目瞧她一眼後，這才坐直身子，重新把電腦端放在自己腿上。

  他輕輕滑動滑鼠，鄭重其事看了一遍後，開口問：「所有頁面內容都在這了？」

  舒苒點頭：「嗯，因圖標設計還沒做好，背景和字體邊框的樣式沒正式開發，美感可能看起來不是很好。」

  「如果頁面構架都不過關，你們樣式做了也是白做。」沈御京語氣認真，全然一番公事公辦的態度。

  舒苒下意識偏頭去看沈御京，他這樣的語氣跟狀態，似乎只有在公司的時間才能看到。

  剛剛還是一副隨性慵懶的模樣，這會兒談論到工作，他好像立馬變了副姿態，一絲不茍的工作態度無意識釋放出來。

  或許是他臉上表情太過嚴肅，舒苒不自覺坐直了身子：「這點我們清楚，所以，我才先拿回來讓您看看。」

  沈御京聽到「您」這個字眼，分神瞥了眼舒苒，瞧她坐姿板正，口吻認真，忽而笑了：「舒小苒，你是在跟我匯報工作？」

  舒苒目光從電腦上轉移到他身上，想了想，慢半拍地點了下頭：「算是吧。」

  「可別。」

  沈御京後背倚靠著沙發，整個人看起來慵懶了幾分，沒剛剛那般正經：「真要這樣，你可就越級了。」

  舒苒恍然想到什麼，掠過羅永駐跟他匯報產品進度，可不就是越級嗎，察覺事態的嚴重性，她忙開口否認：「不是在匯報工作，就是請你給我們提提意見。」

  她頓了下，盯著沈御京臉上的神情，抿唇問了句：「不是你說的，要當我的設計參謀嗎？」

  「沒說不當。」

  沈御京彎唇輕笑：「但是你能不能放鬆點，不然我老覺得這會兒不是在家，而是在公司。」

  「……」

  舒苒臉上表情一窘，心裡卻在默默吐槽，她這種狀態還不是被他傳染的。

  她重新調準坐姿，身子鬆懈了下來：「好，你繼續。」

  沈御京看了看她，笑著把目光轉到電腦上：「頁面結構最重要的是簡潔清晰，一目了然，能讓用戶輕鬆掌握搜尋引擎和屏幕閱讀器，就是APP的關鍵所在。」

  「目前你們的架構沒問題，也符合我所述的標準。」

  沈御京將電腦退還給她，轉而提出一個專業性問題：「接下來就到你說的樣式設計，如果顏色、字體、邊框，以及設計的圖標太過混亂，從而導致視覺效果不佳，同樣也會影響這款智能APP的用戶體驗。」

  舒苒明白沈御京的意思，立馬轉身，從電腦包里抽出她提前做好的設計圖標：「這是我設計的圖標，你看能不能行。」

  沈御京微撩起眼皮，瞧了眼舒苒她那抹小心翼翼，淺扯了下唇，擡手接過。

  舒苒緊張地蜷起指尖，這刻仿若像是老師在檢查她的作業，倉皇不安地等待著結果。

  幾分鐘後，沈御京伸出手，落在她面前：「帶筆了嗎？」

  「帶了。」舒苒扭頭拿出一支水筆，放入他大掌中：「這種可以嗎？」

  「是筆就行。」

  沈御京說著，把畫稿放在茶几上，拿著筆俯身，在圖標邊緣做出需要修改的事項：「都是些小問題，我在旁邊跟你標註出來，你回去自己琢磨，然後重新製作出來給我看一遍。」

  「好，可以。」

  舒苒也低頭看去，只是靠近那一瞬，鼻尖就湧入沈御京身上那股淡淡的冷杉，清冽不濃，很好聞。

  她動作頓了下，稍稍偏頭，那張接近完美的側臉輪廓便映入眼帘。

  男人眼睫低垂，右手握筆半弓著身子，額頭碎發隨意耷拉在眉骨上，光影順著髮絲的弧度蔓延到他高挺的鼻骨，睡衣領口漫不經心敞著，露出隱綽性感的喉結。

  然而換上睡衣的沈御京，似乎有著少年意氣與荷爾蒙交錯的糅合。

  沈御京全部標註完成，一擡眸，就對上舒苒盯著他看的眼神，他眸色忽頓，靜距離觀看，能清晰看到她臉上細小的絨毛，以及那雙清澈如水的眸。

  他眉梢微擡，身子往後退了幾寸，彎唇笑了：「舒小苒，我真就這麼好看？」

  舒苒忙直起身，內心早已驚慌到不知所措，面色卻平淡如常地應了聲：「是好看。」

  「……」

  沈御京笑容微僵。

  舒苒鎮定自若地咽了咽喉，視線慢慢從他臉頰上移到他頭頂上，睜眼胡扯：「不過，我剛剛是在數你頭頂的白髮。」

  「？」

  沈御京半信半疑地看著她，挑眉問：「我能有白髮？」

  「嗯，有的。」

  舒苒說得煞有其事，甚至還想擡手幫他找出來：「要不我拔出來你看看。」

  沈御京盯著她審視了一會兒，勾唇笑道：「也行，拔吧。」

  「……」

  舒苒傻眼，真要拔！

  網上不是說，男人的頭不能碰，頭部象徵著權利和尊嚴，觸摸的行為代表著對本人的不尊重和侵犯。

  嘖，沈御京這人，也太隨意了。

  像等著她的行動，沈御京眼底逐漸有戲謔的笑意湧出。

  舒苒心下一狠，顧不了那麼多，擡手胡亂在他頭頂找了一圈，最後沒撤，只能隨意拔出幾根。

  伴隨著沈御京一聲輕嘶聲響起，她成功拔了下來。

  「舒小苒，你到底拔了幾根？」

  沈御京擡手揉著隱隱發疼的頭皮，被她這行為氣笑了：「藉此打擊報復呢。」

  舒苒極力壓住嘴角笑意，慢吞吞把手舉了起來：「可能沒注意，不好意思，弄疼你了。」

  沈御京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頭髮上，看清頭髮顏色後，又氣又好笑：「你自己看看，都拔了什麼？」

  舒苒垂眸發現是幾根黑髮時，內心並不意外，因為他壓根就沒有白頭髮，找不出來，又不能讓他發現端倪，只能胡亂扯了幾根。

  「哦，那可能是我拔錯了，要不，重新幫你拔一次？」

  沈御京見她還要伸手，急忙側身避開：「行了，估計整個頭被你拔光，也找不出一根白的。」

  他拔視線轉移到茶几上：「需要修改的地方都標註好了，修改好再來找我。」

  話落，沈御京看似並不想在此久待，起身就要往臥室走，舒苒忙出聲喊道：「那我明晚，還是這個時間找你行嗎？」

  沈御京擡腳的動作停住，扭頭看她好一會兒，懶懶收回視線：「只要別找藉口薅我頭髮，什麼時候都行。」

  舒苒剛要彎唇笑開，就聽到他後面那句：「舒小苒，被我顏值吸引有什麼不敢承認的，我還能收你錢？」

  「……」

  -

  忙完回到房間，舒苒把電腦放桌面上時，這才看見那枚戒指她還沒試戴過。

  那會兒當著沈御京的面她不好意思戴，畢竟不是求婚也不是什麼定情信物，如果莫名其妙戴上，她不敢想像那場面會有多尷尬。

  思及此，舒苒擡手再次拿了過來，緩緩打開。

  飽滿精緻的鑽石，在夜色里閃著璀璨的光，猶如天上的星辰，光華熠熠，讓人移不開眼。

  套入無名指的那一瞬，舒苒稍有幾分詫異，白金圈口大小正好，佩戴順滑，契合度像提前量好了似的。

  可是，沈御京貌似沒跟她要過手指圈號？

  舒苒仔細回想一番，確認沒有後，仰頭對著燈光欣賞一會兒，等瞧出這是兩克拉的鑽石，深吸了口，小心翼翼取下，放入盒中。

  她掀開被子下床，拉開最裡面的抽屜，確定這裡比較保險，這才把戒指放了進去。

  次日一早。

  舒苒到公司後就迫不及待跑去技術部，把昨日初步構建下來的頁面徹底完善。

  出門時，她又叮囑UI秦明把網頁布局定型，接著做樣式設計。

  才過了一晚，舒苒就能敲定頁面設計，秦明疑惑開口：「舒經理，確定不需要再修改了嗎，一旦進行界面調色，元素翻改的工程就比較複雜了。」

  舒苒回頭：「嗯，你接著往下做吧，頁面設計領導已經認可了。」

  中途她去過總監室，羅永駐那邊完全沒問題，還鼓勵她繼續往下走，期待成品。

  秦明聽她那麼說，也沒了顧慮：「行，那我就開始做邊框。」

  「可以，我現在回去修改圖標，改好了發你郵箱。」

  舒苒出了技術部，就返回自己辦公室繼續忙碌，一整天，她除了吃飯和上廁所，大部分時間都待在辦公室里修改設計圖。

  直到桌上手機響起，她偏頭看了眼，見來電顯示是「自戀狂」三個字，忙拿過手機。

  自從電梯事件後，她怕公司其他同事發現端倪，就把沈御京的微信和電話都改成了自戀狂。

  她個人認為，這名字跟他還比較貼切。

  舒苒擡眸看了眼緊閉的辦公室門，按下接聽鍵：「喂，你找我有事？」

  「下班過來停車場，我在那裡等你。」

  舒苒垂眸看了眼電腦右下角，還有半個小時就到下班時間，不明白他要幹嘛，直接問：「我們是要去哪裡嗎？」

  沈御京嘖了聲：「舒小苒，二十四小時還沒過，你就想賴帳？」

  「……」

  舒苒微微擰眉，茫然問：「你指的是那件事？」

  「你昨天不是說要請我吃飯麼，我想了想……」

  沈御京肆意又懶散地笑了下，慢悠悠開口：「擇日不如撞日，再就是怕你反悔，就今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