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有神的話，請讓我活下來

  第二十章 有神的話，請讓我活下來

  林秋讓久違的做了一個現實世界裡的夢。

  耳邊很嘈雜，他蹲在暗處，一擡頭，看見了一個沒有臉的小孩，正指著他的鼻子。

  「你性格脾氣那麼差，被收養多少次也會被丟出來，最後還是一個乞丐！」

  而後畫面一轉，他依舊蹲在陰暗的角落中，有一男一女在大喊大叫，壓抑的氣氛讓整個房間都變成了一望無際的黑色。

  「心臟病？你知道他有心臟病你還領他回來？！你知道治心臟病要費多少錢嗎？！」

  

  「我們本來就商量要收養個孩子，當時不是也是你說他看著順心麼？！」

  「那是建立在他沒病的條件下，真晦氣……因為你那點可憐的同情心，知不知道我們家又要多一筆支出？！真當自己是救世主了？！錢是大風颳來的麼？！趕緊把他送走！」

  「都已經收養了！怎麼送？！」

  「那就開車把他丟到山上去！或是其他市區的乞丐堆里！辦法總比困難多！」那女人深呼吸幾口氣，上前幾步握住男人的手，放軟了語氣，「孩子我們會有的，老公。實在不行我們就做試管，就找代孕。不管怎麼樣，我們至少要一個健康的孩子。好不好？」

  吵架聲和砸東西的聲音戛然而止，像被按下了暫停鍵。

  林秋讓躲在暗處，四肢僵硬，渾身上下都如同灌了鉛，動彈不得，無法逃離這個地方。

  心臟不受控的劇烈跳動著，終於等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

  「……好。送走。」

  畫面再變動，是在深山中。

  這回他沒有蹲著，是在追著森林中唯一一點光亮狂奔，跌跌撞撞，摔了一身傷。

  可他沒有休息的時間，他想著……得追上吧。

  當乞丐也沒關係……

  別把他一個人丟在這麼黑的地方……

  可是他再如何狂奔，也追不上著急甩開他的汽車，連那點微弱的尾燈都無法抓住一絲一毫，最後只能一個人縮在樹叢中，摔得渾身都是血痕，心臟的鈍痛感讓他幾乎窒息。

  「不要走……」

  他躲在樹根下，將自己縮成一團，「不要走，我還不想死……」

  回應他的只有落葉聲與風聲交疊。

  他等了很久、很久很久。

  寒冷、疲憊、睏倦……可他一點都不敢閉眼，只能抱緊自己，一遍一遍在心中祈禱：「要活下來才行……」

  他實在不知該喊誰幫忙，什麼也不懂，只能跟那些跪在墳前或是墓碑前的人一樣，在心裡一遍一遍求神幫助，求死去的人保佑。

  「如果有神的話……請讓我活下來……帶我出去……」

  「讓我活下來……帶我出去……」

  「……媽媽……」

  嘩啦啦——

  就在他不知該如何對已經亡故的母親祈求時，跟前的小樹叢被什麼撥開。

  一隻骨骼分明的大手伸在他跟前。

  他瞬間從地上竄起來，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的握著那隻乾淨、潔白的手，可他本就是一個大人口中自私的孩子，顧不上弄髒了。

  心口的疼痛加劇，他哼哧哼哧喘著氣，一雙眸子在黑夜中亮的驚人，也固執的不行，死死扯著跟前的人，卻因呼吸過度無法開口，於是在心裡近乎癲狂的說著、質問著：

  「……是來救我的吧？」

  「帶我出去……帶我離開這裡……」

  「帶我出去……」

  周遭很黑，他看不清跟前的人是誰，長著一張怎麼樣的臉，只知道跟前的人很安靜，手很大，很冰。

  又不知過去多久，終於等到一句類似妥協的回應聲。

  「知道了，安靜點。」

  三個字，語速不急不緩，如空谷幽澗，清凌凌的，如山泉流動。

  安靜？

  他有說話嗎？

  林秋讓正這麼想著，身體驟然傳來失重感，他被人騰空抱起，一緊張鬆開了那隻冰涼的手，找了更合適更安全的東西緊緊抱住。

  後來，這個人就這麼抱著他走了很久很久。

  他趴在他的肩上，雖然冰涼卻很寬厚，叫人安心，於是百無聊賴之中，他在心中默默數著步子。

  「三千六百八十七……」

  「三千六百八十八……」

  好像不是什麼鬼啊神的，就是個長得很高的男人，力氣很大，抱著他走了這麼久也不喘氣，如果是鬼神，一定會帶他騰雲駕霧吧。

  這麼一想，他更加安心了。

  數到四千步的時候，最東方終於在繁星的不斷更疊下顯現出魚肚白，四周凝固起濃重的晨霧，隨著晨霧籠罩，一層層夜幕與黑紗被掀掉。

  借著，霞光輝映著朵朵的雲片，天空漸漸透亮。

  「到了。」林秋讓被平穩放在地上，聽著那人淡淡吐出四個字，「天也亮了。」

  在那人離開前，林秋讓猛地往前跑，擡手去抓那人的衣袖——