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活色生香
2024-09-13 22:07:27
作者: 蜉蝣何事
015.活色生香
謝灼本就生得一副好皮相,此時他蒼白的臉龐上都是淺淡的粉色,睫羽顫抖著,汗珠欲墜不墜,用一種濕漉漉的眼神無助地望著息懷聆。
他想要卸除身上的滾燙灼熱的不適之感,無意識地朝渾身冰涼的息懷聆身上湊。
他那雙漂亮的桃花眸中光輝流轉,活像是拉人墮入極樂世界的艷鬼。
他迷迷糊糊地想湊上去觸碰息懷聆的肌膚,渴望依靠這一點涼意緩解痛苦。
息懷聆從前看過謝灼很多模樣,或喜或嗔,但無論如何都帶著一點被寵溺縱容著長大養出的驕矜,何曾像現在這樣終於剝除滿身的尖刺,露出無防備的姿態。
實在是讓人心中化開一片,恨不得將天下的珍寶都捧到他眼前哄他歡心。
但息懷聆知道,他不能。
謝灼一時受爐鼎印影響,才會不計前嫌地向他求助。
如果他真的遂了謝灼心愿,到時謝灼又不知該如何惱他了。
就在謝灼即將碰到的一剎那,卻被息懷聆拂開了作亂的手。
經此一推,謝灼的神思霎那間回攏,想到自己現在的模樣,頓時心頭泛酸,撐著最後一點力氣也想隔開點他與息懷聆之間的距離。
畢竟他現在被爐鼎印控制,天知道這樣下去他又會對息懷聆做出什麼獸形大發的舉動來,索性乾脆躲遠些,省得叫息懷聆看著生厭。
但他想退,息懷聆卻又更近一步,扣上了他的手腕,力度不重,剛好叫謝灼無力掙脫。
謝灼愣怔一下,息懷聆欺身上前,垂下眼眸柔聲安撫謝灼:「別害怕,我會幫你的。」
謝灼呆呆地看著近在咫尺的清雋面容,他頭一回和息懷聆挨得這麼近,好像呼吸都交織在一起。
這時候他第一個念頭卻竟然是,息懷聆的右眼眼角處竟然有一顆很淺的淚痣。
大約是顏色太淺了,謝灼從前竟然從未注意到過。
不知道為什麼,謝灼看著那顆痣,不由自主喉結滾動一下,他終於意識到自己在想些烏七八糟的東西,頗為尷尬地心虛去窺息懷聆的臉色。
好在息懷聆也不像是注意到謝灼的念頭的模樣,他正催動法訣,琢磨著如何給謝灼灌輸靈力抵抗這股爐鼎印的衝擊。
但對謝灼而言,只要息懷聆沒注意到就好了,他心中鬆快一瞬,沒了後顧之憂,那種如潮水般湧上的情慾又再次占據了他的全部心神。
謝灼必須用盡全力才能壓下喉間的聲音,終於無暇胡思狂想了。
息懷聆這時也恰找到了緩解爐鼎印的法子,一股清冽的靈氣徐徐注入謝灼的經脈。
爐鼎印被順利壓制。
謝灼頓時覺得渾身躁動的氣息都平復下來,他再暗暗看了眼息懷聆的淚痣。
很好,沒有那種心悸的感覺了。
剛才一定是因為爐鼎印。
息懷聆見謝灼面上潮紅已然隱退,知道爐鼎印暫緩,也便拉開了與謝灼的距離。
.
扶桑宗內有一不成文的傳統,那便是每月初一,便作一回論道日,宗門內無論何等身份的弟子皆可參與,各自交談修行之見解。
即便是如謝灼一類的爐鼎也一視同仁,盡可參與。
以謝灼的性子,有熱鬧不看那比餓三頓還難受。
他自然對修士們暢談劍道之類的事不感興趣,只不過想藉此由頭,試一試那法器的貓膩。
若是當真沒有端倪,那他也能放心給息懷聆用來療養神魂了。
謝灼這一日打扮得十足低調,他被爐鼎印折磨得心有餘悸,連帶著也不想引人注目,是以今日不過一身白衣,一枚玉簪束髮而已。
然而他這幅相貌無論走到何處也總歸是惹人注目的,上一回有弟子與謝灼相談甚歡,多日不見,也照舊熱情招呼他:「謝道友今日倒是一反常態,怎生的如此打扮,倒一點不像了。」
謝灼慢悠悠道:「唉,實在是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整日裡大搖大擺地只怕招人嫉恨,還是安分守己,夾著尾巴做人才能明哲保身啊。」
沒錯,他就是在指桑罵槐,罵的就是沈持那個老匹夫。
那弟子怔愣一下,咂摸了一下謝灼話中深意,竟覺一語中的,當真點頭讚許道:「想不到謝道友竟能有如此覺悟,果真是跟在仙尊身邊,如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啊。」
謝灼沒聽懂,但這也不妨礙他繼續胡謅:「是,我就是這個意思。」
他餘光瞄見儲游之的身影,思及此人號稱江湖百曉生的名頭,便又轉而去同儲游之寒暄兩句,三兩下切入正題,將那凝魂綾拿給儲游之瞧:「你且幫我瞧瞧,這法器有何異樣嗎?」
儲游之瞧見靈器,嘖嘖讚嘆:「這可是貨真價實的天極法器,謝兄你從何處得來的如此至寶?」
謝灼略顯詫異,不死心道:「這法器對修士修行可會有害?」
莫非真是他多想了?
沈持也有好心的時候?
儲游之在靈器上一陣摸索,聽到謝灼的話不由輕笑:「謝兄可謂得了便宜還賣乖,這樣好的法器,能有什麼……」
說到此處,儲游之卻突兀地止住了話音。
謝灼便知儲游之定是發現了什麼非同尋常的事,耐心等他開口。
儲游之再三查探,才敢確信自己的判斷,他原先那種吊兒郎當的散漫語氣也散了個乾淨,神情凝重地對謝灼道:「這上面,有一味香,喚作沉水觀。」
「這香本也是定神之物,對修士的身體多有裨益,但卻唯獨有一樣弊端。」
謝灼催道:「有話一次性說完,別淨賣關子了。」
「那便是不能給神魂受損的修士用,這香能止痛,卻也極易勾起人心底的惡念,是以修士們大多不取這香入藥,以免擾亂心緒。若是尋常,應當不會有法器以這味香浸泡才是。」
儲游之思忖問道:「謝兄,這法器你是從何處得來的?」
謝灼沒答他,反而問道:「這香是修士們眾所周知的嗎?」
儲游之搖頭,對自己的消息靈通十分自信:「知道的人不多,但也不會少,不過像謝兄你,常年待在謝家裡靜心苦修的,自然不會知曉。」
謝灼若有所思。
他卻還有一道疑惑縈繞心頭,又問儲游之:「下一任仙域首座是何人,你可知曉?」
儲游之對答如流:「若不出意外,本該是寂雪仙尊的師弟承襲尊位。」
謝灼看他一眼,就知道這個意外,肯定還是出了。
儲游之還是改不掉講故事非得抑揚頓挫的毛病,得到謝灼的眼神回應才又興沖沖地往下講:「咳,因為沈掌門的天資實在……」
他醞釀了一番措辭,委婉含蓄地道:「實在略遜色於浮霽仙尊,而如今年歲已高,大限將至卻遲遲未有突破,即便是為扶桑宗考量,也定然不能選他做這首座。」
謝灼深表理解。
可不是嘛?
按照原身記憶,首座一席乃是統攝仙域,凌駕於仙門之上的存在,選一個短命鬼上去,無論如何都實在算不上好看。
但儲游之接著又道:「不過,這也倒是有點可惜了。」
謝灼偏眸不解:「可惜什麼?」
「若是沈掌門有幸繼任首座,便能隨意取用靈庫內的靈丹法器,到時候修為更進一步,也尚未可知呢。」
先前的事情在這一刻便串聯成線,謝灼福至心靈,終於弄明白沈持意欲何為。
他當即轉身便想回鳴玉峰,將此事告與息懷聆,再一同商議應對之策。
儲游之在背後喊他:「謝兄,你這過河拆橋的做派可真是不好,下回再這樣我可不幫你了。」
謝灼只拋下一句:「今日事出有因,來日我請你喝酒謝罪。」
然而謝灼終究未能走成。
一個弟子莫名眼眸泛著紅光,不由分說地攻擊起與他相談的弟子。而且這發狂的紫衣弟子似乎修為分外地高,從旁數名弟子合力竟都未能制服。
原先在鍾靈台內談討的熱火朝天的弟子們都各自散開,面上浮現驚恐之狀。
謝灼尚且不解其意。
儲游之便主動攔在他身前,同他解釋道:「這是倀妖,近來宗門內有不少弟子受激被魔念控制,實力暴漲,但隨之而來的則是六親不認,大肆攻擊自己的同門。」
「不過,我想以我們的實力對付他們想必還是略微困難,不如我們先傳信與長老……」
謝灼壓根不等儲游之說完,反手甩出他早先畫好的符紙,手指翻飛掐訣。
那符紙在空中浮沉,竟真由謝灼的靈識操縱直接貼上了發狂弟子的額心。
謝灼緊張地盯著那名弟子,在心中暗自禱告自己的半吊子水平能生效。
畢竟等長老前來還不知得要多久,乾脆自己先上了再說。謝灼一向不喜歡坐以待斃。
那弟子被這符咒貼面,竟當真漸漸平靜下來,眼看便要倒地。
在場尚未及時逃離的弟子頓時一片譁然,方才那名與謝灼搭話的弟子驚詫到甚至忘了逃命:「想不到謝道友的符咒竟然修的如此爐火純青……」
忽而一陣掌風襲來,謝灼側身避讓,卻到底還是速度太慢,未能及時避開,手臂上便被鋒利劍芒劃破一道傷口。
謝灼修為畢竟太低,他貼下的定身符也未能讓弟子平靜多久。
儲游之興奮的聲音自背後響起:「浮霽仙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