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互幫互助
2024-09-13 22:08:24
作者: 蜉蝣何事
053.互幫互助
一切果如流夙所料,薛執不知使出什麼法子,成功讓村民們一茬茬送上男新娘。
直至村子裡的青年幾乎都送了個乾淨,而姑且逃過一劫的青年則是心思活絡些的,能逃的也早已逃了個乾淨。
往日人聲鼎沸的村子裡霎時便冷清起來。
流夙得了這些凡人,以媚術輕而易舉地採得了他們的陽氣,而且還堅持循環利用,節制著採補,將那些氣息尚存的凡人們給押進地牢里,只等著需要時再提溜出來採補。
日復一日,流夙的原形上的傷勢已是大好了,沒了那道可怖的傷口,看起來,也實打實的是一隻強壯美麗的九尾靈狐。
謝灼只能靜默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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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這一日,傷勢痊癒的流夙,再次叩響了那棟竹屋的門。
姬洄開了門,身後跟著一個畏畏縮縮的小女孩,正是年歲更輕的薛盈,她很畏生,只不過對姬洄有一種本能的依賴,得以暫時克服那種靦腆。但遇上流夙,薛盈便顯得招架不住了。
流夙壓根沒在意竹屋裡多出來的一個小姑娘,薛盈縮著頭,也幾乎沒有什麼存在感。
姬洄性情溫和,但再度看見流夙時,眸中陡然生寒,他笑容斂起時,與容汀白有異曲同工之妙,一樣的不近人情,顯得十分有距離感。
可流夙終歸是個厚臉皮的,他仿佛瞧不出姬洄的趕客之意,一門心思往屋裡擠,一手提著一大堆點心,掛著讓人挑不出毛病的笑容。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姬洄的禮教使然,他做不出把狐貍趕出去的事情,於是也相當默許了流夙的進入。
流夙拉出一把竹椅,行雲流水地落座,語調活潑道:「姬洄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別計較我的過失了。我們狐族逗留艽山的確不對,可我們這也不是沒有傷到凡人嗎?」
姬洄沉默不語。
薛盈怯怯地望著無聲對峙的兩人,袖中手指悄然攥緊。
也不知道流夙是如何瞞天過海的,但此刻,姬洄顯然不知流夙採補凡人一事,不然,定不會是這樣的態度。
流夙率先敗下陣來,擺手認輸道:「我承認,是我之過,為免無辜的村民受我們狐族波及,我們今日便離開艽山,這樣總行了吧。」
姬洄的神情緩和,但仍有幾分將信將疑。
流夙苦著臉,對姬洄的打量和懷疑十分不滿,他手腳麻利地解開自己帶來的包裹,露出裡頭熱氣騰騰的精緻點心,往姬洄面前推,自矜道:「你瞧,這是我特意去凡間集市里買來的,給你賠罪,只要你今天陪我喝一盅酒,就當先前的過節自此翻篇如何?」
流夙甜甜地笑著:「姬洄大人,你畢竟救了我的性命吶,我們狐族永生永世都感念著你的恩情。我對天立誓,這一飯過後,絕不會再來礙你的眼。」
謝灼在一旁心急如焚,但卻什麼也不能做。
姬洄到底是個不諳世事的神仙,他不懂那麼多彎彎繞繞,也不清楚妖怪的花花腸子能有多少,終究對流夙的話信以為真,也便豪爽地將酒水一飲而盡。
流夙笑容愈深,他意味深長地笑看著姬洄,直到姬洄感受到自己體內的神力滯澀,連擡起手來都困難,他才恍然察覺自己中了流夙奸計。
流夙這下無需再演下去,他吐出妖丹,現出了狐貍尾巴,以這樣的形式發動術法,將姬洄困在陣法之中。
一團土石從地表破殼而出,逐漸向上聚攏,圍在姬洄的周身,如同捏泥人一般,每往上一寸,姬洄的身體便石封一寸。
饒是姬洄再遲鈍,也能意識到,自己被流夙戲耍了一通,而且,流夙不單單食言自肥,還要恩將仇報,取他性命。
流夙好整以暇地走到姬洄跟前,擡手撫上姬洄臉頰,情深義重地望著姬洄眼眸問道:「神明大人,你知道的,我是狐貍,狐貍怎麼會遵守人類的信義呢?我說什麼你就信什麼,也真是天真。」
「區區一堆凡人,讓你我鬧得這樣不愉快,我本也不想這樣的。畢竟,你是我見過的第一個神仙。」
流夙的手在姬洄的臉頰上遊走,帶著狎旎的意味,他認真地審視姬洄的臉,而後道:「我可以給你一次機會,如果你願意和我合修的話,我就不把你封進石像里了。」
姬洄的確生了一副好皮相,流夙很喜歡這樣的相貌,似山間朝露。打從他見到姬洄的第一面,他就想這樣做了。
不過彼時他重傷未愈,談這些也是天方夜譚。如今他穩占上風,終於有了說出這句話的資格。
石化還在繼續,流夙說話間,已經漫到了姬洄的腰際。
想也不用想,姬洄肯定不會答應他這樣荒唐的要求。
但流夙以為,姬洄至少會罕見的動怒,至少也該對自己破口大罵,才不負他的狐貍精身份。
但姬洄分外平靜,看流夙像是在看一具死物,平靜地接受了自己要化為石像的事情。
流夙很不悅,他掐著姬洄的臉,惡狠狠地問:「你為什麼不生氣,我可是狼心狗肺,要把你變成無知無識的石像,你竟然不理我!」
姬洄道:「你說的不錯,我的確不了解你。我第一次救狐貍,不懂狐貍的習性,沒能教你走入正途,是我的疏失。」
流夙愣了一下,而後咬牙冷笑道:「姬洄,你不要告訴我,你這個時候還想反思己過吧。明明是我……」
但流夙沒有說出後頭的話,他覺得在這裡和姬洄爭執誰更無恥,實在幼稚且愚蠢。
「所以呢,所以你心甘情願地變成一尊石像?!」
姬洄答非所問:「如果下一次,我撿到受傷的狐貍,一定會好好引它向善。」
流夙的臉色已經黑成煤炭了。
他心思百轉千回,只想要終止陣法,但這陣法也是他從一位人類修士上學的,他也只會個皮毛,只會施陣,而不會解陣。
是以,縱然他還憋著一肚子火,也只能眼睜睜看著姬洄被吞噬。
薛盈不管不顧地沖了上來,她一隻腳就要踏進陣法里時,被一雙手給推了出來。
姬洄無悲無喜地看著流夙:「不要傷及無辜。」
說完,最後一點泥石封住了他的面部,姬洄徹底地變成了神像。
薛盈不知所措地看著眼前這幕,對她而言,那是救她出苦海,不嫌棄她的傷疤的神明,就這樣死在了流夙手中?
薛盈淚珠大顆大顆滾落,她即便哭起來也是悄無聲息的,只有一點點的泣音。
流夙終於第一回正眼看她,這個面黃肌瘦的小姑娘,只怕也是受過姬洄恩情的人。
他思及此,又冷嗤一聲:「別哭了,他死了就是死了,你流再多眼淚,也救不活他。」
謝灼擔心地看著薛盈,有那麼一點擔心,薛盈會被殺人滅口。
但流夙壓根不把一個幾歲的小姑娘放在眼裡,他直接擡步走出了門檻。
薛盈恨恨地看著流夙遠去的背影,在地上哭了好一陣,她終於平復悲慟的心緒,站起身走到姬洄的石像前,十分珍惜地摸了一下石像的手,仰頭道:「神仙大人,你不要怕,我會陪著你的。」
.
謝灼醒來時,雲銜已經不在這間牢室里,但謝灼也無心關注這些了。
他消化著夢中所見,實在氣得不輕。
姬洄一心救人,反被狐貍以怨報德,這等東郭先生與狼的故事,謝灼沒想過,自己也能親眼見識一回。
他打定主意,要幫姬洄報仇,一定得讓狐貍受到懲罰才行。
金烏高懸於天際,謝灼分心看了一眼日光,才發現一件糟糕的事情。
算算日子,今天又到了一月一度的十五日。換言之,就是那道爐鼎印發作的日子。
謝灼不想則已,一想起此事,他手腕那道合歡引又開始微微發燙,提醒著他,自己現在還是個爐鼎身份。
謝灼幽幽長嘆一口氣,他不情不願地一步步挪到息懷聆跟前,竭力讓這件事情更加正派:「息懷聆,咳,爆點靈力給我吧。」
息懷聆也知曉,今日的特殊性。
若無意外,他便該為謝灼輸送靈力,有驚無險地度過這場發作日。先前的兩回,他們也都是如此行事的。
但息懷聆已經不想再這樣下去了。
如果他不更進一步,謝灼永遠也不會懂。
於是息懷聆歉然垂眸,十分愧疚道:「淼淼,我先前的傷勢尚未痊癒,恐怕不足以壓制爐鼎印。」
謝灼的臉發燙,只消片刻,他的腦袋便已有些暈暈乎乎的,費了點力氣理解息懷聆的意思,也跟著皺眉,聲音已經帶上了顫音:「那,那該如何是好?」
息懷聆握起謝灼的手,先為他渡了一部分靈力。
誠如息懷聆所言,他的靈氣不似往日充足,對於愈發霸道蠻橫的爐鼎印惡言,也不過是杯水車薪。
謝灼飲鴆止渴,只能消去一部分燥意,神智稍稍恢復,便聽得息懷聆再度開口。
「淼淼,或許我可以親自幫你。」
謝灼感覺自己介於清醒迷惘之間,一時不能理解息懷聆的話,複述道:「……什麼叫親自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