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方知有,這不是愛。」
2024-09-13 22:06:03
作者: 白不雲
第八十九章 「方知有,這不是愛。」
林秋讓也是逃了這麼多天,才知道魔族居然這麼大。
他們所在之處是一片與華鎮峰梅林差不多的林中,很安靜,偶爾會傳來惡獸嘶吼,大抵是魔界禁地,這裡的花草樹木茂盛的可怕,像是從未有人途徑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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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有多危險的東西,無從可知。
幾次露頭被秒,一直有魔族人在追個不停,幾番使用遁地之術,只有這裡像是被設了禁制,竟無法被魔族人探查到任何氣息。
林秋讓拽著方知有在叢林中走,他用了很大的勁道,方知有幾次想開口還是皺眉咽下,順從的被人拽著。
「方知有。」
方知有看著兩人交合的手,又是獨自點頭,林秋讓看不見,所以自顧自的繼續說。
「我有心愛的人。」
這句話宛若一道驚雷直直打在方知有心間。
他沉默下來,居然幾番辱罵的話的卡在喉頭無法言明,一而再再而三的沉默下去。
也不知道為什麼,從很早察覺到林秋讓會被祁遇搶走時就覺得不安,就覺得厭煩,看見天天圍著人的褚夕、謝冗,他更是煩躁無比,恨不能將林秋讓鎖起來,在自己能看見的地方。
族群的人說他愛林秋讓,他卻偏不承認。
打心底里的不願意承認。
因為從一開始,異族就不僅僅是嗅覺視力聽力好,對人類情感的感知也極為敏感,所以他知道,林秋讓對他的感情不是愛。
但他能讀懂林秋讓對祁遇的情感,那是真真切切的愛。
憑什麼?
林秋讓都不愛他,他憑什麼去愛林秋讓?
可事實是他知道自己偏就是喜歡,偏就是愛,對這個人的渴求偏執到可怕。
他審視自己,想改掉,覺得不可饒恕,他要將林秋讓構建成天底下最讓人討厭的人,他要推開林秋讓,他要咒罵林秋讓,傷害林秋讓……
愛是天底下最簡單、也是最難得到的東西。
他做什麼都沒辦法讓林秋讓愛他,可他偏又做不到卑躬屈膝的乞憐。
林秋讓一根筋,對他的辱罵毫不在意,單方面的付出,哪怕是在日日尋找祁遇的途中也不忘記對他好。
大家都知道他是異族,他們喜歡他擁戴他,因為他長得漂亮,但只有林秋讓,不論他如何勾引都不在乎他的外貌,異族在任何方面都是拔尖,在門內是被所有人尊重的存在,師長給他的高階功法他一下就能學會,在所有人簇擁他的時候,只有林秋讓依舊不在意。
他又高興又生氣,高興林秋讓不和別人一樣因為他是異族喜歡他,但也生氣林秋讓為什麼不和別人一樣擁戴他。
可也只有林秋讓在看見他啃咬林中獸類後不逃跑,反而靠近他,笨拙的想擡手摸他的頭安慰,一面問他:「你是愛吃生肉嗎?」
他那時覺得丟人,什麼也不說,甚至想將林秋讓殺了。
可之後的每日,林秋讓都會接一項獵殺凶獸的任務,回來時會像變戲法一樣變出凶獸身體裡最軟嫩的一塊,拉著他到角落裡看他啃到滿嘴血的狼狽模樣。
他偶爾會傷心,緊緊抓著手中的軟肉,用滿臉血滿手血恐怖的模樣,齜牙咧嘴的問林秋讓:「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林秋讓說『不是』他不信,林秋讓說『是』他不爽。
所以林秋讓不會再答,只會看著他吃,最後問他『好不好吃』、『有沒有吃飽』,就算得不到回應,第二天也依舊會拉著他到角落,給他帶吃的。
明明自己身上都是凶獸的血,明明蓬頭垢面的回來,明明都不知道……自己才是最香甜的美食……
他啃著嘴裡的生肉,嗅到的卻是林秋讓的香味,死死盯著林秋讓,是想將這個人啃咬撕裂,卻到了這個人眼裡成了獸類的護食。
可他才不是低賤的獸類。
方知有沉默了很久,也不想再往前走,他的視線停在林秋讓緊緊抓著他手臂的那處,緩慢上移,到林秋讓細軟漆黑的發,到林秋讓纖長的頸,到林秋讓玉白的耳朵……
上面還有兩個血洞,那是他咬出來的。
他以為咬了,就能蓋過祁遇的味道了。
可怎麼還是有?
「……誰。」
林秋讓扯不動人,也因為害怕不敢回頭,他做的最常見的事就是逃避,可聽見方知有這麼冷靜的聲音時,他心中是覺得不對勁的。
方知有應該辱罵他、質問他,方知有應該做任何符合尋常的事,而不是像這樣只冷靜的問他,那個他心愛的人到底是誰。
該如何答呢,林秋讓又犯難了,煩躁無比,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愛誰。
於是轉身想緊盯著方知有,改為質問:「我心愛誰……」跟你有什麼關係?
可是在看見方知有的臉時愣住了。
「誰?」方知有的聲音像是梗在喉嚨里,酸澀又難聽。
林秋讓微微蹙眉,嘆了一口氣移開目光,「……為什麼你一定要知道?」
「那為什麼你要告訴我?」方知有喘著粗氣,面上的水珠一顆一顆往下落,神色依舊凶戾,「因為什麼?因為你終於察覺到我的心思了,但你不想承受?對不對?」
林秋讓啞口無言,只是靜靜的看著方知有,甚至都沒能擡手給人擦擦眼淚。
方知有不喜歡林秋讓看他的目光,可哪怕這般厭惡,也希望林秋讓只看著他。
林秋讓的好,只有他一個人知道就好了。
「我哪裡不好?因為我說髒話、我罵人,我不是在改、不是不罵了嗎?還是因為我是異族,跟人類不一樣,那我以後不吃生肉可以嗎?」
林秋讓不知道該怎麼辦,下意識的移開目光,鬆了手,卻反被方知有緊緊攥住,那雙天藍色的瞳孔盪開一圈又一圈的波瀾,叫人難以忽視。
他又逃也似的扭頭不敢看,生怕自己一時心軟又做出些讓人誤會的舉動。
方知有的視線中少有無措與迷茫,眉頭緊緊皺著,得不到回應讓他更沒辦法按捺住自己的情緒,嗓音也在逐步塌陷:
「林秋讓。」他手中的力道驟然加重,「我要你只看著我,不然我一定會殺了你。」
林秋讓擡眼,覺得方知有用這樣的神情說這樣兇巴巴的話太沒有信服力,「那你現在殺了我。」
方知有沒有動作,只是緊緊盯著林秋讓的臉,眼睛如同一片汪洋,有流不乾的淚。
林秋讓實在是沒辦法,也知道逃避沒辦法解決事情,便道:「方知有,我不可能只看著你,你也不能只看著我。」
方知有說:「我能只看著你,我只要你就夠了。」
「……但我不能。」
方知有擡起袖子惡狠狠的擦了一把臉,兩眼泛紅,「那我把他們都殺了。」
林秋讓也擰起眉:「這樣我會更討厭你。方知有,你不想聽見我說心愛別人,不想我看別人,是喜歡我?可是天下沒有任何一個人喜歡人是像你這樣的。」
「我不是人,是異族。」方知有的後槽牙緊緊摩擦,「林秋讓,你知道我是異族。」
「如果異族喜歡誰是這樣的,那我承受不了,就像你說的,我也不想承受。」
方知有又安靜下來,雙目如同惡獸一般緊盯著獵物,一言不發,仿佛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林秋讓繼續道:「方知有,你想我怎麼做?想有東西只看著你,只屬於你?那很簡單,隨意去街上買個玩具,那個東西都永遠只屬於你,你可以隨意對他隨意糟踐,不論是砸了還是扔了,是你的你可以隨意對待。」
「但我不是物件,我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需要做的事,你沒辦法像控制玩物一樣控制我。」
「說白了,你和玄梟都是一類人,比起需要我在你們身邊,有這種無須有的控制欲、占有欲,倒不如去買條寵物,將它調教成只能靠著你們掌心物件活下去的東西。」
「你們不懂如何愛我,但卻要強迫我,要我對待你們是特殊的、是不同的……」
「方知有,這不是愛。」
林秋讓見方知有不說話,也不知道人有沒有聽進去,但他該說的都說了,此番出來也不僅只是為了和方知有說清楚這件事,更是要找一頭活獸捆回去。
系統告訴他可以作弊,他只能想到這個方法,用凶獸的血來替換祁遇身體裡已經被魔氣污染的血。
「算了。」林秋讓扭頭就走,「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下一瞬,方知有猛然扣住林秋讓的手,將人扯停在原地,林秋讓回頭看他,面色已經有些不耐。
方知有問:「你想要愛嗎?」
這回輪到林秋讓愣住了,這個問題與他而言太過諷刺,於是他也有些苦澀的笑了,說道:「方知有,愛這種東西……不是誰說想要就能有的。」
「那我給你呢?」
林秋讓搖頭,「你不懂愛是什麼。」
「你一直在教我,我為什麼不懂。」
方知有的目光很執拗,「我可以愛你,可以做到像你對祁遇那樣,我知道你愛他,你對他的所有舉動我都記得。」
林秋讓啞然,聽見方知有說:
「林秋讓,你對我說這些,難道不是希望我懂得,該怎麼去愛你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