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愧怍
2024-09-13 22:08:20
作者: 蜉蝣何事
051.愧怍
謝灼有心無力,眼睜睜看著姬洄把流夙帶回自己的竹屋,悉心照料了好一段時日。
期間,謝灼還瞧見了上山的薛盈,姬洄果真幫了她一把,薛盈捧著梧桐花種,千恩萬謝地下了山。
有姬洄的神力滋養,流夙的傷勢好得很快,在養傷期間,流夙果真乖覺安分,從不惹事生非。
而且流夙還時不時地入林中去摘野果子,巴巴地獻給姬洄,雖然姬洄無需進食,但流夙壓根也不在意,每日雷打不動地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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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灼看得分明,流夙有心討好姬洄,無非是姬洄修為高深,流夙即便傷勢痊癒,也非姬洄對手,自然只好識時務地撒嬌賣萌,但是姬洄絲毫不為所動。
他不需要流夙的討好,也不會因為流夙的刻意示好而待流夙有所不同。
作為艽山之主,姬洄的使命便是守護艽山的生靈,對待所有生靈都一視同仁,才是他的作風。
流夙傷勢痊癒,姬洄便讓他下山去。
流夙卻並不樂意了。
他在艽山待得這些時日,發覺此處靈氣濃厚,最適宜他們狐族休養生息,況且山下便是一大窩凡人,恰好可供他採補之用。他難得尋到這樣一處靈秀福地,自然不甘心縮著尾巴離開。
但姬洄態度堅決:「山下住著的都是凡人,你是妖,若是久居於此,會影響凡人的命數。」
流夙化成原形,跳上姬洄的膝頭,試圖求情:「姬洄,我沒有騙你,我真的是一隻好妖,這些時日裡,你也瞧見了。我可曾傷過一個凡人?」
「你且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讓我和我的族人待在這裡,我們絕不會傷害凡人的。」
姬洄道:「不行。」
流夙見求情無用,委屈巴巴地從姬洄身上下來,一步三回頭地走出了竹屋,但到底沒能等到姬洄開口挽留他。
流夙裝乖賣巧的臉色立刻冷沉下來,躍上一棵古木,他重新變回人形,疏懶地躺在了一棵樹枝上,惡狠狠道:「什麼神仙!原也是個瞧不起我們妖怪的。對凡人便那樣柔情脈脈,對妖便是冷血無情。」
流夙愈說臉色愈黑:「我倒要讓他瞧瞧,得罪我們狐族的下場。」
謝灼唾棄不已:別人才救了你一命,真是記仇不記恩,果然是狐貍。
畫面行進到這一幕便戛然而止,謝灼被一屋暖融融的陽光給照醒,自發從堅硬地床榻上直起身來。
他靜坐一會兒,才意識到,那是他的夢?
但是夢中畫面如在眼前,而且與現實里的事也都對得上。
謝灼想到那顆妖丹,沒準是妖丹的影響,他在夢裡看見了流夙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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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隻狐貍領著一個人,按下手印,牢室的門應聲打開,狐貍們堪稱客氣地將人請了進去。
謝灼隨意一撇,看清來人時才是真的驚詫一瞬。
數日未見,雲銜似乎也沒吃什麼苦頭,被流夙單獨留下的他,似乎得到了那些狐貍的禮遇,這可實在罕見。
雲銜原本還算鎮靜,待看見謝灼時,眼神驟然亮起,往前幾步,眉開眼笑道:「謝前輩!別來無恙。」
謝灼道:「別了。我可是多災多難得很,況且,在牢房裡重逢也沒什麼可欣喜的。臭狐貍把你留在身邊,他有沒有對你做些什麼?」
雲銜搖首,又想到什麼,得意自滿道:「謝前輩,那隻狐王,他原本想對我做些什麼,不過我急中生智,刻意演了一齣戲,裝出對狐貍很感興趣的模樣,特意貼近他,他便十足嫌棄地將我丟到一旁,我才保住了清白之身,險而又險!」
謝灼:……
不得不說,雲銜他這腦子關鍵時刻還是挺管用的。
謝灼又道:「那些狐貍為何又對你如此禮敬有加?」
雲銜撓撓頭,道:「我誆騙他們,說我與他們王上關係匪淺,他們信以為真,便待我妥帖周到許多。」
謝灼嘖嘖稱奇:「那些狐貍真不像個狐貍精,和他們王上比起來,真是頭腦簡單得過分,他們竟然都如此好糊弄?」
雲銜也沒有多少底氣,弱弱道:「興許是我運道好呢。」
謝灼又細細看了眼雲銜,他的確生得很有欺騙性,少年稚氣未脫的相貌,看起來便不像會撒謊的模樣。
謝灼心中忽然湧上一種奇怪的觀感,他噙著笑道:「你若鐵了心瞞天過海,恐怕任誰也瞧不出你說的話是真是假了。」
雲銜大為惶恐,訕訕道:「謝前輩何出此言,您對我恩重如山,雲銜絕不會欺瞞前輩的!」
謝灼本也只是隨口一言,見雲銜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便自然熟稔地拍了拍雲銜的肩,笑道:「我不過同你玩笑一下,你竟還當真了。」
息懷聆進來時,瞧見的便是謝灼與雲銜有說有笑,不分彼此的親近姿態。
他不動聲色地對雲銜頷首示意:「雲公子。」
雲銜十分自覺地拉開了與謝灼的距離,謝灼自然是沒心沒肺,壓根沒有察覺出絲毫的暗流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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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點點過去,離流夙最初說的結陣之日越來越近。
謝灼已經敲定了主意,要趁流夙不備之時,重新找到隱藏的神廟,設法救出姬洄和被困的村民們,順帶取一壺醴泉水走。
他數著日子,只等時機到臨。
然而這一日的牢獄卻分外吵鬧,幾隻狐貍圍做一團,他們也學得幾分凡人習性,聚在一起打葉子牌,還攛掇得雲銜加入他們。
雲銜的確很討這堆狐貍的歡心,他一個沒有狐貍尾巴的人坐在狐貍堆里,也是融洽和諧。
謝灼遙遙看著,發現雲銜平時雖然看著傻裡傻氣的,但打起葉子牌來,卻是一點不含糊,直把那些個狐貍獄卒殺得片甲不留。
一隻黑狐肉眼可見地煩躁起來,他不清楚眼前這凡人的底細,只覺得一再輸牌,顏面盡失,終於忍無可忍。
黑狐顯然不懂什麼叫願賭服輸,他黑沉著臉,一爪便猛然襲下,掌風凜冽。
雲銜手中扇倏然張開,格擋一瞬,但黑狐的爪子鋒利,頃刻穿透扇面。
謝灼瞧這幕,霍然起身,手指已經摸到了芥子袋裡,卻又生生停下了動作,他還記著,不能打草驚蛇,但云銜顯然也與他有相同的考量,束手束腳,自然討不到好。
謝灼兩難之際,息懷聆驟然出手,將雲銜推得後退幾步,硬生生接住了狐貍的爪牙,手臂見了紅。
謝灼立即上前,對著殺紅了眼的黑狐貍斥道:「你在做什麼?流夙可沒有交代過你們,肆意欺辱凡人吧?」
黑狐一時惱怒才動了手,這次第冷靜下來,也對自己傷人一事倍感懊惱,不過腦子一熱就沖了上去,也不計後果。
若是被王上知曉此事……
那他的下場如何,簡直不難想像。
另幾隻狐貍紛紛變了臉色,七手八腳地拉住衝動的黑狐,對著謝灼道:「這不過是一場誤會,誤傷了你們,實在對不住。」
謝灼一手拉過了息懷聆的手,細細察看,一面對狐貍橫眉冷對:「既然如此,那你們便立即將功補過,去請醫師來。」
狐貍們面面相覷,到底還是去喊了。
雲銜自責不已:「謝前輩……」
謝灼道:「你別說了,我先替他包紮傷口。」
雲銜靜靜退開了。
息懷聆任由謝灼牽著,直到走到夜明珠下,光線最亮堂的地方。
謝灼膽戰心驚地對息懷聆的傷勢看了眼。
那一爪刺下,傷勢並不算過分嚴重,但最糟糕的,是狐貍爪上帶著的毒素,這靈狐一族,生來便帶著劇毒。恐怕這也是姬洄強行要流夙帶著他的族人離開艽山的原因之一。
息懷聆的手腕發青,一道狹長的傷口生生破壞了如脂玉般的肌膚。
謝灼心疼壞了,他昨夜才下定決心,為免將來分開時的難堪,要與息懷聆保持距離。
但天有不測風雲,息懷聆似乎也受他牽連,多災多難,眼下為了救他帶來的人,還中了狐毒。
謝灼滿目憂色地望著息懷聆。
息懷聆將謝灼的一切反應盡收眼底,對謝灼熱切的眼神恍若未聞,他淡淡地笑,緩聲說道:「我沒事。」
謝灼聽他這樣說,更加心緒翻湧,托著息懷聆手臂的手有一瞬顫抖。
狐貍請的醫師很快趕來,提著藥箱便給息懷聆一通診療,他拿著專業的器具,給息懷聆細細清理了一通傷口,終於消止下去那烏青的血痕。
醫師還不忘震撼地誇了一句:「這位公子真是意志堅忍,受刮骨療毒之痛還能一聲不吭,老夫平生也是少見。」
謝灼蹙眉,不滿地道:「你要行針便專心點,若是醫術不精,便仔細你這身老骨頭。」
息懷聆彎唇淺笑,面色蒼白如紙,卻溫和有禮道:「老人家,不必擔心,我受得住。」
謝灼便萬般忍耐,終於熬過去了這場祛毒的過程。
醫師本想給息懷聆包紮一下,但謝灼十分看不起醫師的行醫水準,他瞧得仔細,息懷聆幾次臉色更加難看,只不過都咬牙忍住了。
他一心認定是老醫師老眼昏花,只想親自給息懷聆包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