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便宜兄長

2024-09-13 22:07:42 作者: 蜉蝣何事

  023.便宜兄長

  鞭子愈發勒緊,謝灼的呼吸輕得近乎消失,恍惚間,他的眼前忽然閃現一些破碎的畫面。

  小謝灼跟在小謝瀾身後,頭一回見到這個陌生的弟弟,他是很想要當一個好哥哥的,然而謝瀾卻不喜歡他。每一回小謝灼想要跟他親近,奶聲奶氣地喊他「瀾弟弟」,都會被謝瀾一臉不耐煩地推開,而小謝灼卻依舊熱情地貼上去。

  因為小謝灼不得謝父歡心,謝家的子弟小小年紀也懂得拜高踩低,只有小謝瀾與他是血脈相連,他始終樂此不疲地討好小謝瀾。

  直到有一次小謝瀾自己不小心從謝家閣樓上摔了下來,那時小謝灼想要伸手去拉他卻只抓住一片衣角,然而小謝瀾醒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訴謝父:「父親,是阿灼哥哥,他把我推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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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謝灼渾身的血都冷了下來,他訥訥搖頭:「不是……不是我。」

  可是已經沒有人在乎他的辯解了,謝父失望地看著他:「你身為兄長,卻做出這樣的事情,真是丟盡了我們謝家的臉!」

  小謝灼被關進暗牢里反省了一個月,出來後他就不受控地開始害怕黑暗,對於稍微暗一點的環境都會不自覺地害怕,必須要找到光源才能稍稍安定下來。

  而現在,謝灼眼前就是一片漆黑,和那時的光景交錯,他一時間分不清自己是誰,又究竟身在何方。

  謝瀾聒噪的聲音還在繼續:「謝灼,要是你再不認輸,我的白玉鞭可不會對你留情了。」

  謝灼終於自混沌中恢復片刻清明,看著謝瀾的眼神徹底失了溫度,他再次燃起符咒,然而卻被謝瀾輕而易舉地捏碎,符紙化成齏粉,零零碎碎散落。

  謝瀾的嘲笑聲綿延不絕,謝灼卻已經沒有再聽。

  此時天色忽變,彩雲匯成一片,純粹清淨的金光傾瀉而下,天地震動,不系城內異象突生。

  謝瀾遊刃有餘的神情終於出現了裂縫,他不可置信地後退了一步,落在謝灼身上的視線仿佛在看一個怪物,嘴裡喃喃:「不可能!明明……」

  然而後面的話他卻未能再說出口,謝灼竟然在這種關頭晉升了?!

  謝灼只感覺有一道靈力貫通他的經脈,奇蹟般地修復了那些鞭傷,而且他的丹田裡有一股舒適的靈氣流轉之感,看著謝瀾一臉悚然,他也終於明白了這是什麼情況。

  原來,他這是晉升了?

  這一回,謝瀾的威壓沒能再對他造成絲毫威脅,同為金丹期的修士,謝瀾已經無法再對他進行越級壓制。

  但即便如此,謝瀾的修為仍舊比他高出一截,卻仿佛看見了什麼令他極為恐懼的事情,已經根本顧不上與謝灼對戰,只想腳底抹油一走了之。

  有了這樣的機會,謝灼怎麼可能讓他輕鬆跑路。

  他發覺自己對靈氣的操縱更進了一步,信手捏了個符咒,發現自己可以憑空凝出水箭。

  他擡眼,看著那個落跑的身影,決定就拿他來試一試這水箭的威力好了。

  謝灼擡手輕輕一拉,一發水箭以離弦之勢破空射出,裹挾著磅礴靈氣刺入謝瀾的左腿。

  「啊啊!」謝瀾撕心裂肺的痛呼聲響起,他中箭的地方流出汩汩鮮血,甚為駭人,配上他那猙獰的神情,更加不堪入目。

  謝灼好整以暇地欣賞謝瀾的慘狀,頓時覺得神清氣爽,他便又發了一箭,射在了謝瀾的右腿,讓他徹底彎下脊背,根本走不了,逃不掉。

  謝瀾已經疼得齜牙咧嘴,他看著一步步走近的謝灼,簡直感覺死亡的陰影鋪天蓋地的籠罩下來,他甚至不敢對著謝灼大聲慘叫,小心翼翼地盯著謝灼,生怕他再發一出冷箭。

  謝灼走到謝瀾跟前,眉眼彎彎,笑容可掬道:「怎麼樣?只要你現在跪下來認輸,我就饒你一命哦。」

  謝瀾立刻跪倒在地,若不是怕謝灼嫌棄,他恐怕能撲上去抱著謝灼的大腿求饒。

  現在別說是讓他認輸了,就是讓他磕頭,謝瀾也絕無二話,他哆哆嗦嗦道:「我輸了我輸了!求你放過我吧!」

  謝灼笑容微頓,看著一點不抗揍的謝瀾,頓時失去了興致,這人沒有半點骨氣,好歹也先殊死抵抗一下吧,讓他覺得自己贏得毫無成就感。

  不過,他這也算是順帶為原身出了一口惡氣了,終於大發慈悲地準備放了謝瀾。

  此時,外間忽而傳來一陣細碎聲響,有另一波人來到此地。

  一群身著謝家弟子服的少年正浩浩蕩蕩地走來,其中一位領頭的青年氣質卓然,奪人眼目。

  一位白衣青年立在不遠處,正靜靜地望著他,氣質縹緲出塵,如同遺世謫仙,謝灼沒由來地心悸一剎,與之相關的記憶不受控地湧入腦海。

  此人乃是謝家新任家主——謝塵寧。

  原身在謝家的日子水深火熱,一派難熬,若他能選,定然不會願意生在謝家。但有一人,卻是例外中的例外,不像其他的謝家人一般在原身仙根有缺後,對他肆意欺凌,反倒處處維護,從不因原身的天賦而低看他一分。

  因著謝塵寧虛長原身十歲,原身平素里也便大著膽子喚謝塵寧一句兄長,而謝塵寧無可無不可,算作默認了。

  實話說,以原身的身份,喊謝塵寧兄長實屬高攀,他不過是謝家旁支的不能再旁支的一脈,而謝塵寧則是本家嫡系弟子,板上釘釘的未來家主,和原身這種相當於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不可同日而語。

  可想而知,原身心中對這位兄長有多麼感激與愛戴了。而謝塵寧也不負清風蘭雪之名,但凡發現有人仗勢凌人,欺辱原身,便必定會為他出頭,原身的日子這才算好過了些。

  不過,原身也是個不開竅的,生怕攪擾了他的兄長,但凡謝瀾欺他辱他,能自己忍著就一定自己忍過去,決計不肯輕易麻煩兄長。

  但現下換成謝灼,他才不懂什麼叫臉皮薄,什麼叫適可而止、進退有度呢。

  幸好方才晉升,靈力只是修復了謝灼的經脈內傷,而他此刻的形容狼狽依舊,正好有現成的罪狀可以指控。

  於是謝灼便立時收斂了沖天的殺意,眼角擠出一抹淒涼的眼淚來,柔弱無助地試探性喚了一聲:「兄長?」

  謝塵寧縹緲的聲音響起:「阿灼,發生什麼事了?」

  謝灼不知為何,總覺得自己這位便宜兄長有種高深莫測、不可捉摸之感,好像有種自己無論做什麼事,說什麼話,都會被看穿一樣。

  他一時有點心虛,差點沒能演下去。

  不過,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不賣慘再坑謝瀾一把,豈不是錯失良機?

  他打定主意,便頂著一雙通紅的眼眶,泫然欲泣的模樣,委屈巴巴地道:「兄長,謝瀾他看我不順眼,便趁機毒打了我一頓,我好不容易才逃出他的毒手,幸好兄長你來了,否則我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

  奄奄一息的謝瀾本來站起的半截的身子險些給砸回原地,剛才那個滿臉寫著「我要取你狗命」的人是誰?

  謝瀾敢怒不敢言,他已經被謝灼兇殘的打法給嚇破了膽,在謝塵寧面前更是不敢造次,而且謝灼反應極快,在謝塵寧投來眼神的那一刻就火速收回了水箭,是以他現在除了站不穩之外,沒有任何外傷。

  這幅場景看起來還真像是謝灼被他欺負得夠嗆。

  謝瀾有苦說不出,乾脆硬著頭皮認下了罪行,他苦著一張臉撲跪在謝塵寧腳邊:「是……是我鬼迷心竅,對謝灼下手,請家主賜罰!」

  謝塵寧垂眸看了一眼謝瀾,淡淡道:「認錯倒快,卻是抵死不肯改麼?」

  謝瀾瑟瑟發抖,說不出話來。

  謝塵寧輕嘆一聲:「我果真是太縱著你們了,你這回便進萬骨窟里磨一磨心性吧。」

  謝瀾登時臉色煞白,那可是萬骨窟!

  謝家子弟如雷貫耳的存在,從小便被大人嚇唬「要是再不聽話就把你送到萬骨窟里去」,這話的威力極大,可立止小兒夜啼。

  從小在這樣的氛圍中耳濡目染,就算是謝瀾也難免對萬骨窟唯恐避之不及。但謝塵寧的語氣雖然溫和,卻是不容置喙的態度,謝瀾哪裡敢說半個不字。

  他面如死灰地小聲應了:「是……」

  於是便有侍衛從謝塵寧身後站出,對謝瀾道:「瀾公子,請跟我們來。」

  謝瀾心如死灰地走了。

  謝塵寧轉身面向謝灼,開口欲說些什麼。

  但謝灼已然達成目的,沒再關心這位兄長的動靜,他余光中瞥見一個姍姍來遲的身影,便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

  息懷聆見到又是一身狼狽的謝灼,不由得輕蹙眉心。

  每一次他稍稍與謝灼分開一會兒,謝灼便總能將自己弄成這幅狼狽模樣,真是讓人想要……

  然而息懷聆還未想清楚他想要做什麼,謝灼便已不由分說地擁了上來,語氣輕快,帶著莫名的歡欣:「息懷聆,你可算來了!」

  溫軟的觸感伴著草木的馨香一齊湧入,息懷聆原本的念頭已經被徹底衝散,哪裡還想得起旁的事情來。

  謝灼抱完了才覺不妥,他以前與息懷聆相處隨意,不過那都是建立在息懷聆是直的這個前提下,如今息懷聆已經親口承認了他也是斷袖,那自己是不是該適當保持點距離?

  他如是想著,便安分守己地鬆開了息懷聆,這時才想起來旁邊還站著他的兄長,謝塵寧還沒走呢。

  他突然心慌起來,原身在兄長面前的性情都是溫順懦弱的小白兔,那他剛才豈不是ooc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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