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他要親口告訴他

  第八十八章 他要親口告訴他

  魔界。

  幾日來林秋讓四人幾乎將魔界的所有出口都走遍，可他們從見到第一個被封閉的出口時，就已經知道後續的結果了。

  祁遇依舊在昏睡，說好的兩個時辰，幾日了不見祁遇醒來也並未逃出去，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最終幾人只能全都改頭換面，在魔界找個角落安頓下來。

  林秋讓打算先試試能否將祁遇身上的魔氣全部驅逐。

  

  那日他指尖染上魔氣時，玄梟是怎麼做的？

  將他的指尖劃破，擠出摻著魔氣的血，在用靈力遊走經脈，將擴散的魔氣逼至傷口處，他能感覺到那股在他身體裡遊走的是靈力，強硬又清潤，每每害怕的瑟縮，實則並不算疼痛，除了覺得經脈實在有些腫脹到麻木。

  是他故意試探，修道人的身體只要沾染了一絲魔氣便會被反噬，時間一長修的所有正派功法都無法再前行半步，除非轉而逆行，修煉魔族功法，否則便會體爆而亡。

  顯然他當時的身體極差，無法修行魔族功法，玄梟才用並不熟練的靈氣替他驅趕魔氣。

  那麼已經渾身上下都被魔氣吞沒的祁遇……莫非是要將血放個乾淨？

  四人進了一個隱蔽的洞穴之中，並不敢深入，洞穴之外十分安靜，想必裡面是能夠讓其餘魔獸都畏懼不敢靠近的存在。

  方知有將祁遇往地上一扔，林秋讓餘光瞥見下意識去接，跟著祁遇一起跌在地上。

  「……林秋讓，你還想著救他，還想著將他帶出去？他現在已算半個魔族，上了修真界也會被抓，沒有任何活路可走。」

  方知有表情稱得上是極為難看，自從將祁遇從褚夕手上接過，他的表情就沒有好看的時候，「我還以為你是要救誰，原來是這條*狗……」

  「方知有……」

  林秋讓擡眼喊人，沒盯幾秒又不自在的移開目光。

  幾人在魔族逃竄這幾日，少有好好溝通的時候，以往都是林秋讓來緩解褚夕和方知有的關係，這二人對對方不是橫眉冷對就是白眼，如今林秋讓也不知該如何面對他們了。

  一個也和祁遇一樣走了歪路，一個是主角走到如今這步田地的罪魁禍首。

  真怪了……

  方知有饒是一臉難以言喻，看祁遇的目光中都充斥著無聲的謾罵。

  他見林秋讓神色怪異，低頭不語。

  終於，他緩了神色，學著好好說話。

  「……魔氣雖與靈氣一樣天地可容，可魔族修的逆道為魔，就像魔族修行靈氣一樣會經脈閉塞、無法修行。你該知道被魔氣吞噬超過兩個時辰的人，除了放棄仙道功法改修魔道之外，沒有任何活路。」

  方知有又一次重複『沒有活路』四個字。

  他就是希望林秋讓好好認清現實。

  他也不明白為什麼林秋讓對這個廢物非救不可，費盡心思來到此處，天知道在看見這條瘋狗的那一瞬間，他有多想掐著林秋讓的脖子好好問問他，為什麼？

  林秋讓不做回答，仿佛有意將他的話忽視，這種佯裝聽不見的不言語卻讓他更為煩躁，心中的火越燒越大，只想追究一個因果。

  「林秋讓，為什麼？」方知有反覆壓著自己的呼吸，聲音不可抑制的發抖，「為什麼？」

  他想罵人，無法控制的想罵，恨不能咒死祁遇。

  一次一次奪走林秋讓的關注，一次一次將林秋讓從他的手心搶走。

  哪怕是他真正掐著林秋讓的脖子，鎖著林秋讓的身子，林秋讓的目光看著的人依舊是那條瘋狗，一個勁的看啊看，像是少看一眼都會要了他的命。

  「到底為什麼？！」

  方知有一聲怒吼，叫洞穴深處傳來巨大的響聲，褚夕皺眉扣住他的手臂，壓低聲音喝道：「鬧夠了沒？！閉嘴！你想讓我們都死在這裡？！」

  「死？」

  方知有看他一眼，很諷刺的笑了，這像是根本就不可能發生的事，褚夕也在看見方知有的表情後渾身頓了頓，最終鬆開手，「……小聲點。」

  但讓人驚訝的是，方知有果真低下頭，不再言語，脊背抽搐，聲音嘶啞，很輕很輕卻又十分惡劣的死死盯著林秋讓，問：

  「……為什麼非要救？因為他是你弟弟？」

  林秋讓沒有再擡頭過，只是皺眉闔眼，什麼都裝作聽不見。

  不論方知有說什麼他都不再應，他就安靜的坐在地上閉著眼，另一隻手緊緊的扶著祁遇的手臂。

  方知有從沒有被林秋讓這樣對待過，他試圖好好說話過，試圖像林秋讓之前說的一樣，不要說髒話，試著冷靜，可冷靜冷靜，換來的是林秋讓的視若無睹。

  於是他徹底安靜下來。

  用那雙湛藍湛藍的眸子，緊緊盯著林秋讓的眼。

  倘若林秋讓睜眼看一看，都能被這雙天藍的瞳孔嚇到腿軟，因為裡面全是陰暗的妒恨，是翻來覆去的侵占。

  林秋讓閉著眼，實在尷尬，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只能封閉聽覺獨自和系統交流。

  「……我這幾天有和褚夕學習用靈氣梳理經脈的方法，只是這麼大量的魔氣，要用玄梟的那個方法來驅散的話，得流很多血。」

  【這點你不用擔心，宿主應該也知道，主角都有主角光環。一旦主角死亡，這個世界也會毀滅。】

  系統的意思是主角死亡的概率和世界毀滅的概率一樣小。

  可落到林秋讓的耳中卻成了另一種意思，只讓他更擔心，完全沒抓住重點，滿腦子都是「主角死亡，這個世界也會毀滅」。

  「他的血如果流干，是自身機能會自動填補的嗎？」

  【……會的。】

  系統雖然很快的回答，但是林秋讓還是捕捉到了系統不似尋常的語調，眉心不自覺的皺起，肯定道：「系統，你也不確定，對不對？」

  林秋讓沒有得到系統的回答，但已經知道了答案。

  「有辦法麼？你也不希望主角死亡造成小世界崩塌的結局吧？」

  系統依舊沒有說話。

  林秋讓也就坐著靜靜的等，系統如果沒辦法會一口否決，現在要麼就是沒能找到最好的處理方法，要麼就是這個方法有一定的風險。

  如果系統都沒辦法了，那他也不能直接給祁遇放血。

  問褚夕、問方知有、問玄梟，哪怕是再將他關進棺材中扔進湖底見一見謝冗也可以。

  祁遇他一定要救。

  【為什麼一定要救？】

  系統捕捉到了林秋讓的想法，略有些疑惑的問出聲。

  林秋讓沒什麼好瞞的，只說：「因為他是我在這裡最後的家人。」

  他的爹娘也是祁遇的爹娘，祁遇和他一樣，都將家人看的很重，正如小時候被收養的林秋讓，不論這一家人對他態度如何，只要收養他，給他一口飯，他都滿懷感恩之情。

  直到知曉那些人都是有利可圖。

  可爹娘跟祁遇相處時間雖短，卻對祁遇很好，他們一起吃飯的次數不過兩三次，給林秋讓夾多少肉便給祁遇夾多少肉，從不優待與虧待，從來沒有對不起任何一個人。

  祁遇也會為了不給爹娘丟人，在山上學禮儀，從第一日開始，雖不常提起，卻也有偷偷給爹娘準備禮物。

  只是送不出去了。

  林秋讓要親口告訴他——爹娘死了，是被同門殺死的，是峰中師長下的命令。

  他們是一條線上的螞蚱，這個滅門之仇祁遇必須清醒著知曉，不論做何選擇，不論會不會選擇與他一起報仇。

  而他卻又有私心，也篤定了祁遇一定會選擇和他一樣的路。

  他不是主角，或許行事有阻礙，就連手中的劍也是偷來的，遲早要還回去，他只怕自己來這裡幾年，連這點事都沒辦法為爹娘做成。

  【有辦法，不難。】系統終於出聲，【六年來主角攻受到的傷害不小，幾次瀕臨死亡被主神挽救，這個世界的規則已經岌岌可危，如果是我們繼續干涉，法則會第一個將他除掉，小世界也會滅亡。】

  【但可以適當想想別的方法，瞞天過海。】

  系統不能明說，但意思很明白，林秋讓也知道該怎麼做了。

  他終於睜開眼，看看面目有些猙獰的方知有，又看看褚夕，而後起身上前，對方知有說：「你跟我走。」

  方知有顯然有些愣住了，那張緊皺的有些猙獰的漂亮臉蛋都僵硬了，「……走到哪裡？就我們？不帶他們？」

  林秋讓點頭：「就我們。」

  方知有一張笑臉瞬間舒展開，雖並未眉開眼笑，但比起先前也好許多了，他冷冰冰的點點頭，眉心還習慣性的皺著，卻被林秋讓扣住他手腕的動作安撫的攤開眉眼，終於沒那麼陰暗可怖了。

  「哦。」他難得乖順，也因為林秋讓的態度不容置疑。

  褚夕一直不言語，林秋讓不想去追究什麼，他知道褚夕比他要聰明的多，這些日子若是相瞞他大可編纂些別的來搪塞他，顯然褚夕並不願意再欺瞞於他，立場鮮明。

  「褚夕，事情已經過去了，你做了什麼都好，走到這步田地我再如何責怪你也無用。」林秋讓說，「但你確實幫了我很多，毋庸置疑。我該謝謝你，卻不能替祁遇原諒你。」

  說完，林秋讓拽著方知有就往外走。

  只留下倒地的祁遇，還有一個站的直挺挺，如同被點了穴一般的褚夕。

  良久，褚夕才動了，是笑了一聲。

  極為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